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过来看。”后头那长脸的轻声道,贴着一边的墙壁蹲着,脸上的表情万分复杂。 原来这墓室的四壁之上,齐人膝的高度,居然是细细描画了一幅百猫图。因为保存的不甚完善,颜色已灰,又远低于人的视平线,所以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那图上描有百猫,或普通或珍奇,燕肥环瘦,神态不一。在每一壁的前后,都有一个身材肥圆的男子,或在喂猫,或置身猫群与猫同玩,神色怡然。只是这人面长而宽,头顶无毛,眼极细长,唇又肥厚,看着是万分的下流猥亵。 “百猫坟,这是百猫坟啊!”老鼠眼轻叫了一声,脸色有点发绿。这一室之内,近百座坟,里面埋的居然都是猫。而这猫主想来必是对这些猫极其用心的,居然在每碑上都细细标注了名字生辰。那壁画又极矮,明摆了就不是给人看的,反倒像是从猫眼里看的世界。 几个人这么一想,只觉得从后面灰扑扑的坟堆里扑面而来冷津津一股寒气。头上有东西极其轻微的‘喵’了一声,老罗一抬头,只看到他那只猫阴森森立在一块石上,一双暗黄的猫眼盯住底下的几人,胡须微动,竟好似在冷笑一般。 “妈了个巴子,老子就说猫这玩意儿邪性的狠,哪能带着下斗。”长脸的低声道,脸色很不好看。 那猫只冷冷盯着他们,既不搭理老罗的招呼,对着大长脸和老鼠眼的枪口也是不逃不躲,就那么静静地立着,嘴里喵喵叫着。 它这么叫了几声,从石壁内就传来什么东西划过的声音,伴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尖尖细细的应和声。 只见一只只吊眼,长须,皮毛暗红带着黄斑的动物从壁上数百个石洞中探出头来。这些东西似猫而非猫,不但声音尖细刺耳,而且面相极其奸恶,一看到底下的瞎子他们,那口水就哗啦啦地直往下流。
第7章 “他娘的,这个小畜生。”麻子脸骂了一句,眼瞧着事情要坏,抬手就是一枪对着石头上的猫打过去。 老罗右手一撩,把他的枪口往上一顶,嘴里吹了声口哨儿。那梭子就堪堪掠过猫脑袋,打在了顶头的石头上,迸得一阵火星乱闪。那些似猫非猫的东西经过这一枪,好像得了令一般,尖嚎了一声,直冲着人就扑了下来。 黑瞎子抡了哑巴张的黑金古刀出来,一面从下往上削那些高处蹿过来的畜生,一面蹲低了身体,另一手握着把短匕首挡住往两边上咬过来的东西。 这青海大漠方圆数百里,青草不生,连牛羊都不来,这些怪猫也不知道吃什么养大的,体长而丰满,动作极其灵敏,会兜圈子绕着人转,专找薄弱环节下手。而且牙齿非常锋利,成锯齿状,不要说给咬上一口,就是稍微蹭上一下,那也是皮开肉绽。 “往东面走,东面有个盗洞!”不知道哪个人在前面大叫道。这些怪猫数量极多,而且性情残忍,狡猾无比,多是咬了一口人肉就往后跳开,等嘴里的吃干净了才再次上前撕咬。黑瞎子虽然身手了得,但要护住边上的老罗,就有些力不从心,很快身上就被咬掉了好几块肉。 这一团混战,人血飞溅,陈皮阿四的几个手下都是当年道上名号响当当的好手,一听前面有路,顿时振作了精神,抡圆了手上的枪托,直往前杀出一条血路来。 “别他娘的想你的猫了。”黑瞎子急道,从后面推了一把老罗。这老头年轻时身手其实不错,只是吃喝嫖赌玩得太开,现在上了年纪,反应就有些迟顿,跑起来腿脚很不利索。 麻子脸那几个在前面跑得飞快,压根没工夫搭理黑瞎子他们。那些畜生也是机灵,瞧出来这落在后面的两个更容易下口,一窝蜂都朝着黑瞎子这边拥过来。那嘴巴一张就是一大块血淋淋的肉,被那东西两三下就吞到肚子里。 “操蛋,枉老子白养了它一场!”老罗一边跑,一边叫道,语气又是着急又是痛心。他那只猫一直蹲踞在石头上,一双琥珀色的猫眼冷冷地看着他们,之前麻子脸那一枪差点崩掉了它半个猫头,它居然动都不曾一动。 他本来就跑得很不利索,还要抬头去看他的猫,扯着嗓子嚎的时候,一脚没踩好,就着前面人流的血,一下就摔了个马趴。黑瞎子在后面‘啧’了一声,伸手就想去捞他,被边上一只怪猫一口咬在手背上,瞬间就下了一大块皮肉。 边上的畜生见他们停住,发出一声尖嚎,一窝蜂就冲上来想把他们就地解决。黑瞎子一脚踹开一只冲着他来的怪猫,手里的黑金古刀一轮,一下就干掉了五六只。他这人平时脾气好,惹得急了,也会发毛,这时候心里抱了拼命的念头,出手越来越凶狠。老罗不起来,他就站那儿不动,那东西上来一只他就砍一只,动作非常快,你几乎看不清楚。 “走!”边上突然有人道,拉了一把他的手。黑瞎子心里一跳,已经被那个人生拽着往前面跑了好几步。那老罗也被几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人架住,往前一阵狂奔。这些人衣着古怪,披着古代士兵的铜甲,跑动起来的时候关节处框框作响。 原来那个盗洞离老罗倒下的位置只有几十米的距离,黑瞎子跟在那人后面跑了几步,就被拉住手腕,拖到那个十分隐蔽的洞里面。 那洞里已经藏了好几个人,一等到他们进去,就拿碎石头和大块的铜铁堵住了入口,几个人也不敢停顿,忍住痛,沿着很狭窄的盗洞往前面爬去。 这盗洞连着一个大殿,之前拉黑瞎子的那人跳下洞口,长呼了一口气,摘掉护脸的面具,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来。 那边上,麻子脸,老鼠眼正坐在地上让别人处理伤口,黑瞎子‘嘶’了一声,脱下衣服,让边上一个伙计往上面倒消毒水。那小哥皱着眉,有点担心地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很快又别过脸去。 吴三省手下有几个堂主和外边的人有点不太干净,这几天闹得很厉害,操了家伙直接干起仗来。那老狐狸没办法,只好带着潘子出去清理门户。这个斗是全权委托给了哑巴张,这一行十来个人,都是听他的指挥。 那小哥在盗洞底下坐着,除了一开始的时候看了黑瞎子一眼,确定了他没事,并不和别人说话,一个人坐在一边,看起来特别地忧郁。麻子脸和老鼠眼窝在一块儿,一边和吴三省的几个伙计打哈哈,一边偷偷地在打量他。
