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哼几声,他进火车站查看班次后,转而找寻附近的旅社,随意找上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便踩进去。 「一间大床房,最便宜的就行。」 接下钥匙走进房间,他安安稳稳洗了个热水澡,电视开著、纸笔备著,打开手机通讯录,开始办正事。「喂,霸哥,我黑瞎子……哎,好久不见啦!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些冰块,明天能不能帮我送去南宁……对对对,广西的赵二世……我知道他人孬,可这回带团,过路费没敢欠著……」 结束通话,下一通。「喂,赵大少爷,我黑--等等等等,别挂掉呀!我同你说话你这什麼态度啊你?他娘的你给我听清楚,明儿个厦门有件快递到你堂口,你代收之后交给你家二爷……你问这麼多干啥……我管他金盆洗手了没!你硬塞也给老子塞进他手里,事情没办妥我掀了你铺子!我可先警告你,你这人手忒贱的,我黑瞎子的货你有种就给我吞吞看……」 威胁完毕,下一通。「喂……哎,是依雷啊,我黑叔叔呀,记得吗?乖,帮叔叔个忙,叫爹爹听电话……阿隆,我黑哥,问一下你寨子那儿离巴乃远不远?……这样啊,这就伤脑筋了……是啊,我需要人帮我疏通疏通,只要熟悉那儿地形的人都可以……啥,北京人?你确定?这回我要带上三十个人呢……」 近日地下局势不稳,为保险起见,他一连打了十多通电话,从疏通堂口到跑单帮,从调毒到借火力,关系一层层往广西打,粗略布局完成,他才上床休息,隔日早早便出发。 一路往南顺便打点各路角头,等回到陈皮阿四的旧地盘已经过了两星期。珊瑚公司给的时间相当充裕,尚余半个月的时间,他本打算叫几个以前在陈皮阿四底下工作的旧识先上山寨子准备,未料…… 『You a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 顺手接起:「喂?」 『黑瞎咳咳咳……黑瞎子,我要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请保重。您哪位?」 对方换了个声音,『黑瞎子,我是柯克。』 挑眉,「喔~~你老板快归西了?」 『有紧急状况,你那边准备好了没?我们再一星期就去广西。』 黑瞎子紧了紧眉,「怎麼回事?雷子找上门?」 『不,我们刚接到消息,吴家在长沙找了不少人,听说他们也准备进巴乃,裘德考先生希望我们能在他们之前先抵达。』 愣了愣,「你是指吴三省的家人?」吴家向来行事低调,这般大阵仗再异常不过……「你们到底去巴乃找什麼东西,连吴家都出马?」 然而柯克的回答竟让他大为吃惊,久久不能回神: 『他们是去找Supper Wu……他失踪了。』 =============================== 麒麟图纹如焰奔腾,以燎原之势自左肩迅速蔓延,烧遍全身。 痛,利爪划开他身体的每一吋皮肉,鲜血在他身上淋漓不绝,彷佛罩了一件红色大衣。 扛起王胖子,将重量压在肩上,一个踉跄往岩面靠下。他看著那张著急无助的、天真的脸,不自觉地,竟忆起那抹陌生而从容的笑,很完美、很冰冷的弧度。 缓缓拉开无力的笑容,五脏六腑翻腾著,一开口便涌出鲜血。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别再为我牺牲,别再为我奔走,别再为我被牵连进来,别再为我受伤。 这水太深了……你别踩进来,平平安安地走你的路,渡过你的人生。 「小哥?」吴邪抖著手,握住那只布满血痕的手腕,手下是冰凉的体温、微弱得几乎无法跳动的脉搏。「小哥,你撑著点……」 绝望、无助、懊恼、悔恨,所有情绪一拥而上,他看著伤重昏迷的张起灵和吊肠破肚的王胖子,眼泪瞬间盈眶,眼看即将落下…… ——他们还没死去—— 吴邪深呼吸一口气,硬将眼泪逼回泪腺,恢复冷静。 ——不能再这里眼看著他们死,我必须做点什麼—— 他将血迹斑斑的两人拖上粗糙简陋的担架上,双手一拉,死命拖进通道中。 「就是死,你们也给我死在地面上……」颤抖著,多日未进食的身体难以承受体力透支,只剩薄得可笑的意志力。「给我撑著点,你们听见没有?」 别死、别死、别死! =============================== 广西偏远山地,男耕女织,典型农村型态。平时乏人问津的穷乡僻壤,一时间涌来千百外地人士,一包又一包的军用背包全部聚集在湖边,显然是有备而来,闹哄哄。 「待会下水给我悠著点啊!」其中一个戴帽的粗勇男子伫在一旁指挥著,「缺家伙的找我报告,装备没全死这水里,老子不负责!」 乱糟糟。四周一片紧张忙碌,只有黑瞎子蹲在树边,用仅剩三根手指的左手夹著菸,带著笑,笑看这闹剧般的情景。果然所言不差,饶是珊瑚公司财大势众,也强不过地头蛇。 吴邪被救起来了没?这点没人知道。吴家二爷放出去的假消息果然奏效,在吴家人探查过湖底的张家寨后便从容离去,而这时珊瑚公司方疏通好关系、抵达巴乃。早先留在上氵每休养的裘德考,得知吴家人早已碰过魔湖,气得当场休克,差点一命呜呼;他的医疗团队好不容易把他鬼门关捞回来,裘德考却执意亲临战线,非得进山区不可。 这麼一来,他的工作就显得很暧昧了……黑瞎子满不在乎抽著菸。