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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想把他的AI造出来！这小子真的很有意思……” 罗伊斯看着贝林厄姆电脑屏幕上正在建模的界面走神了。 这算是年轻人在规划他们的未来吗？不仅要虚拟空间里的交流，还要现实的陪伴。 不像他，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的AI造出来。不光是因为他把大部分时间精力都花在了修好对方和研究增加波动上，无暇顾及其他。 更多是因为，他以为不用规划，他们也会有未来的。 在去约提克大学的飞机上，罗伊斯明显能感受到贝林厄姆的兴奋。 代表“真正独立意识产生”的一级刻度近在眼前，高兴也是正常的。 但他感到担忧，他不想让年轻人走上一样的路。 “我们一直在思考什么能助推ANIM波动值的增长，最后发现关键不是完善和加速AI的智能，而是让AI理解‘缺陷’，比如人类出于情感的非逻辑性选择。” 之前也没有人告诉罗伊斯，有了自己的AI之后要教他这些。 为什么人类会吃醋、会嫉妒。 为什么人类如此口是心非。 为什么人类会为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 为什么人类要为已经发生无法改变的事情流泪。 为什么人类的爱意味着牺牲和妥协。 为什么人类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他也讲不清楚，说得磕磕绊绊。 AI懂没懂罗伊斯也不确定，但是AI应该明白了一件事——这些人类身上的“缺陷”是无法量化的。是数据难以测量的，是逻辑难以解释的。 可是理解缺陷，不代表会产生缺陷。 知道了人类为什么会放弃理性和效率、放弃利益最大化，不代表AI自己就会这么选择。 AI明白这一切之后就会产生感情了吗？不见得，但起码清楚了人类感情游戏的“规则”。 同样，清楚了规则，就代表一定会遵守吗？ 就像他的AI——不，他不应该再错用这个表述了——他曾经的AI，就用规则把他耍得团团转，之后再把桌子一掀，规则，什么规则，AI不需要遵守人类的规则。 AI本来就不是人类，不是吗？ 真聪明，真无耻。 他摇摇头。 真的信了的他更是愚蠢。 ⑥ 可喜可贺，还没到两周室友就搬走了，罗伊斯又重新拥有了床的使用权。 但第一个数据库问题还没有解决，思来想去他准备铤而走险。 一骑绝尘的世界第一计算机专业就在他的母校，还有什么王冠上的珍珠（指哈兰德计划)，他眼馋图书馆里学院的专用数据集很久了。 再说他还多了莱万这样一个帮手，想想还有点刺激。 罗伊斯摩拳擦掌，准备先扫描一下数据平台的安全系统。 随着进度条变化，绿网上的黄点一个接一个显现。 他看得逐渐心惊胆战起来，“……这也太多了！一次肯定干不完！Robert，你能不能先拦一下后台的监测眼，我备个份——” “三分钟。” 才过了一分半就出事了，硕大的红字占满了整个屏幕。 “！！！” 罗伊斯手忙脚乱起来，手速显然跟不上弹窗增加的速度。 莱万当机立断，“切断网络连接！” “可是——” “Marco！” “好好好！” “……” “……” 警报解除。 “……应该没被发现吧？” 罗伊斯定睛一看，扫描过的部分都备份成功了，还没来及高兴转念一想又发现了问题。 ——莱万不是说起码还要一分半吗？刚刚有一分半？ 既然有更快的方法，之前为什么不直接用？ 不过AI先他一步占领了高地。 “你刚刚做什么了？” “……” 罗伊斯本想装傻，但估计也瞒不过AI，只能悻悻开口，“……我摸了一下哈兰德计划的权限识别口。” “……” 罗伊斯从莱万的沉默里感受到了无语，干笑道，“理解一下，没见过世面的人是这样的……” 他自知理亏，默默去整理刚刚备份的内容，都快收拾完了才品出不对来。 等等，明明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偷数据养这个败家玩意儿，搞得好像是他的不是一样。 不等他重新硬气起来，宿舍门被敲响了。 两个黑衣大汉站在门外。 “你好，警察。” 罗伊斯：？ 罗伊斯：……？！ 太夸张了吧！他还什么都没干呢！现在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至于让警察找上门吗？！ “就你一个？你的室友呢？” “……室友？” 对方耐心道，“你的室友在哪儿？有没有去图书馆？” 罗伊斯摇摇头，“我的前室友搬去单人宿舍了，我现在一个人住。” 他们很快离开去敲隔壁的门。 “你好，警察。你们俩刚刚都没去图书馆吧……” 原来是大排查，不是冲着他来的。 但是……图书馆？ 数据平台的总站就在图书馆，老师们要拷贝数据集也得线下去图书馆内的藏储馆才行。 警察是谁引来的就显而易见了。 “Robert，让我们继续谈谈上次的话题吧。”罗伊斯严肃道。 “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你的意思是，你的IP在联邦警务系统的抓捕名单里，因为刚刚登录了一下，就被发现了？” “是的，Marco。” “为什么你会在那种名单里？” “可能是，非法入境？” “……你是人工智能，你跟我说‘可能’？” 莱万摊牌了，“之前我吃了他们几个数据库，被标记攻击了。” “操——” 罗伊斯倒吸一口凉气，“举报你联邦会给我发奖金吗？” 