第8章 “小哥果然是个隐姓埋名的高手,这个斗连四阿公也是靠了前些时候从南边弄来的一张地图才知道的方位。您居然是熟门熟路,早就倒腾过一遍了。”老鼠眼就道,对着哑巴张抱了一下拳,“还蒙您出手,不然哥几个这会儿都喂了那些畜生。” 刚才的情况比较危急,那长脸儿的之前撤退的时候没走好,给跌了一跤,被那些东西一拥而上咬了个正好,这就一去不复返了。这倒斗的营生,死生常事,陈皮阿四这一伙人,也没有惦记着他的,只有老罗长吁短叹地对这个倒霉蛋表达了一下怀念之情,那老鼠眼和麻子脸自从到了安全地带,压根就没有提起过他。不过他们这一行五个人,各个都是有些名气的好手,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连块粽子皮都没摸到,就损兵折将,剩下的还通通负伤,战斗力大打折扣。 哑巴张听到他冲自己说话,侧过脸看了这人一眼,眼神淡淡的,很快又别过脸去,望着墙壁继续发呆。那老鼠眼的脸就僵了一下,有点讪讪地闭了嘴。黑瞎子在边上看了,‘咯咯’笑了一声,被老鼠眼听到,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说瞎子,你这刀难道不是要送人的吗?”老罗道,坐在黑瞎子边上,也正歪着脑袋打量那小哥,“你小子莫不是在不好意思?” “我也希望我还能不好意思。”黑瞎子似笑非笑地道。他被咬了不少地方,身上疼,就不停地抽烟。隔了一会儿,大锅上煮的压缩泡饭开了,那老罗就屁颠屁颠地挤了过去,黑瞎子把烟在地上掐了,就跑到那好像很忧郁的小哥边上坐下。 哑巴张连看也没有看他,默默地盘着腿,浑身都冒着一股很忧伤的气息。黑瞎子低头‘咯咯’笑了两声,在他大腿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小半年不见,你好像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了。”他道,似笑非笑的,侧着脸看了看那个小哥,“冷了点儿。” “我想起了一点事情。”那哑巴张就道,声音淡淡的。 “那可真巧,我前不久也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黑瞎子道,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嘴里又叼上了支烟,“特别久远的事情,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奶娃娃。” 那小哥闻言,就皱了皱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黑瞎子盘着腿,两只手搁在膝盖上,身上只穿了条内裤,手臂大腿和胸口都包了很多纱布,那胯下的一坨形状凸显得非常厉害,他也不在乎,表情坦然自若。 这小哥,他和吴三省去桂林下斗的时候,也是聊了很多。那老狐狸不太真诚,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假的,打着弯儿就想要套他的话。但他还是得到了不少信息,而且在桂林那个地方,他经历了生死一瞬间的危及状态,脑中一下子模模糊糊地涌进了很多久远的碎片。他看到了大量来自过去的景象,很多来来去去的人,还有被冰封在某一处的,一个女人很悲伤的面容。 这些很零碎也很古老的记忆让他坚信,在他漫长的寻求结果的旅途上, 他会是一个孤单的旅者。他不能也不会有任何的朋友,他注定要一个人走向最终的结局。这不是出于逻辑的推理,或者是某些事情必然的走向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仅仅是一种感觉,由于记忆的不断苏醒而产生的感觉,他从简单的记忆碎片里能感觉到那个过去的自己,一种很模糊但又很强烈的神圣的使命感。 “这把刀你看看,”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隔了会儿,黑瞎子用一种很玩世不恭的语气开口道,把那柄黑金古刀往哑巴张那里推了一下,“我还是喜欢轻便些的装备,这个太重,我拿着不太趁手。” 哑巴张接过刀,在手里面掂了一掂,又站起来单手挥了两下,脸上很罕见地露出了有点诧异的表情。然后他坐下来对着黑瞎子点了点头,把刀轻轻地放到膝盖上。黑瞎子‘wow’了一声,对着他挑了挑眉毛。 这柄黑金古刀重达百余斤,一般人根本提不动,就是勉强能耍起来的,那姿势和表情也不会太好看。只是这小哥使起来,动作不但流畅利落,而且还十分地轻,又轻又漂亮,让你不禁要怀疑起这把刀的分量。 “这个斗你以前莫非也盗过?”黑瞎子吸了口烟,问道。 “我在入口的地方找到了上一次留下的标记。”哑巴张道,声音淡淡的,面无表情,“特别详细的过程我想不起来,但是对一些很大的场面,我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这个斗,三爷要倒腾,四阿公也要倒腾,这两位今年的目标好像出奇地一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黑瞎子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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