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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话也不必多说，道上的人永远都有一千种方法，让一个强硬的人一天内哭爹喊娘，把所有事情抖筛子一样吐出来。 一时向定也无话，他也知道对自己青玉堂弟兄剁手砍脚的，或者对他们妻儿做出什么事情确实有些不仁不义，但是如果是为了抓出内鬼—— 沉默了一会，向定阴恻恻的声音又从身侧传来：“张哥……你真的不会被乾哥的那小子给标记了吧？我都能闻见你身上的alpha信息素了——” 张真源一时脸色有些难看，他本来就一夜没睡，早上前前后后清洗了个把小时，结果还是能轻易地被alpha闻出来，刚想发难，电梯“叮——”的一声打破了尴尬。 “记住刚刚跟你说的事，我一会要单独去佳御广场一趟。” 丢下一句冷硬的话，张真源快速踏出了电梯门。 —————— 天色暗沉，还有一丝小雨，傍晚归家的上班族都在默然地往家中赶，宽阔的广场上，行人还不是很多。换上了一身休闲西服，张真源下车之后便示意向定晚上他自己回去，不用再找人接。 佳御广场，渝楚酒家。 那是黄庆最常去喝酒的地方。 听到黄庆最后出现在佳御广场时，张真源便知道他很有可能是又去喝酒了——自他认识黄庆时，那个刚刚丧偶几年的中年人，才开始时不时地来这沉沉慢慢地喝点小酒，打发那个除了“刑警”身份之外的黄庆的余生。 张真源早期刚刚进入青玉堂时，很多次亲眼看见跟他一样的omega被当众强奸，看着在包间里被剁手剁脚的小人物，哭喊求饶倔强惊恐屈服，一个月内他似乎亲身经历了无数次。每当恶心到难以忍受时，他也会找黄庆来这里喝上几口酒，但是这样的日子也只持续了一两个月，他知道，这可能会是他之后的全部人生。 这样的生活他磨了快十年。 到现在他也成了当年自己恶心至极的那类人。 广场侧边矮矮低低的一层建筑，装修后还是掩盖不住其九十年代建筑的特有风格，附近原本都是一片这样的临街而建的低矮店家，C市政府五年前将其推倒整合，建成了佳御广场，成了附近最大的商业中心。可能是那个渝楚酒家位置较偏，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十年内它修修补补，却一直还在。 走近店内，开了灯之后光线还是有些暗，但好在窗明几净，也还算是一个饮酒吃饭的来处，店内林林总总坐了十几个人，三三两两地便喝便聊。 一个白围裙的服务员笑眯眯地走过来，问他想要吃点什么，他就着菜单随手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店内的自酿酒，便开始细细地观察着店内的装修来。 一共四个摄像头，分别对着门口、用餐区、收银台和过道，如果这附近的店铺向定都没有搞到监控录像，现在还才只过了一星期，不可能是自动覆盖，只可能是被人为删除了。 那消费记录呢？ 收银处也随着五六年前重修装修时换上了电脑收银，硕大的二维码贴在显示屏后脑勺上。 等服务员来上菜的时候，张真源笑问：“有一个叫黄庆的常客，最近过来了吗？” 只得到服务员茫然的摇头。 也是，就算是常客，多数时间沉默的黄庆，也不是那种可以和店家熟识名字的人。 随意夹了几筷子菜，喝了几口还是老味道的酒，张真源起身去结账。 “一共141.6元。” 张真源掏出一张卡，事到如今，他还是有些用不惯手机支付——不用那种太容易追查线索的东西，也算是“职业习惯”。 “上周我在贵店有过一笔消费，当时忘记了开发票，公司需要发票报销，我想补开一张。”温和又不容拒绝的语气，张真源带着磁性的声音让收银的老板娘脸有些微红。 “可以可以，请问具体时间是哪天?能否提供一下您当时付款的账号，我们要核对一下。” “9月24日，下午三点半到四点左右。账号6216xxxxxxxx。” 那老板娘低着头认真的查询了半晌，随后皱着眉回复他：“没有查到啊……您是不是记错了？” 张真源轻轻地冷肃地眯了双眼。 似是没想到刚刚温和的帅气男人会危险地眯着眼看她，凌冽的黑眸不自觉让人背生寒气，老板娘心中有些发毛，暗忖人不可貌相，把那个时间段的所有记录都展示给他，“您看看，这里面有您的记录吗?” 张真源仔细地浏览一遍，确实没有。 他轻轻地冷笑一声，消费记录也被删除了? 却又只听见那个老板娘恍然的声音：“哦对，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收银机出现了点系统问题，晚上清帐的时候丢了好些记录，幸好中午和下午有定时拍了消费记录照片——” “拿给我看看。” 老板娘打开手机开始翻来翻去，最后点开了一张图片，有些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给他，“喏，就是这些。” 一条条核对过去，确实没有黄庆的消费记录，张真源内心隐隐疑惑的时候，突然看到多出来的一串有些熟悉的数字—— 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 一张白色印着高昂数字的小票浮现在他眼前，在宋亚轩给他的那个装着新买的西服的纸袋里。 拍下那张记录单，他在老板是否找到的疑惑询问中，径直大踏步离开了店内，周身的冷凝气息摄人，带着沉重的杀意。 他还要去确认一件事。 雨已经完全停下了，江面上水流增急，远处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张真源独自下了车，往早就空无一人的陵江仓库方向走去。 