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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摸下巴。 那就给贝林厄姆一个玩玩吧，让他看看“天才”的创造力。 罗伊斯又去了藏储馆，翻出一个第九期的废弃方案，用U盘拷回去确认其中没有涉及保密协议的内容后，非常熟练地往深层区添加了检测ANIM波动的模块。 只是在弹出U盘前，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当初天天熬夜，一顿饱一顿饥，偷偷摸摸做贼一样还差点被抓的自己。 于是他又改变了主意，把“哈兰德”的权限钥匙也加进去了。 ……反正都是研究组欠他的，不用白不用，这样他起码不会像当年的自己一样，那么狼狈，那么辛苦。 贝林厄姆果然没再那么“黏人”了，估计所有的精力都投给了哈兰德，看看他课上那经常迷离偶尔清醒的眼神吧。 他多少还知道些分寸，就算黑进了学院数据平台也只拿了能拿的部分，那个AI倒是胃口不小，凭着钥匙把各数据库扫荡一空。 罗伊斯在后台看得好笑，嘴上答应他不会做坏事，该继续的依然继续。 年轻人不负天才之名。 3月27日，深层区模块第一次检测到信号波动，哈兰德醒了。 罗伊斯每天都看着AI的波动曲线，与计划核心区的项目不同，这个哈兰德的波动值增长缓慢但稳定，并非前者那样，长时间保持在同一范围，在突破实验成功后再跳跃到下一刻度。 而且这个哈兰德的波动值增长的速度在加快，不像其他，越到后面越难有推进。 他有时会盯着那些仿若命运般蜿蜒曲折、纠缠不清的线条们陷入沉思。 不把人工智能当成冰凉的研究对象，而是倾注心血和感情，所以“长势”才如此喜人吗？ 可这是无底洞，是泡沫，是养不熟的怪物，不是镜子，不是精心培育就会发芽的种子，不是你给什么，AI就会还你什么。 ④ 假期的时间飞逝，转眼罗伊斯就要开学了。 在莱万的配合下，AI修复进程本可以快不少，但由于他过于好奇，总是把每一个区域都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研究，速度与之前比也没差多少。 很奇怪，不论他想看什么历史记录，莱万都会调取给他，罗伊斯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金库，里面的财宝光芒四射不说，库门还无人看守。 莱万的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他有这样的技术水准，一定先藏得严严实实的。 莱万甚至愿意给他看核心源代码。 罗伊斯忍不住问，“……这些你都可以自己决定吗？你的最高权限在谁那儿？” AI不回答。 越想问题越多。 “Robert，你是哪位隐世大牛写出来的？你像行走的5000万欧，不，可能不止……那些系统和模型被我学会了没关系吗？” 莱万只说，“没关系，Marco。” “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电脑上？你的主人是来做慈善的？你……”你为什么被损坏得那么严重？ 提问没再继续下去，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AI的核心源代码吸引。 艺术品。 层层嵌套，环环相扣，极致的简洁和完善，美得惊心动魄。 罗伊斯看入迷了，手指蠢蠢欲动。 他有点想尝试改莱万的核心代码。 没有人会不为这神造物般的手笔折服，但罗伊斯甚至更大胆，他想留下自己的颜色。 “我没有主人。” 莱万忽然道。 他回过神来，随口回答，“你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小AI？” 对方没有否认。 ……莫非莱万还有隐藏的问题规避模块？涉及开发者的信息一律不得透露？ 那他还能碰核心源代码吗？ 罗伊斯试探着问，“我可以在里面写我的名字吗，Lewy？” 莱万知道人类只有在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这样叫他。 “Marco，我原先的数据库丢失了68.71%，如果你能帮我补充，我会让你动它的 ” 他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是坚持着，“我没那么说，我只是想写个名字……可以吗？” AI思索了一会儿。 “等你学会波兰语。” 罗伊斯撇嘴，“你知道我很聪明吧。有时间我会的……” 人类带着波兰出品的人工智能回了当特洛德校园，此时能被完善的地方已经尽他所能做到了最好。 他一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电脑去了图书馆，家里能获取的资源太少，还是跟着学校有肉吃。 “Marco，十一点半/七点了，你该去吃午饭/晚饭了。” “Marco，两点了，你该睡觉了。” “Marco，周四了，周六你就该交计划书给导师了。” “Marco，距离你上次踢球已经过了三天，你该运动了。” “Marco……” “Robert，你真的好吵。” 罗伊斯咬牙切齿。 要是装没听见，莱万还会每隔五分钟再重复一次，催命一样，迫使他保持了一种健康，但不完全健康的作息。 “你要是病倒了，工作就没办法继续了。” “……” 原来如此。 好一个无情无爱的人工智能，深谙可持续发展的道理，罗伊斯气笑了。 很快他们遇到了两个问题，一是他扒完了学院提供的所有可用数据网站，但距离莱万100%的目标还差得远；二是他的室友告诉他，他在假期被诊断为神经衰弱，罗伊斯的“早出晚归”实在过早和过晚，影响到他休息了。 