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莫要生我的气,我,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眼圈忽然红了,眼泪霎时就流了下来。 我非是草木,见他这样子心中也是酸涩,便叹了一声。 “秉南烛,你对本尊下了两回药。” “你知道的,本尊不喜欢这样。” 一说这个,秉南烛急了,也顾不得身上流的血,脸上流的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他呜咽着说:“我只是,只是太喜欢哥哥了,怕哥哥被旁人抢走了。” “我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做出这等昏招,哥哥饶我这一遭吧!” 眼瞧着他哭得满脸是泪,我又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本尊不喜欢底细不清的,也不喜欢手脚不干净的。” “你是了解本尊的,怎么尽数都忘了呢。” 秉南烛仍是凄凄惨惨地哭,颤着声求我垂怜。 我伸手给他擦了眼泪,温声道:“放本尊走吧。” 他低头不敢看我,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唉。 就不能露出一点心软来,不然就总有人想借着这个来拿捏我。 这遭,还是得出点血的。
第95章 你们仨都滚出去 脖子上开了道口子,流了不少血,但换了自由,这桩买卖也算不亏。 秉南烛一直在哭,给我上药时,眼泪砸在我的锁骨上,温热热的,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解药呢。” “啊?” 秉南烛睁着双兔子似的眼睛瞧我。 我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迷香的解药不给,你要本尊下山还做个废人不成?” “哦。” 他揩了把脸,胡乱的在衣襟里摸索,末了拿出个瓷瓶,抖出来就递给我。 我将那药塞进他嘴里,直等药丸在他口里化成了水,才又拿了一粒服下。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让我吃了两次亏的人身上。 所以我觉得我此举没什么问题,秉南烛却像是被伤到了一般,抓着药瓶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哑着嗓子,颤声唤我:“哥哥……” “怎么了?”我看向他。 “没,没事。”他摇了摇头,却是又委屈巴巴的流起了眼泪。 我移开视线,站起身来往外走,秉南烛便亦步亦趋地跟着。 推开房门,入目的画面叫我彻底惊住。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院,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按幻胥宫建的,就连池塘和假山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为了关本尊,你下的心思不少啊。”我回过头,朝着秉南烛凉凉一笑。 他垂着头没瞧我,也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不知是没有,还是没用的意思。 不过不管是什么意思,他这番巧思都算是付诸东流了。 这一方天地困不住我。 我呵出一口浊气,跟秉南烛要了我的血扇和柳叶刀。 他尽数都还了,妥帖的给我放好了,末了扯我的袖子,像没了家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地问我能不能送我一程。 “亲眼看着本尊走,你不难过?” “难过啊,可还是想多看哥哥几眼。” “那就跟着吧。” …… 秉南烛这座以假乱真的宅建在高山顶上,站在门前,抬眸便见蔚蓝天幕,叫人心旷神怡。 这山上没有大道,只有一条土路,像蛇似的一路蜿蜒至山下。 下山的路尽是些坡,不便坐马车,我们便步行入林。 此处林茂草盛,还处处可见我叫不上名来的紫色小花,星星点点的,缀在一片翠色中,别添一丝韵味。 我虽面上不显,心中却还是喜欢的。 忽起了阵风,将青草味吹来,心旷神怡,叫我享受地眯了眯眸子。 见我并不抵触,一直默不作声的秉南烛凑过来,怯生生地道:“哥哥若是喜欢,不如在此小住几日?只几日,几日就好。” 我摇了摇头:“这儿虽好,却终究不是本尊的归处,莫强留了。” 话落,秉南烛乖巧地点了点头,眼圈却红了,唇边笑意糅进了几分悲伤。 我养过他几年,虽是心思不纯,但到底是朝夕相处,面对他这般伤心欲绝,也做不到半点波澜不起。 我像逗弄钦北他们一样,伸手捏捏他的脸,却平白沾了满手温凉的泪。 他哭得实在伤心,我看着也难受,可满腔安抚的话到了嘴边,也不过化作了声无力的叹。 “走吧。”秉南烛拿袖子擦了把泪,强撑出个轻松的笑,“再晚些,钦北他们要等急了。” 我点了点头,狠下心转身,毫不犹豫迈开步子。 秉南烛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靴子踩在细软草叶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尽数飘进我耳朵里,像支碎得不成调的曲子。 在这支曲中,这条蜿蜒的道被我们走到了尽头。 踏上官道,便见不远处的几道交缠在一处撕打的身影,刀剑碰撞的声音也遥遥传来。 我蹙起眉,问:“那些是何人?” “钦北。” “废话,本尊还能忍不住钦北。”我指了指同他缠斗的几人,“本尊是问他们。” 秉南烛也朝那处看去,不过很快就又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开口:“是……我的人。” “另立门户了,好本事啊。” 