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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带血的小拇指，鲜红的血液还未凝固，昭示着这根手指可能十几分钟前好好地长在向定手掌间，灵活地自由晃动。 可是它现在却掉在粗糙而又满是灰尘的地上，惨白红艳，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预示着向定可能的结局，也会如它一样，凋落衰败，鲜血涂地。 张真源边拉开车门边给宋亚轩迅速发了一条信息：“今晚不回，晚安。”就极速驱车而去，只留楼下一片被车的咆哮声惊亮的灯。 向定这小子，何苦…… 把车停在码头外的路边，他摸到夹层最底下的枪，别在腰间，又干嚼了几粒叶酸片，眼神冷厉阴沉，就着对岸微弱的灯光往仓库边走。 这汉江码头也是个上游拦坝之后的受害者，如今此地荒草丛生，又离城区距离远，连无所不及的房地产开发商都不屑一顾，原本兴盛的仓库除了几个还在运营以外，其他全部都成了偶尔前来的流浪人士的住所地。 直走到一处高大的仓库面前，竟然意外照着昏暗的灯，其上“力飞仓库”四个字已经斑驳剥落，底下铁门微开，像是嗜血魔鬼张开的犬牙。 张真源沉沉地盯着门口看了半晌，不动声色地按着腰口的枪，一步一步地缓慢踏了进去。 铁门随着他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张真源紧拧着眉头，眯眼适应着室内更加昏暗的灯光，只看到空旷的仓库内，正中间有一把椅子，有一人垂着头毫无声息地坐在上面。 皮衣牛仔裤马丁靴，是向定。 张真源沉住呼吸，警惕地听着四周一切响动，却只能听见屋外冷风刮动屋顶铁皮的哗哗声，诡异而寂静。 适应了室内的灯光之后，张真源认真确认着向定的状态，手被反绑，看不出来手指是否真的受伤，嘴上贴了厚厚几层黑色的胶带，闭着眼皱着眉头昏睡。 忽然只觉得后颈一凉，圆形的枪管抵住了他的脖颈，吃枪咽弹的他本能地身体紧绷，腰间的枪刚拔出来，就被另外一只手缴走。 被迫地受着枪口压迫，他不断往前走，走到距向定不到五米的地方，身后的人扔下了一把铁椅，按住他的肩头强令他坐下，冰凉的铁状环形物反身扣住了他的手腕—— 手铐？ 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声音，透着压制不住的阴鸷：“张公子，知道为什么‘请’您来吗？” 张真源盯住黑暗中并不能看到任何人影的一片虚空，紧紧地捏住了拳头，沉声道：“这个得问阁下您自己——” “哈哈哈哈哈，倒是张公子聪明，”那人抬高声线大笑几声，才带着阴冷的笑意说：“我今天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说半句假话，这小子剩下的手指不够剁的——” “就算说真话，今天怕是也走不了，”张真源冷笑着靠在椅背上，毫不留情地讽刺着那人老掉牙的威胁，转而眼神精亮，语气笃定而深沉： “萧爷，您说是吧？” 黑暗中那人沉默半晌，对面的灯忽地亮了，果然见到萧陇坐在轮椅上，旁边齐刷刷地站了一排十几个小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被戳穿身份，萧陇丝毫没有半点尴尬，他动了轮椅缓缓往张真源走来，眼神依旧一片阴冷，但脸上却笑得一片和善，“张公子对鄙人倒是熟识的很，只听声音便——” 张真源冷笑着打断他，散发着冷厉的气息，“只有萧爷才会以‘张公子’相称，两年前和现在，都是一样。” 萧陇也不感觉意外，嘴上不再“寒暄”，他一脸冷笑，停在了离张真源一米处，眯着眼阴沉沉地开口：“我听说，你是警察？” 张真源不动声色地轻眯了双眼，他面色不改，沉静如水，“哦？萧爷何以见得？” “啧啧啧，张警官卧底黑道快十年，反审讯技巧倒是学了精。” 如料想中一样，萧陇不可能蠢到会透露根据，张真源定定地看着萧陇：“我不是。” 萧陇抬手示意身后的手下，几个黑西装的小弟就提着半桶水直接扣在了向定头上。C市冬夜的气温经常降到零度以下，这半桶冰水从头泼下，怕是要去半条命。 向定打了好几个激灵，才悠悠转醒，意识清醒之后就开始激烈挣扎，直到他抬头看到了右侧前方的张真源—— 他不再挣扎，眼中的情绪复杂，空旷的仓库内只剩下无际的沉默，伴着他身上滴滴答答的水声。 “你当着自己最‘忠心’的手下，说一句，你不是警察？”萧陇神色轻慢，着重拖长了“忠心”二字，悠悠然感觉像在看案板上跳跃挣扎的两条鱼。 张真源面色如常，眸中闪过耐人寻味的神色，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下意识微微摇头的向定，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看来，萧陇只是个幌子，背后另有其人。 他微笑：“我不是警察。” “可是这小子却不是这么说的。” 向定听到萧陇的话，又开始了激烈的挣扎，却被身边那几个小弟死死扣住双肩，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是根本听不清他想表达什么。 见到张真源面色依旧波澜不惊，萧陇轻眯了双眼，又抬手示意，几个小弟紧抓着向定右手压在扶手上，那小指处包扎着白色纱布，已经晕染开了鲜红的血液。 一个手下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晶亮的刀刃在离向定不能动弹的无名指几厘米的地方停住，闪着淬寒的光。 “你就不好奇这小子为什么断定你是警察?” “原因当然是萧爷想要什么就是什么，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必要。”