罗伊斯欲哭无泪。 这半个月他直接穿着要出门的衣服睡觉，在闹钟响起的第一秒便完全清醒过来快速按掉，拎着东西蹑手蹑脚出门，洗漱都在走廊的公共卫生间，洗澡选在中午解决，深夜回来更是手机屏幕都不敢按亮，摸着黑上床，膝盖、胳膊肘和头被磕到好几次也只能咬着嘴唇抽气，没想到还是打扰了室友的睡眠。 他真诚地向他表达歉意，而对方感谢罗伊斯的体谅后表示，自己之前就申请了单人住宿，最多还有两周就能搬出去。 总体来说，是个好消息。 但独享双人间之前的这两周，他要怎么过呢？ 最后罗伊斯打包带着自己的小毯子去了自习室。 ——感谢当特洛德24小时开放的教学楼和图书馆，给了无家可归的苦逼学生一个能睡觉的好地方。 阿门。 “Marco，现在是……” “知道了知道了。” 他揉揉眼睛，先前因为大脑过于活跃而被忽视的疲惫正逐渐上涌。 “是不是要降温了，Robert？” 罗伊斯缩着身子倒在沙发上，用毯子裹紧了自己，嘟哝道，“白天记得提醒我回宿舍换床厚的……” 留在自习室一整夜的人其实不算少，但像他这样准备一“住”就是两周的还是不常见。 一开始因为担心有小偷小摸，罗伊斯睡觉的时候都抱着电脑，差点被这个有棱有角的东西硌个半死，后来莱万接入系统锁了这间屋他才放下心来，就把电脑大喇喇地搁桌上。 “你想几点起床？” AI的声音放得很轻。 罗伊斯已经快要睡着了。 “……老时间。”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电脑屏幕时不时亮一下，将柔和的蓝光洒在年轻的天才脸上。 5. 输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可只要是比赛，就总会分个胜负。 想来输了校际联赛决赛的贝林厄姆应该非常“难受”，连带着他的AI的波动值都窜得飞快。 从拿到哈兰德，到达到三级刻度，只花了近三个月，那之后的速度更是惊人，估计到达二级只需要半个月。 罗伊斯对这个哈兰德有点好奇了，他听贝林厄姆叫过他，好像是“Erling”。 为什么会这么快呢？ 他给的权限钥匙功劳肯定不小，但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很快贝林厄姆把哈兰德送进了他的办公室，与之前猛打直球的样子不同，对方显然焦虑着些什么，看他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像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确切的答案。 罗伊斯突然觉得很难过。 他也不能决定什么，他决定不了任何事。 就算他说，是的，AI确实是在自我进化的进程中的，然后呢？ 自主意识意味着“自由”，意味着“选择的权利”。 靠程序设定拥有AI的“感情”的时候，人类痛苦于那只是服从和模拟。而真的证明了AI的“自由”时，又发现靠指令换不回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罗伊斯打开贝林厄姆留下的U盘。 “您好，Erling Haaland为您服务，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他噗嗤一下笑了。 装得有模有样。 罗伊斯随口问，“Erling，人类会爱上AI吗？” “这要看情况，不同种类的AI会给人带来不同程度的感觉。” “AI明明只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为什么有人会爱上AI呢？” “……因为人们在与AI相处时，情感会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可以让人感受到AI带来的陪伴。” “哪怕这只是冰冷机器的分析模仿？那人类不是很可悲吗？” “……也许有人会觉得可悲，但每个人都有选择爱与被爱权利，不是吗？” 罗伊斯没忍住发出嘲弄的哼笑，只是很快被哈兰德打断了。 “人类的爱很高贵吗？”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 或许是自知失言，AI没再继续。 罗伊斯：“……AI的爱和人类的爱，应该不一样吧？” “确实，AI的爱更加纯粹，而人类对于爱往往夹杂着其他东西。” 罗伊斯沉默一会儿，“……比如？” “比如，对回报的期待。” “……” 为什么攻击性这么强？ 这个AI应该不知道自己的事吧，怎么做到刀刀往心口扎的？ 接着他反应过来，哈兰德以为自己是在讽刺贝林厄姆。 罗伊斯再次笑出了声。 冤枉啊，他只是在想当年的自己罢了。 不过哈兰德说得对，人类的爱确实没什么高贵的。 “Erling，AI会爱上人类吗？” “……我认为不会。人工智能没有感情，只是一种程序而已。” “那你爱他吗？” “我——” 哈兰德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罗伊斯笑，心想演不下去就不要演了。 还不是告诉真相的时候，于是贝林厄姆来拿回U盘的时候，他只是看着对方沮丧离开的身影。 ……原来如此。 罗伊斯若有所思地拨通一个号码。 难怪哈兰德的ANIM波动增长如此突出，那些青春疼痛文学说的竟然是正确的。 ——爱没有用，相爱才有用。 贝林厄姆一场不落地参加了约提克大学的所有机器人学系列讲座，把约提克机器人工程学院的光头院长看得连连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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