我不甚走心地夸了一句,将手指置于唇边,吹了声嘹亮的哨子。 听闻这声响,钦北立刻停手,快步朝我跑了过来。 跑到身前,他一把便将我抱牢了。 “主子!属下还以为将你弄丢了!” “不用以为,就是弄丢了。”我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想着是逗他开心些,却不料这厮听闻此言,将我抱得更紧了,险些将我勒断了气。 小孩子吓着了,抱一抱也没什么。 然后我发现,钦北的鼻涕眼泪都蹭在了我的前襟上。 “……” 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整日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所以我将钦北从我身上撕下来,给他转了个身,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将人踹出去好远。 钦北揉了揉屁股,委屈地看了我一眼,视线触及到我身侧的秉南烛后,乍然变得阴鸷冷寒。 “老子拿你当兄弟,你居然劫我主子,还要对他欲行不轨!” “老子他妈的一剑挑了你!” 怒吼过后,别说秉南烛了,就连我都是一愣。 我以两指夹住他刺来的剑,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甭忙,先一边玩去,本尊等会儿再问你这满嘴糙话是跟谁学的。” 钦北一哽,心虚地瞥我一眼,不情不愿的收了剑,回马车边候我去了。 打发走了他,我偏头看向秉南烛。 “可还有什么要与本尊说的?”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再说些什么。 全坦白了,没准儿…… 我心中暗道。 只可惜秉南烛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没发现我给他留了条退路,只沉默着摇了摇头。 得了。 那就到这儿吧。 “保重。” 我转身欲走,忽听得秉南烛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日后,可还能再见?” 他不知何时又哭了,声音都在抖,哪怕我没回头,都能想象出他那双眼是何等的红。 我没再看他,只道:“没人能叫本尊甘做笼中之鸟,任何人都不能。” 有时候,顾左右而言他,便是一种回答。 秉南烛疯些,却不是傻子,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呜呜咽咽的哭得更凶。 我呵出一口郁结之气,抬步走向马车。 我登了车,钻进车厢之前,却发现秉南烛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时,我才想起他腹间还有伤。 流了那么多血,还与我走了一遭长长的山路,铁打的也扛不住。 他罪不至死,我自是不能不管他,便叫钦北去唤人来,将他送回山上去。 钦北点了点头,叫了方才与他打斗的那俩白衣人,颐指气使地叫他们搬人。 那俩人穿了一身白,脸上也带着白色的面罩,只露出两双眼睛,里头盛了满满的迟疑,显然拿不准该不该听钦北的话。 没等他们想清楚,钦北给了他们一人一脚,连骂带吓唬,终是叫俩人迈了步子。 “贱皮子的废物。” 钦北嗤笑,扭头看向我,脸上表情霎时一僵。 我皮笑肉不笑地瞧着他:“钦北大人真是威风啊。” 他缩了缩脖子:“不敢,不敢。” “不敢?本尊瞧你敢得很。”我弯下腰,伸出手指点他,“要是再让本尊听见你说一句糙话,可有你好受的。” 我养的这四个崽子里,就出来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全靠他撑场面了。 要是再被人带得出口成脏了,我日后不得叫人笑话死。 钦北也知道自个儿肩上的担子,不敢开口驳我,只讪笑着,替我撩了帘子,让我进车厢去。 我横了他一眼,弯腰走进去,嘴里还想再教育几句,可一抬头,这话便卡在了嗓子眼里。 温喻之晃悠狗爪子:“小叔叔。” 黎楚川颔首:“又见面了。” 萧祁轻笑:“阿之可想我了没有。” “?” 我飞快地退出来,拍了拍脸颊:“幻觉,一定是幻觉。” 深吸了几口气,我又探头进去,便见那三人还是端坐在软垫上,朝我扬着笑。 “?” 我被他们盯得后心发凉,退出车厢,跳下马车,抓过钦北踹一脚,一气呵成。 平白挨了揍的钦北一脸懵逼,“怎么了主子?属下又做什么了?” 我指着马车道:“他们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本尊?” 闻言,钦北更懵了。 他跳上马车撩帘往里瞧,而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剑。 再然后—— 再然后就是钦北大败,被人从马车上丢下来了,要没我接着,就栽地上去了。 “主子,属下没打过。” “无妨,本尊也没指望你能打过。” “……” 钦北面上一窘,抓着剑又要上去,被我一把按下了,“罢了,你去编草蚂蚱玩去,本尊亲自来。” 钦北到底没去编草蚂蚱,只是抓了把野草,一边喂马,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几个动拳脚,偶尔还发三两声喝彩,引得我无语凝噎。 不过这点声响不足以影响我。 最后的结局还是他们大败。 他们都留手了,我很恼火,所以叫这几个人都像狗似的趴地上了。 黎楚川硬挨了我几掌,还吃了我一脚,伤得最重,笑得最开心的却也是他。 他躺在沙土地里朝我伸手:“小玄下手当真是半点不留情,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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