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在我手下讨不到什么便宜,他终是有些急了。 急了,就是大忌。 我又是一脚踹在他腿心,他被我踹翻,那一对铁拐被我用剑尖挑了,扔到了我的身后。 “你使阴招!”他恨得咬牙切齿。 “使阴招又怎么了,阴招也是招,创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我摊手,笑得纯良无害。 傀九被我的诡辩气得冷笑连连,从地上爬起来,解了斗篷踢到一边,大有与我不死不休的架势。 瞧他这模样,我不禁生了几分疑。 “本尊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怎么跟乌眼鸡似的恨毒了本尊?” 闻言,傀九又是一声冷笑,“你活在这人世上,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仇。” “我的儿,你说这话可真是伤了为父的心了。”我歪头轻笑,“没有为父,可哪儿来的你啊。” “少逞口舌之快!看招!” 说罢,傀九便朝我奔了过来。 他手上并无兵器,我便也丢了剑,迎上去与他拼拳脚功夫。 傀九的手带着千钧的力道直冲着我的的面门而来,我伸手去挡,那只手却如灵蛇一般变了方向,直落到我胸前青竹模样的花纹上。 我退了几步,捂着胸口,强压下喉口翻涌的腥甜,在心里头将萧祁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遭。 我的拳脚是师父和谢镇山亲自教的,再加上我自个儿的天分,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傀九如今能在我这儿讨到便宜,定是因为那伤的缘故。 一定是如此! 晦气! 我正抓狂地想着,便听得傀九嗤笑:“怎么,大名鼎鼎的幻胥尊主,这就不成了?” 我啐出一口血水,冷哼:“不过只是一招,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当真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不知我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他忽的脸色大变,狂兽似的朝我冲来。 他太沉不住气了,手下乱了章法,被我抓住了破绽,压在地上抡了一通老拳,捶得他眼角皮肉崩裂,血液汩汩而流。 血流进他的眼睛,将那双本就没多少人气儿的眸子染得更像邪祟。 他被我打懵了,回过神来之后将我掀翻在旁边,自地上一跃而起,振臂一挥,从袖中挥了十几只小巧却又危险的寒镖出来。 我有些狼狈地打着滚躲开,直等暗器落了地,才有空档再刺他几句。 “我的儿,你也学会你爹的本事了,当真是聪慧。” 眼见暗器皆落了空,傀九脸色比锅底还黑,手都在颤抖,不知是疼的,还是被我给气的。 他咬牙:“谢镇山教出来的,还真都与他是一丘之貉。” 我笑意渐淡,不悦地皱起眉:“你再说一句。” “我说,谢镇山教出来的,都——” 他还没说完,就被我扼住了脖子。 我语气微寒:“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本尊面前如此犬吠啊。” 傀九的脸色涨得通红,却仍是怨毒地瞪我,“我说错了?” “你以为谢镇山是什么好东西?” “不,不对。”他忽嗤笑,“你是个被哄得团团转的可怜虫,你又知道个什么。” 我被他几句话说得乱了心神,手下力道稍松,给了傀九喘息的机会。 他揪住我的衣襟,提膝狠狠撞在我的肋下,本就带伤的肋骨又遭重击,疼得我忍不住弯下了腰。 傀九走到我背后,重重推了我一把。 我撞到树上,胸口和肋间都疼成了一片,我张口,便吐出了一汪血。 傀九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废物。” “命好又如何,不还是得死在我手上。” 他捡起我丢在地上的剑,举得高高的,作势要刺在我背上,“永别了,玄之。” “你高兴得太早了。” 我抬起右腿,向后方横扫而去,我出腿又快又急,带着破空声,若是被我踢着了,骨头都要断上几根不可。 傀九与我离得极近,饶是他身法再快,也来不及躲闪。 他咬牙,提膝朝我的迎面骨撞来。 咔—— 骨骼碎裂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刺耳。 我疼得呼吸一窒,脚下踉跄了两步,扣紧了树皮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傀九直接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比我还惨上些。 他以膝硬接下了我这一记鞭腿,虽未落得个被我踢断脖子断气身亡的下场,可瞧那样子,他右腿的膝盖此刻是钻心的疼,整条腿都不敢动弹。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你倒是舍得。” 我的左腿微翘着不敢沾地,疼得想抱着腿满地打滚,面上却还是硬撑着平淡。 傀九扫了我一眼,嗤笑道:“你不痛吗?你那条腿应当走不了路了吧。” 我反唇相讥:“你不也一样,你现下只怕连站起来都是问题了吧。” 就在我们二人各自拖着一条残腿,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自林外响了起来,听着人数还不少。 我撩起眼皮儿看他:“你的人?” 他摇头:“不像。” “那你就该死了。” 说着话的功夫,已有人钻进了林子。 我扭过头,跟满脸懵的裴邺对上了眼。 我轻笑,又看向傀九,“完了,这回你真得死在这儿了。” “哼,白日做梦。”
