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捂住鼻子,谨慎地没让自己吸入飘在空气中的药粉。 直到粉绿的药末尽数沉落到地上,姬发才走到晕死过去的少年身边。 武王抬脚碰了碰殷诵。确认这小子确实晕了过去,姬发蹲到地上,单手将殷诵的身体翻过来,然后将他腰间系着的两个储物袋都解了下来。 殷诵药效解除时,人已经回到了豆腐店。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哪吒曲着一条腿盘坐在床尾。 哪吒后背倚靠在白墙上,双眼眯着,俨然正在小憩。 今天,张桂芳亲自叫阵。西岐这边众将士经过公子乾被斩首这一桩,不论是哪一派都不敢张狂。最后由着哪吒和黄天祥主动请战。 姜子牙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只能相信殷诵给的一套东西能有用。 哪吒和黄天祥两人得了姜子牙的授命,各自取了一副耳塞塞入耳朵。然后一个脚踩风火轮落下城头,另一个身骑黑色烈马,手握钢枪,从城门“哒哒”出去。 他们和姜子牙不同,对殷诵有着盲目的信任。姜子牙应他们的请求让他们对战张桂芳,就是指望张桂芳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姓名,邪术吐语捉将派不上用场。哪吒和黄天祥可以一举将张桂芳擒拿,立下战功。 没想到,他两个来到张桂芳面前,不等张桂芳使用激将法,他们就各自报出了自家姓名。 张桂芳一见如此,欣喜不已,只当哪吒和黄天祥是初生牛犊、扬名心切。 张桂芳当下就冲哪吒喊了一声:“哪吒还不速速跌下风火双轮!”想要为风林报仇。 哪吒戴着耳机,耳朵里尽是城门上闷隆隆,用来激励士气的鼓声,哪儿听得见张桂芳嘴里在往外蹦什么? 哪吒只看张桂芳朝向自己狰狞的面目,就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他心头一动,直接从风火轮“摔”了下来。 张桂芳看见哪吒从半空中落下,当即迫不及待地冲上去。 一把钢枪在手,虽说质地不及黄天祥手中这一把的一半,但是张桂芳强悍,也能做到寒光闪烁,夜星一点,直直向哪吒的胸口刺来。宛然是要照着昨天哪吒捅死风林那般,将哪吒心口捅出一个窟窿。 黄天祥同样带着耳机,一眼瞧出哪吒在做戏,耍弄张桂芳玩儿。 他在旁边冷冷一笑,胯-下一夹,烈马扬蹄立即冲张桂芳撞了过去。 正是马到人到,人到枪到。黄天祥仗着天生蛮力,手上转过枪头,猛地朝张桂芳精瘦腰身上抽了过去。 张桂芳被耳边猛烈而至的呼呼风声惊动,情不由己地分心,想要回手去应对黄天祥的攻势。 哪吒好不容易演一场,哪里肯放过张桂芳,当即趁他分心,乾坤圈一圈儿下去,砸到了张桂芳的胸口。 张桂芳受不得乾坤圈的力道,直接从坐骑上摔落到地上,张口“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西岐城头上众将领看到两员小将竟然真将张桂芳拿下了,方才为他二人自报家门而提起的心立刻放下,转而纷纷叫好,为哪吒和黄天祥加油鼓劲。 黄天祥却冲哪吒埋怨起来:“你用火尖枪捅死他得了!” 昨天回去,黄天祥就殷洪那番话想了一晚上。黄天祥现在知道,公子乾死了,张桂芳绝没有投降的路子可走,只能死在西岐南门外,祭奠公子乾的亡魂。 在黄天祥看来,能将张桂芳直接斩杀在此是最好。万一这厮是个软骨头,见敌不过直接投降了,岂不是叫武王与丞相爷难做? 