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平素冷厉的脸有些不正常地发白,脚步沉沉地从那门口疾步钻进了车里,他右手紧紧地攥着几张白纸,左臂上裹在袖子里的止血贴都还没来得及撕掉。 他没有说谎,按规矩来货方派来的人确实下午要会一会,早上还有些时间,也就顺路做了几项检查。张真源静静地闭上了双眼,靠在车座上默然无声,脑中思绪万千。 “张哥?什么情况啊?” 向定从前排侧着头皱眉看他,瞟到他手上的几张纸,看着像是检查结果,也不急着开车,作势就要抓过去看。 惊觉手中的几张检查单被抢走,张真源才缓缓又睁开眼,眸中已然恢复沉静,深深地眸底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向定飞速地将那几张白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不明所以地眯着眼逐字逐句地浏览,“没什么问题啊,张哥你好的很!”他把那几张单子塞回张真源手里,从后视镜里看着和平时别无二致的张真源,玩笑道:“吓死我了,就张哥你刚刚那脸色,我还以为检查出来了绝症!” 说罢向定手上也点了火,积了些雪的车缓缓滑向了车流中。 ———— 两方会见的地点在汉江旁的一片高档住宅区里,向定载着张真源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车。 “看来他们已经到了,”向定把车稳稳地停下,把车钥匙揣进皮袄兜里,有些担忧地看着一身黑色西服的张真源,“真的就我们俩啊?张哥?” 按照以前,怎么说也得再找几个小弟在门口候着啊—— “嗯,你也知道上次肖劼那档子事,接触的人还是越少也好。” 向定看着张真源稳稳地踏着雪往门口走去,里面过来迎接的小弟也是默然着脸没有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踏着个马丁靴把雪踩得哗哗作响,赶快跟上了张真源的步伐。 “张总,”过来的几个小弟竟然都带着黑色的墨镜,低头弯着腰,看不清具体神色,“萧爷已经来了,请您进去。” 张真源眸中一凛,萧爷?龙啸帮一把手? 急匆匆走来的向定也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那两个小弟紧紧地挡住,口气不卑不亢:“萧爷只让张总一个人进去。” 向定刚想锤那两个装逼墨镜仔一顿,却看见张真源回头对他微点了头,眼中的警觉和厉色摄人:不要轻举妄动。 他也就只能无奈地推开那两人拉住他的手,后退几步示意他不进去,凝重地对已经快走进去的张真源说:“张哥,我就在外边,有事的话叫我。” 张真源思绪万千地走进去的时候,只见一人静静地背对着他坐在客厅沙发旁的轮椅上,背影冷戾而阴沉,手上夹了一根雪茄,还在冒着青烟。 “萧爷?”张真源在他背后微微躬身,声音中带着些许疑惑,“这次的货是您和乾爷合作的?” 那背影也没有立刻回答,缓缓抽了一口雪茄,才操纵着轮椅转到与张真源面对面,“你先坐,”他又抬起手招呼佣人过来倒茶,“先喝茶。” 张真源微微眯了双眼,龙啸帮自从两年前与青玉堂为信庭大打出手之后,元气大伤,这萧陇,就是当时被他的子弹击中右腿神经,导致之后只能一直靠着轮椅行动。时隔两年,龙啸帮突然找上门来与青玉堂合作,这其中的意味实在难懂。 也不好拂人面,他就近坐下,才沉声问:“是乾爷主动找的您?” 萧陇神色一动,才沉沉地把那才没燃到一半的雪茄摁灭,轻笑看着张真源:“张公子还是没变,”他的神色似在隐忍着什么,复又才恢复了冷冷地模样,“又快又准。” 他这话有所指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看来仍旧对于当年张真源一举打伤他的腿还救了他老对头宋乾的事耿耿于怀。 “乾爷待我恩重如山,就算是神的子弹,我也得挡。” 张真源语气轻缓地打着哈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身前细叶漂浮的茶水,才冷声道:“货是什么,什么时候运来?交货地点——” “这次的货比较特殊,不能仓库验货。”萧陇直接打断他,脸色晦暗不明,“至于货吗,就是这个。” 他指了指桌上刚刚摁灭的雪茄,带着诡异的笑。 张真源沉静地走了过去,拿起那半根雪茄,直接撕开外层的纸,果然见到里面有一粒较大的晶莹剔透的蓝色颗粒物,用手拿出来透过灯光细细查看,不自觉地深深眯了眼—— 这是一颗纯天然的蓝色水晶。 自然界的水晶有各种各样的颜色,但是蓝色的及其稀少,一般的蓝色水晶几乎都是人工合成,而他手里现在的这颗,应该是天然形成的。这样的大小相比其他颜色水晶虽然不大,但是作为天然蓝水晶,绝对能卖上好价钱。 “货一共有多少?” 张真源轻轻地捏着那颗蓝色的石头,背对着萧陇,声音完全听不出任何波澜。 “五百箱。” ———— 向定在大厅空站着冷得不行,又怕出什么意外,不好直接回车上,就在那门外踩着雪来回走,将那雪地上踩出一排排脚印,原本松软的雪硬是被踩得紧紧的,发出“资咯资咯”的声音。 一个回头,就看到张真源面无任何表情地从里面出来,确实没有受一点伤。 “张哥!怎么样?里面那家伙到底是谁?” “萧陇。”张真源看着地上他踩出来的黑乎乎脏兮兮的一排排脚印,沉沉地回答。 “卧槽!他怎么会和乾爷合作?”向定一脸萧陇怕不是疯了的表情,“还和你谈?当年被你一枪把腿打废了,连乾爷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龙啸帮现在混得这么差吗——” “是乾爷找的他。”张真源径直往车边走去,神色自若。 “乾爷主动找这个恨不得抽他筋喝他血的人谈合作?还派你来搞?”向定不可思议地打开车门,坐定了才转头对已然靠在后座的张真源说: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张真源不语,示意他开车,向定眸光也转为深沉,他发动了车,驶离了这片区域。 ———— 到了离他与宋玄住处较近的街口,张真源轻轻地说:“就放我在这下吧,我走过去。” “怎么?怕宋家那小子看见?搞笑,我和张哥你一起看场子的时候,他估计还在玩泥巴呢!” 向定一脸不屑,又有些无可奈何,“我真没想到你会和那小子好上,早知道张哥是omega我就应该——” 那头张真源早就下了车,往那人行道上走去,背朝着他挥了挥手。 “切!也不看看每次办事是谁陪你去的!”向定发出一声鄙夷的笑,直接就发动车速开走了。 他没看到张真源已然有些苍白的脸。 头晕心悸、虚弱乏力、眼前发黑,张真源回想着早上跟医生的对话,还有那张被自己撕碎扔在垃圾桶里的检查单,转过拐角,果然看到了一家药店。 走进药店内,各色货柜让他有些恍惚,一个护士打扮的女生上前笑着问他:“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 张真源抬起头看着她,沉沉地说:“给我几瓶叶酸片。” 门口音响喇叭里欢快的圣诞音乐响起: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冲过大风雪—— 他们坐在雪橇上—— 奔驰过田野—— 欢笑又歌唱—— ······
第11章 | 11 【11】 张真源进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高层建筑外已是一片华灯初上,高大的落地窗户下,是星星点点的灯火和远远宽阔的两江交汇口,远处的高楼上,还亮着圣诞专有的跑马灯。 宋亚轩负手正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夜景,手中还拿着一个什么盒状东西,听见门口轻响,就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轻笑:“回来了?” “恩。” “今天情况如何? ” “等会和你细说。”张真源脸色依旧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他远远地看了宋亚轩一眼,转头迅速走进卧室,轻轻地关上门,趁着换衣服的空档将几瓶撕了贴签看不出是什么的白色小瓶偷偷塞进了床头最底下的抽屉里。 再次出来时宋亚轩已经窝在客厅沙发里,出神地看着手机了,似乎是在搜索着什么。 “没想到,”张真源打开冰箱门思考了会,最后却去倒了一杯热水,“今天 见到的人是萧陇。” “萧陇?”宋亚轩眼神微凛,原本滑动的手指顿着没有动作,青玉堂与龙啸帮那场械斗发生在他回国之前,他对此了解并不是很多。 他转头凝视着走过来的张真源,“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 张真源坐到他对面,自顾自地就着烫烫的热水喝了几口,灼烫的热气将他的脸熏得有了些微血色,他轻轻地看向宋亚轩,眸中也不带任何深意,“乾爷授意的,他们应该达成了什么共识。” 宋亚轩眼神微闪,但还是什么都没说,良久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墨蓝色的小盒,沉重、简约而又非常有质感,递给了张真源。 “嗯?”张真源疑惑地接过。 “本来是准备今天吃饭的时候给你,既然都有事,现在也不迟。” 张真源轻眯了双眼,放下水杯伸手打开,果然是一枚戒指,细细的简约的,在灯下闪着莹润的光泽。能想象到它戴在张真源修长的手指上,温润、舒适而又不引人注意。 戒指样子是看着简单,但是张真源心中微叹估计这人又是去找认识的不认识的谁谁谁花了一大笔钱定做的,心中淡笑,这小子,还是从小没吃过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苦。 “自从……”那头宋亚轩回忆着刚刚在手机上搜索的语句,有些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字,随后似否定般地摇头一笑,才抬头直直地看着张真源,似要将他印在眸底: “戴着它,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 似是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他竟然又试探般地加了一句:“好吗?” 张真源从没见过这样的宋亚轩。 好像只有现在,他终于才意识到对面这个人也才二十三岁,是一个比他整整小了七岁的青年。 像一个像刚刚大学毕业的小男孩,真诚而又忐忑。 张真源静静地看着他,一时脑中思绪万千。 江边开始了圣诞烟火晚会,巨大的花火崩裂开来,印得天空一片发亮,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印在宋亚轩深深的墨黑的眸中。 欺骗。 赤诚。 逢场作戏。 真心实意。 各色感受在他脑中炸开,张真源只感觉似乎背后有个黑影揪住了自己的发。 往后使劲拉,还有一声吆喝: “这回是谁逮住了你?猜!” “死。”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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