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张公子。”萧陇见确实没有办法套出张真源的话，才挥手让手下拿出了一张地图，那上面画着一条猩红的曲线，由市中心延伸到西郊公墓，随后又回到了市中心陵江与汉江的交汇口——那正是昨天他的行车路线。 车上有追踪器！ 张真源冷冷地笑一声，深沉的声音带着不自觉地沙哑，“就凭一张行车路线图？” “如果萧某没有说错，西郊公墓埋的一半以上都是些警察吧？” “这和我有何干系？”张真源紧紧地盯着向定手掌上的那把匕首，紧捏的拳头内指甲已经发白，他看着向定带着愧疚又蕴含着深意的双眼，冷然开口： “这和你萧陇又有何干系？” 萧陇微微一愣，随即朗声一笑，“张公子果然一直都是又快有准。”便对身后轻轻敲了敲轮椅，语气中含着不自觉的放松，“您还是自己来吧。” 张真源心中轻笑，萧陇一向老谋深算，今夜却频频朗声大笑，可见今晚的事跟他关系不大，而且青玉堂里就算有卧底，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一件不痛不痒甚至说得上是有利的事。 至于萧陇受谁所托…… 有一人不急不缓地踏着步子而来，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这空空的仓库内，向定闻声又开始挣扎，紧紧地盯着张真源。 黑衣冷目，眉眼像极了宋亚轩——宋乾。 宋乾一步一步逐渐靠近张真源，直到离他不到半米，他的眼神阴鸷而沉冷，扫了一眼弄出了巨大声响的向定，“我的人都向着你，张真源，做卧底，你确实很成功。” “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其他联络人，我可以饶他一命。” 其他联络人？ 张真源心中一动，眼中散出精光，“恐怕不是一张粗制滥造的地图吧，”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向定，“恭喜乾爷的手已经摸到了公安厅。” “只是，我不是警察。” 宋乾凝重地眯了眼，他面色不动，手却挥了下，向定被封住的嘴间还是发出了沉闷的惨叫声，刀刃利落之下，一截灰白的手指应声而落，惨红的血液四溅，滴落在了地上。 本就一身水的向定冷汗直流，冰水和着血水滴滴答答地流在了地上，惨不忍睹。 张真源面色依旧不动，紧捏着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泛紫，紧绷的肌肉被迫压制不动，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你不是一向对手下极好，”宋乾冷笑，“那小子宁愿背叛我都不交出东西，你舍得他为你一个从头到尾欺骗他的警察死？” “他难道不是乾爷派来监视我的人吗？”张真源轻笑，口中丝毫没有退让：“自始至终。” “条子果然薄情。”宋乾轻挑眉毛，才转头看了看向定，像是在看一堆已经死透的废肉，“你也听见了，安心上路吧。” 话语刚落，却只见一直紧贴着椅背的张真源似离弦的箭一般脱开了铁椅，明晃晃的手铐在灯光下轻荡，竟然已经被打开了。 张真源径直冲向还未发应过来的宋乾，手中竟然拿了一把极小的军工刀，紧紧地抵住了宋乾的脖颈，他眼中的光锐利而危险，“放了向定。” 没有宋乾和萧陇的命令，几个小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目目相觑，只剩下向定哑声的拒绝，他摇着头，定定地看着张真源。 张真源发狠地轻割了一下宋乾的脖颈，细细的血痕立显，他呼道：“他的命重要还是一个打手？” 尖锐的疼痛让宋乾彻底感受到了张真源如亡命之徒的疯狂，才轻点头示意那几个小弟给向定松绑。 哗啦啦的铁链碰撞声，向定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刚刚断指处还在缓缓渗着鲜血，他一直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张真源，强烈的痛意之下，他根本撕不开嘴上的胶带，倏地却眼瞳紧缩！ “呯——！” 这一刻在张真源眼中演变得十分缓慢，他甚至能看到向定抬起的断指处缓缓析出的血珠……反应过来之后，只感觉向定似乎从背后受到了猛烈撞击，随即腿脚一软，扑倒在了地上，更多的血涌向了地面上纵横的条条沟壑中。 一直在暗处观望的萧陇开了枪。 张真源迅速狼狈地滚地逃开了接下来几粒子弹，站起擒住了刚刚守在宋乾身后的小弟，又是几声枪响，身前刚刚还在挣扎的人迅速丧失了生机。 “呯呯呯！” 又是几声枪响，张真源紧紧缚住那人，鲜血涂了满手，强烈的血腥味让处于孕期的他禁不住欲作呕，他强忍住，大脑极速计算，便往那刚刚进来的地方极速后退。 “他要出去，去后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往他身后跑，可是身前的几个人都还在瞄准着准备射击。 看来今天确实走不出这里了。 张真源第一次轻抚了一下没有任何显怀特征的小腹，满是血污的手把内里白色的衬衣沾得一片猩红。 他微眯了双眼，轻声一笑，准备把手中的尸体扔掉。 “嘭——！” 身后的大门爆裂似的被撞开，两束强光照进室内，巨大的马达轰鸣声响彻仓库顶棚。 强光让众人一时都不禁眯了双眼，还未有所反应，枪声便自那车窗中响出，几个靠的较近的西装小弟应声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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