哪吒同样听不见黄天祥的声音,但是他大体猜到黄天祥在说什么。他白了小不点一眼,嗤笑一声:“你看不到他胸前的护心镜不是凡物?”他能用火尖枪直接捅死,他会费这番功夫? 好吧,硬要用火尖枪去捅,也不是不能捅死张桂芳。只是哪吒护着自己的宝贝,怕损伤了火尖枪的枪头,这才用乾坤圈砸了张桂芳的护心镜。 张桂芳失了从他师父那里得来的护心镜,已然收起了方才的轻敌之心。他急忙爬上马背,调头就跑。 哪吒和黄天祥紧追在后。 张桂芳眼见这两个杀神追上来,当即一声令下,十万大商兵马冲出辕门,如蝗虫一般向哪吒、黄天祥奔袭而来。 哪吒和黄天祥半点没有退缩,反而十分兴奋。在他们身后,姜子牙早在张桂芳败逃时,就下令打开城门。西岐的兵马同样冲了出来,冲向殷商的兵马。 这一场仗从白天打到夜里,月上中天才歇战火。 张桂芳被哪吒打伤,又被哪吒和黄天祥追击着,不能专心指挥军队,只得率领兵马边打边退。殷商大军因此死伤无数。 直到张桂芳退兵三百里之外,姜子牙看看天色,谨防有诈,一声令下,全军收兵。 西岐这边大胜了一场,但是没能叫张桂芳给公子乾偿命,众将士也不好意思大肆庆祝。 姜子牙做完战后总结后,哪吒、黄天祥、哪吒三人匆匆回到豆腐坊。他们本意是担心独自在家的殷诵,久不见他们回来会担忧。 没想到,他们刚刚到家,两个伙计就迎上来,告知他们殷诵昏迷着被王府的侍从送了回来。 殷诵看到哪吒,立刻安心了。他双手伸出被子,抓紧背面,挣扎着一副没有缓过劲的身子骨,坐起身。 殷诵拿出来泼武王的蒙汗药,以前只在乾元山的老虎、黑熊这类大型动物身上试验过。如今他自己算是做了一回“试验品”。 通过八个时辰的沉睡,殷诵证明了这剂蒙汗药是家居旅行的必备“良药”。 殷诵连忙摸了摸腰间,发现储物袋还在,那张殷郊的画像也没有不见。 殷诵不禁松了口气。他看一眼蒙亮的窗外,空气中带着露水的湿气告诉他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 殷诵回头,询问哪吒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哪吒起身,走近到殷诵面前:“是王府的侍从护送你回来的。你在王府遇见了什么?” 殷诵挠挠头,老实地回答了哪吒:“昨日我去祭拜公子乾。这位公子好生过分,竟然把我弄倒,进入我梦里,叫我带话给他兄长。” “我好心替公子乾带话,没想到武王竟然把我的玉佩拿走了。我向他要,他还不肯给我。” 殷诵越说越委屈,觉得自己可怜极了。 哪吒听着殷诵的描述,诧异地“噫”了一声。 哪吒其实已经与武王接触了许多次。在他看来,武王姬发以仁德治理西岐的百姓,是一位极好的掌权者。因而,哪吒十分赞成阐教支持武王伐纣的主张。 哪吒皱了皱眉头。他感到十分不解:“武王这般富裕身家,缘何要拿你一块玉佩?他拿走的莫不是殷郊交给你的那块墨玉?” 那块雕刻成玄鸟的墨玉,是证明殷郊、殷诵大商王族身份的信物。武王姬发若是拿了这件玉佩,哪吒便要重新琢磨琢磨这位未来天子的人品了。 殷诵摇头,没有欺骗哪吒:“是另一块雕琢成雉鸡的彩玉。武王说这块彩玉不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而是他赠与我父亲的。” 殷诵不禁回想昨天自己与姬发面对面的对话,对方分明是对这块玉佩落到他手里有意见——很大的意见。 殷诵想着若是这块玉佩真是武王姬发的,于他就没有那许多的意义了,被姬发拿走就拿走了。 不过他还需要向父亲殷郊确认过这件事才行。 殷诵向哪吒问起殷郊何时回来。 