裘德考已抵达魔湖另一头,而他窝在这儿没打算过去会合;虽然好奇这魔湖底下的山寨子与裘德考和吴家到底有什麼关联,但裘德考摆明不让任何人知晓,他只好摸摸鼻子装路人。反正他已经按照裘德考的吩咐将队伍拉到巴乃,接下来的工作理所当然没他的事吧! 蓦然,湖的另一边激起微弱却突兀的水花,引著他眼角余光扫过,不动声色地起身。湖面倒影,捕捉远方山头和天上烈阳,阵阵清风袭来,湖水潋艳闪闪,映上他依然微笑的脸,依然拒人之外的黑色镜面。 遥望著对岸某个定点,看著小如米粒的人影藏匿在湖边,虽然小得几乎看不见,但他几乎一眼就确认那道人影的身分,不经意加深笑意。 「咯咯……你还活著啊?」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呢,小三爷…… 「黑瞎子!」后头几个人员大喊,他微笑著转回身,踩著随性的步履,回到那一团混战之中。 「来咧,你们可真慢啊。」他笑了笑,对脸色不佳的拖把道:「咋啦?水土不服跑茅坑?」 「你他娘的狗屁!」拖把一脸不悦,要不是他老巢被雷子给抄了,加上珊瑚公司开出的价码不低,打死他都不愿再跟黑瞎子扯上关系。「白毛老头要你过去。他娘的……叫老子来这儿当跑腿,日他爷爷的把老子当什麼?」 黑瞎子耸肩道:「不想来,随时可以走人,别客气呀。」然后缓步踱回营地。南方山区林木数种繁多,或灌木或乔木穿插其中,葱郁扶疏之余更显路径曲折,他攀著树木沿著湖畔边行走,好不容易看见珊瑚公司的主力队伍,裘德考就在人群中央,摇摇欲墬。 啧了几声,「意志力这玩意儿真不能小看。」 正当他走向队伍,忽然,外边传来一阵骚动,三头骡子突然冲向众人,背上各背负著胖中瘦三人,其中的胖子大声囔囔著:「让开!当心!」 那一瞬间,他眼睁睁看著骡子身上的王胖子和吴邪互拉水肺,一个箭步便冲进湖里。 一回头,那人驾驭发狂的骡子紧接在后,就在举蹄而跃的同时,他的视线、他的视线,交会而过。 那是一双平静无澜的淡眸,如泉清澈,如水淡泊。他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乾净的眼神。 「张……」 却是如此陌生…… 「张起灵?」
第41章 <三十四> 他出天石了! 山路崎岖,黑瞎子坐在民用卡车里跟著路况摇摇晃晃,万宝路一根又一根抽个不停,心头抑不住焦躁,缺了两指的左手却微微抽搐起来,有点兴奋。 那年轻人终究等到了……他不是没料到这点,从柯克告知他吴邪在巴乃遇难失踪的那一刻起,他便猜到张起灵和陈文锦可能还活著。存活率极低,但不是没有可能。 他只是……没想到张起灵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他眼前……黑瞎子按著颤抖的手,几次呼吸强压自己冷静下来。 刹那间的匆匆一撇,那人见到他彷佛见山见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那双淡眸太清澈,如水晶般乾净无瑕,几乎毫无感情,远比以往他所熟悉的严肃眼神还要冰凉。 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焦虑、恐惧、急躁、不安……那个狂风不止、足以吞噬人心的戈壁滩似乎未能将所有情绪消磨殆尽,而他一昧忽略的结果,如今即将失控,只能用全身力气去压抑。 ——那人的目光不再为他停留——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 吴邪、王胖子和张起灵引起莫大骚动,黑瞎子却没追上去;状况实在来得突然,加上水肺被夺,他想追也追不了。珊瑚公司的工作无法实行,他只得领命下山补给,但这一来一返好歹也得花一周时间,只好靠人脉先在山下准备好器材,等他下山后拿了东西就可以直接返回巴乃山区。 有趣的是,当他和拖把几个弟兄一同将新水肺拖回湖畔,营地早已空无一人,一群人就这样愣在现场。「这是……怎麼回事?」 拿起手机打给柯克,得到的回应竟是空号。黑瞎子不得不严肃以待,十个小时前他才跟珊瑚公司的人对话过,就算他们打算撤离也该告知一声……当机立断找来附近居民盘问一番,他这才知道珊瑚公司的队伍在湖边摸了几天,前天晚上便连夜下山,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 啧,调虎离山……「他娘的搞什麼鬼?」 金主撤退,他只得摸摸鼻子走人,却没料到事情变化超出他的想像,珊瑚公司的秘密基地早已人去楼空,成为名符其实的空壳大楼。他刻意多停留一些时日,好打听消息,但珊瑚公司对中国的窗口全掌握在阿甯手中,她亡故后,连带的所有管道一并切断,只探到到珊瑚海资开最后的踪影出现在浦东机场,估计已离开中国。 「那些人里面是不是有个快翘辫子的老头,大概一米九,估计是给抬进飞机……」黑瞎子耐心听了一会儿,又道:「好,没关系,辛苦了。黑哥我先谢过,Bye。」 结束通话,不由得呼出好长一口气:「没道理啊……」珊瑚公司这一走,等於是将阿甯在中国打下的基础全部销毁,裘德考执念太深,不可能这麼做……唯一能解释的,肯定是他们遇到紧急状况,不然就是在湖底挖到他们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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