“茶铺的伙计都需上工的,本公子只能按着金陵附近的几个道馆挨个找去!”时日有差,他在第一日就寻到老道,将清儿和空空换回,使了银子让一家道馆收留了这对师徒,如果有人寻到道馆对问了时日,这局,可就破了。 可恶,要是老爹在就好了,直接在当日就能把孩子调换过来。蔺晨暗自嘀咕了一句。 “公子,您怎么了?”但见蔺晨只说了半截话,乞丐不由再次探问道,“是不是老道拖着我弟弟不肯放人啊,我弟弟……!” 刚才的念想一扫而过,蔺晨嫌恶地瞪了乞丐一眼:这人留不得,需杀! 一挥衣袖,狠下心漠然道,“你带他回乡也罢,去其他地儿也行,总之你们不能再留于我店铺中!” “公子别,别啊!”乞丐一听,又哭天抢地地嚷了起来,“我弟弟都不成人样了,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他撵出铺子?” “……明儿个一早带他走。”摸出一些碎银,放于床榻的案头,蔺晨冷然道。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乞丐眼眸一亮,案头的碎银足够他逍遥好一阵了。 “旁人送给小茶儿的旧衣在床榻的柜子里收着,你去看看,如有合适的就拿出来,一并带走吧!” “是,公子……!”乞丐低头应道,转身就走向床旁的木柜,柜子之前他就打开过,除了数套童子的衣服外还有一只木箱。落着铁扣却没上锁的木箱。木箱上叠放着数件衣物,他不便抽动,所以才……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箱子里有没有旁物。 “啊呀!”不消半刻,蔺晨便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声音,一声凄厉的惨叫。 “呦,你这是咋了!”蔺晨不在意地踱步到乞丐身旁,凑上去看了看,责怪 道,“拿衣服就拿衣服了,翻木箱干嘛。这木箱是放置茶铺废弃刀具的,你见到了关上就是,咋还动手去翻呢!” “公子,您把破刀咋都收在箱子里啊。”乞丐舔着手掌上的血痕,挤出两滴泪,哎呦呦地叫唤道。 他自然是看到了各式的破刀,可也见着了箱底黄灿灿的铜板,想伸手去拿的他,被破刀残缺的口划破了手掌,唉,亏大了。 “你以为我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蔺晨瞪了乞丐一眼,小心地抱出箱子,将铁扣搭上,才淡淡地道,“残破的刀具也是铁铸的。拿去铁匠铺让铁匠熔了重新打过,就只需支付工钱,不用再支付购铁的钱了,这年头铁精贵着呢。” “公子说得是,上次小的捡到一把破刀送到铁匠铺换了好几个铜板呢!”乞丐附和道。 蔺晨冷哼一声,斜了一眼乞丐,道:“伤口不清,去找个大夫给包一下吧!” “啊,用不着,用不着,小的命贱,用不着上药铺!”乞丐伸出舌头舔了下伤口,笑道。 我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依的。蔺晨将冷笑抑在心头,却又道:“正值夏日,伤口不易愈合,你还是赶紧去药铺找大夫看看吧!” 说罢,他拉住乞丐的手,又将数枚铜板放到他手里:“赶紧去!”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乞丐接过铜板,哈着腰一路小跑离开了屋子。 刀上无毒,铁锈却能要人性命…… 黄汤一杯为催命,一夜风流,呵呵…… “我亲自去,你守着小茶儿!”蔺晨冷然起身道,“你们几个切莫大意,仍需小心行事。” “是,公子!”劭安肃立于一旁,沉声道。 夏府 璇玑半靠在床榻上,听着弟子墨莲的回报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似水年华的岁月早就离她而去,年过四旬的她额头起了细纹,双鬓生了华发。国已是梦中景,相熟的故人还有多少记着她,记着她璇玑是滑族的公主,记得滑族也曾辉煌过。 可她不能忘,身为滑族掌政公主的她,焉能忘记灭国之恨。史书由王者书写,在她未有入棺前,她有的是机会谋划一庄庄事端,分化大梁各种势力……借夏江、谢玉之手灭了赤焰,是她复国的第一步,可惜大渝皇室因战败而起了内讧,不然纠集大渝国内各部署,足以在大梁的北境撕开一道口子。 她困于夏府,能做的事情有限,不然……不然怎么就只招到百余名徒儿。 还…… “师父,心雨师妹的尸首在西巷口被人发现。”墨莲低声道,“陈嬷嬷去领尸首时,徒儿陪在身旁看了,那模样不像是被人……徒儿觉得盯上红袖招的另有其人。” “是夏江的人,他对为师起了疑!”璇玑面不改色地道,“这不奇怪,他本就知道班逸春在我手上,只是碍于他身为悬镜司掌首不能直接将叛出班家的子嗣归入悬镜司门下,才默许其由我掌控。可出了那事儿,清儿也不知所踪,哼,他当然要查访一番。” “可他为什么要对姐妹们下手!”墨莲不解地问道。 “他想知道,金陵的事情是否与我有关,而我又是否能查出事情的原委!”璇玑愤然道,“但这事情,我不能查,你们也不能过多探问。他只知在红袖招有我的徒儿,却并不知道红袖招在我控制之下!墨莲,告诉陈嬷嬷,让他盯着官府办案就是,把心雨好生收敛安葬了,勿生他事。” 不可让夏江知道,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了自己的羽翼。 “是,师父!”墨莲应声道。 “让她进来吧!”璇玑在墨莲和方锦瑟的搀扶下起了身,未施粉黛的她脸色略显苍白。为了不惊动夏江,前几日落的伤她只让秦般若私下做了处理。