哪吒见殷诵自己放下了这件事,他也没追究下去。哪吒看得出,这件事上恐怕还是殷诵不占理一些,不然殷诵不会这般轻易放过这件事。 哪吒没有揭穿这一层,让殷诵窘迫叫他难看。 哪吒顺着话说道:“殷郊是头一趟督粮,想来要拖沓一两日方能回来。” 所幸,西方二百诸侯受历代西伯侯与武王的教化,寻常不会出现拒不交粮的刺头。不然殷郊毫无经验下,肯定要再晚上几日才能返程。 殷诵叹了口气。他现在非常想见到父亲,既想和殷郊问清楚他们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又害怕真的问出什么,便琢磨起来干脆什么都不理直接拉着殷郊远离西岐。 殷诵愁眉苦脸,不禁向哪吒说道:“我不想呆在西岐了。哥哥可以陪我去东鲁见舅姥爷吗?” 哪吒挑了眉:“我陪你去东鲁自然是可以的。也该叫你舅姥爷将当年的官司说明白了。” “只是如今,我受师命下山辅佐武王,不能说走就走的。” 哪吒想了想,和殷诵推心置腹道:“我与你说实话,我是真心辅佐武王,愿他能替代纣王,叫天下百姓都能受他的庇护。” 当年哪吒陪着殷诵回了一趟朝歌,又从朝歌返回陈塘关。沿路走了两遍,十室九空的场面哪吒不知道看了多少。他虽是天生仙骨,却真心怜悯这些受暴政迫害的凡间百姓。 师父太乙真人常与他说,炼气修仙,讲究一个“自然”。哪吒便常常想着,自己见过那般人间惨象,心中不愉,便要出力改变这人间,叫这凡间如表弟给他看过的那些书中所写,“人人可饱腹,人人有衣穿”,这就是他要修行的“自然之道”。 殷诵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哪吒既然说了这番话,那么哪吒就会践行到底的。 殷诵现在后悔了。他没想到武王姬发的“蛊惑力”竟然这么强!当初从乾元山下来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求着哪吒,还有父亲和叔叔,将他们拐去东鲁。 殷诵由哪吒想到殷郊、殷洪。思及自家双亲与姬发复杂的关系,殷诵更加不敢让殷郊继续留在西岐。 正被儿子心心念念的太子,今日一早起来,就带上人马,将收上来的粮食装上马车,准备回去西岐。 太子殿下接受当地一员老农的建议,叫手下兵士收集了一些干燥的稻草,铺在粮食上。一来防止路上颠簸粮食从车厢里撒出来,二来遮风挡雨,防止粮食在运回去的路上遭灾,白白浪费了。 其实催缴和运送粮食回去,对殷郊而言都不是难事。叫他嫌弃的是,收缴粮食时要登记的账簿。每一户、每一村乃至每一州,交了哪种粮食,交了多少,都要登记造册 若是西岐这边和朝歌一般,只管催缴,太子其实费不了什么心思。但是早在文王时期,就制下规定,百姓有特殊情况的,可以免交部分或者全部粮食。 这可就让殷郊头疼了。殿下却不敢不注意,就怕哪边出了差池,叫百姓在自己手上受了委屈。殿下何等憎恨纣王,自然不愿意在百姓眼中成了同纣王一般的恶人。 因为方方面面做得仔细,殷郊这头一趟收粮真如哪吒推测的那般,比正常时间慢了两天才返回西岐。 此时,姜子牙不知何缘故,离开了西岐,只叫哪吒诸将好生看守城门,严禁与张桂芳交战,万事等他回来再说。 因为姜子牙不在,军营中气氛颇为紧张。不论是老牌还是新贵的将军,都格外紧张地警惕着城外张桂芳的动向。因此没有人为殷郊晚回来两天而责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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