已经一周还未找到有效线索，就连青玉堂肖劼及手下几个人都已经来来回回讯问了很多遍，陵江仓库爆炸案丝毫没有进展，几件仓库早就没有警察来取证，晚上也就是象征性的警戒封锁一下，张真源拉开警戒线，再次走近了那个立着“1”立牌的证据。 缺顶的仓库漏进了雨水，原本的一层黑尘被雨水打得紧紧板结在地面，这块被清扫得干净的地面，有一些极其微小的颗粒物，在手机灯光下微微闪出了细细的光泽—— 果然，那是渝楚酒家装酒的玻璃瓶细渣。 黄庆喜欢那家的自酿酒，但是家离佳御广场得一个小时车程，于是他经常会带一简装小瓶酒回家，那天他身上应该也顺手带了一瓶，估计是没舍得扔。 这瓶酒，就是爆裂声和迅速起火的原因。 张真源细细摸着地上几个坑坑洼洼的弹痕，想起下午在渝楚酒家查到的消费记录，陷入了沉思。 宋亚轩为什么要去找黄庆，他到底跟老黄说了什么？会和“潜龙”有关系吗？如果是关于“潜龙”的消息，他是从何得知的？确切来说，他和“潜龙”是什么关系？ 其后他一个人沿着江缓缓走出了这块寂寥的工业区，秋风冰冷，吹着他思绪纷乱的头脑，他神色沉静冷肃，不断提醒着自己——宋亚轩所有说过的话，都不能轻易相信。 他从一开始，很可能就是为了打破“潜计划”而来。
第9章 | 9 【9】 连续几天的秋雨，迅速将C市的气温降了好十几度，迎着夜雨，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打着伞，竟然都已经披上了冬衣。 宋亚轩做工考究的暗咖色西服外披了一件纯黑色的风衣，他没有打伞，脚步飞快，沉静的面色下一双黑眸闪着丝丝焦急，嘴带微笑，却又平生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一个电话。 那头只听见狂躁的音乐声以及张真源迷离的磁性嗓音：“宋亚轩······我在······” 问清他具体在哪之后，他披了件风衣就自己驱车来到了电话里所说的地点。现在他站在那个名叫“夜night”的酒吧前，抬眼看着低矮的店门和配色非主流的招牌，以及一眼能看见的装潢参差不齐的大厅，他不受控制地皱起了眉—— 他觉得自己疯了。 强忍住心中的怒意，径直踏进了门槛，宋亚轩脸色极差：“二楼304在哪？” 服务生没见到过穿着如此绅士却一脸危险怒意的人，磕磕巴巴地往旁边一指，“电、电梯到了三楼往左······” 宋亚轩直奔那个缓缓快要合上的电梯，他承认自己真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怒意弄得如此狼狈过。 张真源到底出了什么事？ 径直推开304的门，宋亚轩就看见躺倒在沙发上的张真源，以及小心翼翼又有些畏惧的服务生，正站在离张真源一米开外的地方，大概是从来没与见到过烂醉如泥还能如此沉默凶狠的人，无助地看着推门而进的宋亚轩，“先生您是他的朋友吧，他——” “你先出去吧。”宋亚轩直接把对方的话打断，挥挥手示意对方先出去。 等到服务生消失在门后，他快步上前，看见张真源摊在沙发上，脸色发白，又透着几丝不正常的红，眼睛微闭，眉头紧皱，原本黑色利落的短发已经被汗浸得濡湿，齐齐地贴在额前与耳后，显示出一种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朦胧少年感来，与这聒噪的包间内混杂着烟味与汗味的空气格格不入。 “张真源？” 宋亚轩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温度高的吓人，他瞬间就紧锁了眉头，又把干燥修长的手捂上张真源的额头，也是烫的。 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张真源身上穿着全黑的西服，胸前的口袋里还胡乱地塞了一朵白色的花，整套衣服都是微湿，他今天淋雨了？ 淋雨之后还来这个破酒吧喝酒？ 这样的张真源是要把宋亚轩给整笑了。 同时又有一种奇怪的五味陈杂的滋味涌起，陌生得让他有些惊异。 “宋······？”似乎是已经感觉到宋亚轩来了，张真源紧拧着眉头呢喃了一声，其后两个字都悉数全吞进了嘴中，根本已经发不出来完整的语句。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宋亚轩转头看着满满一桌的空酒瓶，还有其他的零零散散绕着沙发摆了一地，眉头不自觉地跳了跳，觉得问了也是白问。 “我送你回去。”宋亚轩俯身抓着张真源的手臂，将他从沙发上捞起来，闻见浓浓的酒味和淡淡的雪松香味，宋亚轩才惊觉他还在发情期—— 真是不要命了。 且不说这种时候淋雨喝酒对身体的损耗，就是那不受控制的omega信息素，一旦激起哪个alpha的占有欲，烂醉如泥的状态下根本一点都不能反抗。 将张真源扔在车的后座，宋亚轩快速关好车门向市中心驰去。 张真源只感觉自己仍在梦中，耳边只听见哗啦啦的雨声和风声，他好像又远远地看见了城郊公墓里的老黄，还有其他更多他叫不出名字的战友，还有远在家乡的、可能再也见不到一面的父母的墓碑，在雨中静默，在风中冷冷地站立，被淋湿的墓碑上只能看到一个名字和两句话就描述完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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