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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组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很快恢复了投影的运作。虽然现实只耽误了三四分钟，但那边实际上已经过了六七个小时。 光头看了大屏没两眼就变得严肃起来，“A2组！A2组！调流速比！往1:1调！快调！快点！”他把手里的杯子一推。 “都要八点了，他们决赛不是八点开始吗？——贝林厄姆人呢？！” 实验室里的氛围一下紧张起来。 在光头的安排下一批人去找贝林厄姆的脑电波信号定位，另一批人则去搞明白大屏熄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六七个小时的影像记录被开了10倍速，十几双眼睛分别看着不同的时间段，很快有人喊起来，“这里这里！19:43的时候！” 另一边也有了消息，“找到了！他在一辆出租车上！” “……在车上？他不比赛了？ 光头看着屏幕里贝林厄姆用指节轻敲电子表的样子，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分个小窗投19:43的回放！” 十五分钟前。 球队里突然有人发现贝林厄姆不见了。 “我们的中场呢？” “他不是跟哈兰德在一起吗？” “哈兰德，贝林厄姆人呢？” 哈兰德有些茫然，“他说去厕所了，还没回来吗？” 所有人都急了，四散去找人。 哈兰德在场馆里转了几圈才想到去外面看看，一出门口没走几步就看见贝林厄姆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什么。 “Jude！都要入场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 哈兰德伸手要拉他，被他躲过了。 “你怎么了？发生——” 贝林厄姆突然抬眼看他。 “我知道你不是他。” 光头瞪大了眼睛。 “我的AI告诉过我，他的头发是金色的，皮肤很白，他的眼睛颜色比较难形容，但是他调给我看过，我记得。 “我全部都记得。” “……这怎么可能？！” “你跟他一点都不像。” 他审视的目光锐利得像一把匕首，语气却异常温柔。 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下了，看来他刚刚等的就是这个。 哈兰德傻在了原地，贝林厄姆果断拉开车门。 “我知道AI不是人类，我知道AI不管有多智能，不管有多强烈的自我意识，都不是人类。 “但是没有任何人类比得上我的AI。” 实验室里有人小心询问，“这个比赛……？” 要不是没有头发，光头估计早就把自己又揪秃一轮了。 “还比个屁！！快去追人！他要去哪儿？A2组！调好没有？！” “好了好了！”A2组组长的汗都要下来了，“流速比已经调到1:1了！” 光头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看见贝林厄姆下了车。 “这是……碎片大厦？” 他心里的警钟都要被敲爆了。 “他去碎片大厦做什么？” 周四至周六，碎片大厦虽然营业到22:00，但最后的入场时间是20:30，建筑内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 贝林厄姆乘两次电梯直接到了72层的最高公共观景台，他俯瞰着伦敦方圆六十多公里的风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来欣赏夜景的。 ——光头一开始也是这么想，接着他近乎毛骨悚然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等周围的游客离开。 他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抖。 “……赶过去的人到没有？动作快点！B1和C1组去做提前带人出来的准备！现在就去！！” 观景台上的游客一个接一个下楼，眼看着就剩最后一个人，光头快要急疯了。 “B1C1！还有多久？！” “6分21秒！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最后一个游客也准备离开了。 不至于，不至于吧。 贝林厄姆注视着对方慢慢走远的背影，一消失在视野里，他便直接踩住扶手翻身而上—— “谁他妈设计的半开放式观景台啊？！” “Jude——！！你在做什么？！” 贝林厄姆已经坐在了玻璃沿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被高空的大风吹得摇摇晃晃。 他闻声回头。 电梯门开了，冲出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哈兰德，被他危险的姿势吓了一大跳。 “Jude？！你快下来吧！有什么事情下来说啊！干嘛想不开？！” 贝林厄姆面无表情。 “这个世界是假的。” 光头:“拖时间！还需要多久？一定要拖住！” 哈兰德看起来非常手足无措，“……假的？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你……那么大的风吹在你身上，你不冷吗？你觉得这是假的？我们到过的那些地方都是假的吗？看的那些风景，花花草草，你仔细想想！还有我们训练的时候，比赛的时候踢的那些球，也是假的吗？我们这群人也是假的？还有我，我就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我也是——” “我他妈早就受够了！！” 贝林厄姆突然激动起来，整个人战栗得像下一秒就会失去平衡，吓得光头赶紧让“哈兰德”住口。 “你以为你这个冒牌货挂着他的名字，顶着他告诉过我的设定，用着他的记忆，你就能成为他吗？！ “我的亚军是和他一起拿的！我的荣誉有他的功劳，谁他妈稀罕你这个盗版的冠军？！ “我的AI足够尊重我，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少对我指手画脚！” 他的脊背都高高拱起，摆出一个十足的戒备姿势，充满怒意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着。 “傻逼！你他妈连27是个质数都不知道！！” 光头:等一下我有点怀疑自己的数学水平了，原来27是个质数吗？ 实验室内响起惊呼。 “储备电源呢？电量消耗太快了！” “冷却液再拿一桶过来！烫手了已经！” 屏幕上突然跳出了巨大的【ERROR】警告。 “警告！程序锁定插件失效！编号Haaland09/000721的功能运行正在重启！警告！程序锁定插件失效！……” “这怎么可能？！” 光头顾不上继续震惊，“……快来帮忙小手表！缩短时间把你的人类弄出来！千万不能让他跳下去！！” 观景台又安静下来，只有贝林厄姆急促的呼吸声，他侧头看着建筑外，伦敦各标志性建筑、绵延的路灯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形成的光点和光带，晃得他一时有些眩晕。他在呼啸的风中辨别着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分不清梦和现实了，会有这么逼真的梦吗？ 但是…… 但是。 “……我选择真实。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不是假的，那些我们一起创造的笑容和眼泪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在真实中的我们以后会怎么样，但是……我选择不确定，我选择未知，我选择困难，我选择痛苦。 “我选择我的玫瑰。” 他松开扶着玻璃的一只手去握自己的手腕，脆弱得像一片摇摇欲坠的花瓣。 光头已经接近崩溃，“还有多久？！他要是真的跳下来会伤到大脑的！” “已经缩短一分多钟了！还有52秒！” 从来没有显示过任何的内容的电子表忽然亮了。 “……” 贝林厄姆紧绷的背开始颤抖，他的手指都哆嗦起来。 “Jude.” “……Erling？”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实验室里的人们这才想起，好像除了第一天最开始那两声，剩下的两周里贝林厄姆再也没有叫过哈兰德的名字。 “盗版”哈兰德配不上这个名字，“正版”又不知所踪，像一场幻想编织的梦。 “Erling？……Erling？” 他语调里的哭腔浓重起来。 哈兰德的功能运行还未完全恢复，只能重复地念着他的名字来回应。 “Jude，Jude……” “带他出来！快点！！” “你看，月亮。” 贝林厄姆笑了一下，后仰的动作让他整个人都融进了夜色里，只有眼角的泪被下弦月的光映得晶莹。 “Erling，今天的黄经差接近270°，今天又是27号。我们和27这个数字真的很有缘分。” “Jude，Jude……”AI几乎是在祈求。 “这个世界是假的。” “最后十秒！” “我选择Erling，他是我唯一的真实。” ——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过了好半天才响起光头的声音。 “……Marco Reus！我他妈真的服了你了！你他妈哪里找来的人？！你他妈告诉我这是学计算机的？？那个破楼！有！他妈！300米高！！我他妈腿都看软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下去了！！！” “……” 罗伊斯又是一指那个刚刚被完全遗忘的小屏幕，上面的曲线用一飞冲天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而如果你的目光顺着那条线一直往上，一直往上，就会发现…… “——一级刻度？！这怎么可能？！” “第几遍了，您就不能换句话？” 罗伊斯在一旁突然开始笑，甚至笑出了眼泪。 “……哎，都说了，年轻人，真的很了不起。” 21. 贝林厄姆睁眼的第一反应是抬自己的胳膊，可还没等他举到眼前便收到了回应。 “我在。Jude，我在。” “……Erling.Erling.” 他满足地咀嚼着这个词，第二反应才是自己头痛欲裂，等实验里那“十四天”的记忆和现实中的全部理清后才感觉好点。 有人伸手扶起他，“等会儿再和你的AI‘叙旧’，喝。你小子一来就干完我三管缓释剂……” 是光头。 他理直气壮地喝完后愤愤不平道，“您真的太过分了！我讨厌这个实验！我要回当特洛德！我不干了！” 光头皱着眉看他。 贝林厄姆诧异，“怎么？您不会不放人走吧？这可是非法拘禁！” “……”光头嘴角一抽，眼珠一转，又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礼貌。” 贝林厄姆:“？” 贝林厄姆:“院长先生，我一直温和有礼。” 光头:“我以为你会说，‘你他妈的真的太过分了，老子他妈讨厌这个实验，老子他妈要回当特洛德，老子他妈不干了！’” 贝林厄姆:“……”糟糕，才想起来他们能看完全程这件事。 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的AI，已经达到一级刻度了。” 不是他预想中的惊喜或骄傲，贝林厄姆的眉眼和嘴角立刻垮了下来，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按在了表上（或者一直都在上面？），语气一下变得冷漠而警惕，“然后呢？你们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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