第57章 脏心烂肺的东西 傀九跑了。 很狼狈的,甩了把石灰,使轻功朝林子深处跑了。 他顶着一张跟我相似的脸,用这种办法脱身,我莫名觉得有些丢脸。 裴邺扶着我,眼看着傀九离去的方向,问:“可要追吗?” “不用。”我疼得眼前发花,不禁烦躁地皱起眉,“万一有埋伏就不好了,且先放他一遭。” 裴邺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我的腿,“尊主,你可还能走?” 我很想说可以,但实在是脚不能沾地,一步路都走不了。 裴邺看出了我的窘迫,也没说要背我,让我接着下不来台,只是虚虚将我拢在怀里,让我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心的。”我没扭捏,就任他扶着往前走,口中轻笑着揶揄,“想来日后娶妻了,也是个好夫婿。” 闻言,他抿唇笑了一声,“娶妻是不大能了,这好夫君倒是还能做上一做。” 呦呵,有情况。 我偏头瞧他,却因为这夜深林密,一时也没能在他脸上瞧出什么羞赧青涩来,便也作罢。 我们在林中走了好一会,踩过了不知多少细草青叶,才遥遥看见了城门。 明月悬在那红瓦青墙之上,月光撒了满地,照得一片亮堂堂,却无端显得孤寂。 我盯着那轮清月瞧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头思绪万千,最终出口的,也不过就是一声叹息。 裴邺听见了我那声叹,问道:“尊主为何伤怀?” 我摇摇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看不清。 周遭一切的事都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都超出了我可掌控的范畴。 我有心想改变,却不知该如何下手,只有满心迷惘。 “尊主。”裴邺轻道,“晚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好笑地看着他:“没什么不当讲的,说吧。” 裴邺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如拨云吹雾的风,叫我豁然开朗,他道: “方前辈避世闭关许久,其事务皆交于徒弟处理,便是下头人阳奉阴违,只怕他一时也觉察不出什么。” 是啊。 没准儿,我一开始从方止行身上入手就是错的。 他避世许久,他闭关之时,我与黎楚川萧祁几个都还不认识,便是他有心要从背后刺我一刀,也不会想到要从他们身上下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方止行毫不知情,落在我身上的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傀九一人所思所为。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不成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就只是为杀了我不成? 如若真是如此,那我重伤失忆之后,他为何不下手?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裴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尊主,是黎楼主。” 我下意识抬头,果真瞧见了黎楚川。 原本英挺俊美的人如今已是狼狈不堪,浑身都是血,身上的黑缎袍子还破了几处,隐隐可见被豁开的皮肉,可见其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战。 不过,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移开眼,对裴邺道:“走吧。” 裴邺点点头,只是还未走上几步,就被黎楚川拦住了去路。 他看着我,话却是对裴邺说的,“多谢裴少侠了,还是叫我带尊主回去吧。” 裴邺搂着我的手未松,只有些为难地看向我。 我蹙眉,撩起眼皮,有些嫌弃地睨了黎楚川一眼,“脏。” 黎楚川充耳不闻,道了句失礼,就一把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骤然失重,我下意识抱住了黎楚川的脖子,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这厮抱着走出去了好远。 裴邺被丢在后头,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我面上泛起阵燥热,在黎楚川怀里挣动了起来,“滚开,放本尊下来!” “莫动,扯到伤处就不好了。”黎楚川目视着前方,非但没松开我,甚至还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无赖! 披着羊皮的豺狼! 我气得头发晕,又在他怀里挣扎,扯到了那条伤腿,疼得我狠抽了一口气,才勉强安生了下来。 碰见他们就准没好事。 真真是晦气。 我窝在黎楚川泛着血腥味的怀抱里,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生出把刀来,砍这厮个一刀两断。 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黎楚川低下头来看我,“尊主若是想杀我,可得等进了城再动手。” “为何?” “尊主腿受了伤,若是没了我,只怕天亮都回不去行宫。” 我被气发笑,“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些,你当钦北是吃素的不成。” “尊主说他啊。”黎楚川挑了挑眉,胸有成竹道,“真是不巧,他与川河去追那几个剩下的刺客了,此刻应当还回不来。” “你还敢算计我!” 我往黎楚川脸上掼了一拳,正掼在他的鼻梁上,两行热血霎时就流了下来。 黎楚川被打得一个踉跄,也不知脚下踩到了什么,身子一歪,直直往前栽去。 我被他紧箍在怀里,自知跑不脱,闭眼捂脸一气呵成,只求不要划破脸就好。 我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预想中的疼痛,只听到了黎楚川隐忍的闷哼声。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黎楚川的身上,而他身下就是一片细碎的石子。 那石子都带着棱角,扎在身上肯定不好受,身上又加了一个我,那滋味,想想就叫人牙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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