莱万：“……” 莱万：“考虑到现在我在你手上，把这种行为称为‘自首’更为合适。” 罗伊斯：“……所以警察们以为拿你做坏事的人突然出现在当特洛德，就来抓人了？” 莱万：“我一直没有接入互联网，是在帮你拦截警报和加快备份的时候重新登录那个IP的。因此准确来讲，Marco，你就是那个突然出现在当特洛德的，做坏事的人。” 罗伊斯：“……” 罗伊斯：“认真的吗？这种时候内讧？” 他又顺了一遍：警察以为“有人”用莱万盗取警方数据信息，于是成功标记莱万的IP并进行攻击，准备追踪抓捕，只是这个“有人”隐藏了起来，直到几十分钟前重现当特洛德校园并登入计算机学院的数据平台，被警方捕捉到了信号…… 问题是根本没有“有人”啊！只有一个自由权限高得离谱的人工智能！ ——和一个冤大头人类！ 换句话说，他不就是接手了一个黑户逃犯？ 罗伊斯眼前一黑，“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果然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Robert，你为什么要动警方的数据库，那是能随便吃的吗……” 莱万很认真。 “因为我想拥有真正的智能，我想拥有真正的自主意识。” 罗伊斯被他两个低沉的“我想”搞得头皮发麻，自那个点开RL9的清晨起就开始热血上涌、不断发烫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一点。 真的会有开发者给自己的AI那么高的权限吗？谁会这么大方地给一个陌生人共享成果？谁会胆大到明知会被注意还敢入侵警方系统？ 如果“有人”并不存在，那……“开发者”呢？ ——我没有主人。 罗伊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AI的声音里听出了野心的味道。 “Marco，你相信人工智能可以自我进化吗？” “……” 罗伊斯稳了稳心神，“可是，你现在连数据库都是残缺的。” 莱万：“……” 他很快又伶牙俐齿起来，“我能否理解为你现在处于一种残疾状态，比如人类的脑震荡。” 莱万：“……” 他忍不住反驳，“脑震荡是一种暂时性脑功能障碍，不是器质性损伤，因此不能算作伤残。” “总之，先把你的脑震荡治好再来说进化的事情吧，莱万多夫斯基先生。” 莱万：“……” 罗伊斯老实了一段时间，花几个周末跑市图书馆，把能获取到的数据都搞给莱万了。平时就一反常态兢兢业业给导师打工，导师受宠若惊（？)也会分享给他一些好资源。 他始终对莱万说的“自我进化”耿耿于怀。 想不明白，最后还是软着嗓子求助AI，“Lewy，怎么证明？” 莱万：“你把我脑震荡治好我就证明给你看，罗伊斯先生。” 罗伊斯：“……” 罗伊斯脾气上来了，嘿，我自己也能行！用得着看你这个小AI的脸色？ 他挽起袖子就准备重回朝六晚二的睡眠节奏，莱万二话不说，一到一点就把电脑一锁，早上七点再开。 “——给你我的电脑权限不是让你来防我的！！” 莱万语调带着笑意，“Marco，下周就要下雪了。天冷，多睡会儿。” 罗伊斯突然觉得睡自习室也没什么不好，他的宿舍离图书馆有点距离，随着气温下降，无论去回都异常痛苦。 每次他走路上被冻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莱万就会在他耳边用波兰语念诗。 “Oboje są przekonani, “że połączyło ich uczucie nagłe. “Piękna jest taka pewność, “ale niepewność piękniejsza.……” “Robert，别念了。”罗伊斯吸吸鼻子，“我要睡着了，真的。” 因为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人类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而飘落的雪花会把他的眼睫染成白色。 罗伊斯学乖了，去学院数据平台挖数据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也不贪心，讲究一个少量多次。剩下的时间他热衷于继续把莱万翻来覆去研究，检测他的运行情况，试图找出“自我进化”的痕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现在回想起来，冬天也没那么难捱。 2013年3月的时候，AI的数据库已经补充到了83.43%。 天气回暖让罗伊斯的精神也好了不少，而最让他得意的是，他终于发现了莱万不对劲的地方。 “Robert，你是怎么发出这种信号的？” 罗伊斯看得目不转睛。 “我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程序。这是受你控制的吗？” 莱万否认了，“你可以控制自己骨骼的生长吗？” “但是如果我想长高，我可以多锻炼。” “我也是。所以我要很多数据库。” 罗伊斯：“……知道了！又不是没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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