隐隐泛着疼痛的肩头时时在提醒她,她不仅失去了班逸春更是失了夏江给予她的少得可怜的“信任”。 “师父!”带着斗蓬的倩儿翩然入内,摘下斗篷的她,朝着璇玑行了福礼,道,“徒儿今日接了一个恩客,那人……原是金陵城里的一个乞丐,本来徒儿也就秉着是个客人随意打发了,可三杯黄汤下肚那乞丐说的事儿,让徒儿留了心。” “一个乞丐能说什么事情?”一旁替璇玑捶着后背的方锦瑟,不由地插口道,“他的银子该不是偷来的吧!” “瑟儿,闭嘴!”璇玑低声骂了一句,道,“倩儿,你慢慢说来。” “他说一个月前,他在谢侯府附近的小巷里遇到了一位公子……!” 他就知道乞丐会坏事,却没料到乞丐会去红袖招,会在三杯黄汤下肚后,把其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说与花娘听。 失策…… 如同上次一样,蔺晨选了一个立柱,懒懒地靠着,竖耳聆听屋内的话语。 相比半个时辰前,蔺晨的心境已平复不少。当他俯身在倩儿的窗下听到乞丐述说之事时,他手里捏的银针足以要了乞丐和倩儿的性命。 不到半钱重的银针,夹在他的两指间,许久也未有射出。 晨儿,你若决定行医,就需记下:不可以药害人,不可以针伤人!老爹说过的话,余音绕耳。 他需守着分寸,守着规矩。不能因此事失了分寸,坏了规矩。他研药,是救人;他拿针,是治人。他已在小茶儿身上坏了规矩,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了底线。 黄酒、**、半宿凉风,乞丐的脚已踏入了阎罗殿,他的铺子…… “倩儿,这事你办得好!”璇玑清淡的嗓音肯定了倩儿的努力,她赞许地道,“若为师没料错,他就是掳走清儿的贼人!” “是他掳走清儿的?”和“贼人”打过照面的秦般若惊呼道,“师父,您确定吗?” “嗯!”璇玑肯定地说道,“他真是个能人,先把巡城将士引去f王府,又利用f王府的小世子,引起我和f王妃的芥蒂……!” “师父,他的目的只是清儿吗?”墨莲泛甜的声音带着几许的疑惑道,“他有那么好的轻功,为何只掳走清儿?” “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巡防将士引到f王府,还能从夏府把清儿带走,轻功和武功定数上层,这样的一个人为何要掳走清儿?”璇玑心头一紧,眉头微皱,冲着身旁的墨莲使了个眼色。墨莲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柳腰一拧,移步至门旁,猛地将门拉开。 “师父,没人!”墨莲将房门关实后,回道。 “嗯!”璇玑应了一声,转头又道,“倩儿,今日的事你处理得很好,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为师自会打理!” “是,师父!”当戴着斗笠的倩儿推门而出时,匿于树头的蔺晨幽幽暗叹:滑族女子果真不可小觑。 “掳走清儿的人,就是前阵子闹腾金陵的那个贼子!”璇玑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树头的蔺晨差点掉落树下。 “轻功好到让禁军和巡防营捕不到的人不多!”璇玑轻哼一声道,“这段时日金陵戒严,里头的人出城难,外头的人入城亦难,故掳走清儿的人和闹腾金陵的贼子,实为一人!” “……”不该心软应下班逸春的托孤。 “可他为何会找到班逸春呢?”璇玑似在问,却又不像,语气一凝,道,“是不是他在悬镜司触碰到什么机关,发现机关出于班家之手?” “他是冲着赤焰卷宗去的!”璇玑的语气开始急促,并略带恼怒道,“他是赤焰的人!” “……!”蔺晨。 “师父,莫急,徒儿想这是不可能的!”墨莲沉稳地安慰道,“悬镜司出了事情后,夏首尊细查了放置赤焰卷宗的暗格、机关,这些机关中有一部分并非班逸春所设,而是夏首尊的徒儿夏春所设,两人所设机关均无异样。且您让夏首尊夹在卷头的发丝也安好地夹放在卷宗中并无错位。试想,若是赤焰部下,有这样的轻功和武艺的且不能判定生死的有几个?又有几个能在看了卷宗后如同无事般从容离去,却在数日后劫走一个与赤焰毫无关联的小娃儿?” 只因梅长苏反复念叨,嘱他小心;只因对手是夏江,他不敢大意。 “……!呵!”璇玑轻呼一声,像是松了口气,淡笑道,“是师父多心了,墨莲,你说得对。若真为赤焰中人或者与赤焰相关的人,能有几个在看完卷宗后,坦然离去?就算真有那么一个人,自身亦为钦犯,又怎敢从我们手中劫走清儿。” “……!”蔺晨。 “可是,为师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掳走清儿!”璇玑又道,“一个孩子能有什么用?” “师父!”墨莲轻声道,“班逸春出事的前几日,他难得地听话。师父欣慰之余,曾两次让清儿见了他。有一日还应着他的要求让清儿在他那边过夜。会不会在那之前,班逸春用我们不知道的方式和那人取得了联系,把他曾许诺给师父的□□做为那人带走清儿的条件?” “……”蔺晨。 “清儿那日虽留于他处,可紫韵却在我这边。我怎么会想到班逸春突然配合,是……!”璇玑干笑几声道,“好个班逸春,竟用了紫韵的痴情,利用紫韵与我的师徒之情,把我害成这番模样。你们可都瞧清楚了,大梁男子的话,能听吗?能吗?若不是紫韵苦苦哀求,我会在五日内让清儿去见了他两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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