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医生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拥有一双狭长而清秀的狐狸眼,银色的短发齐整蓬松,几乎跟白大褂同色。他大概也没料到姜棠会有这种开场白,愣了一下,莞尔。 “那我正好再自我介绍一下。”他看向周岚斐,“我是急诊外科的大夫,也是你的管床医生,我叫林帆。” “林医生好。”周岚斐笑道,他往后一倚,靠在枕头上,似是好奇:“林医生的发色很独特,请问是染的还是——” “哦,我这是少白头。”林帆道:“医院规定不能染奇怪的发色,架不住我从小就是白发。” “那还挺稀罕的。”周岚斐说。 “你恢复的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少有人失血性休克这么快就变得精神抖擞的。”林帆打趣儿道。 周岚斐道:“是林医生医术高超。” 林帆道:“过奖了,其实还是抢救及时得当的缘故,多亏了送你来的那位先生,他着实费了不少心。” 周岚斐稍稍一愣,陷入了片刻的晃神。 林帆从查房本里抽出张空白的纸来道:“昨天来的时候你人不清醒,抱你来的那位先生似乎也不是你的家属,现在我需要完善一下病史。” 周岚斐回过神来,点头道:“没事,你问吧。” “高血压糖尿病之类的基础疾病有过吗?” “没有。” “有什么食物或者药物过敏吗?” “药物没有,食物的话,大概是海鲜?” “那以前有开过什么大刀或者受过什么外伤吗?”林帆说。 “没有。”周岚斐说。 “那你脖子上的这个是——”林帆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周岚斐抬眸。 “咦?对啊!你脖子上怎么也有个疤啊?”一直在旁边安静如鸡的姜棠也发现了华点,纳闷的凑近了些细看。 小少爷细腻白皙的脖颈侧方有一道细痕,长约七八公分,色泽不算太深,放在寻常人身上应是瞧不见,可偏偏周岚斐肤白,脖子上也没什么褶皱,便惹眼的很,像是一条愈合良久的疤印。 “哦,我这不是疤。”周岚斐眨了眨眼,似是明白他们在关注些什么了,便抬手摸了摸侧颈:“应该算是胎记吧。” “胎记?”林帆道。 “是啊。”周岚斐说:“跟林医生的头发颜色一样,是天生的。” 【作者有话说】 是个有故事的胎记。
第18章 “没事,花盆碎了。” 记忆是很奇怪的东西,无论是脑子里的,还是身体上的,有时候都顽固的让人头痛。 周岚斐猝不及防的晕倒令卫珣渊不得不结束了那场问话。 他想也没想就抱住了跟前的这个人,两人全无缝隙的贴合在一起,他成了周岚斐坚实的也是唯一的依靠。 他看见小少爷的右手手腕上凝着大量的血块,像是佩戴了一朵鲜艳的花。本有满腔喷薄欲出的情绪,尖锐到足以将眼前这个人千刀万剐,可在这一刻,那些情绪都生生卡住了,像是被阳光照耀的冰雪,融化到不剩什么。 就只有心疼了。 这种天性般的反应令他压抑又恼火。 深色的超跑在双井西路的路口急刹,停住了。 沈常青握着方向盘,长舒一口气,瞳孔愉悦的放大,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喋喋不休道:“太爽了,这推背感!跑车果然是所有人的梦想,不分男女,不分物种,”他扭头对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欣喜道:“我甚至愿意一只给你当司机,如果是这辆车的话!” “药总之前不是让你帮他统管要债公司么?”卫珣渊低着头道:“老头虽然像块臭石头,待人接物还算厚道,帮他做事钱不会少,攒一攒你也能拥有。” “算了吧,那种事偶尔做做还行。”沈常青懒懒的说:“男人最重要的还是追求自己的梦想!”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卫珣渊道:“开店?即便赚的不如赔得多?” 他说话贯是一针见血的毒,沈常青撇了撇嘴,习以为常,也不置可否:“都说了是梦想了,你不觉得实现梦想这件事就像是找女朋友,燃烧生命和财富,但令你快乐。” 卫珣渊轻轻一嗤,不以为然似的。 沈常青往后一靠,挑眉:“你也别说我了,我的梦想顶多是赔点钱,可你的梦想呢?”他煞有介事的指了指卫珣渊的右手。 男人的手是可以被拉去做手模拍摄手表或是戒指商图的程度,手掌乃至手指都比一般人要宽大修长一些,骨节分明,笔直好看,但此时此刻,他的右手从指尖到腕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白骨化,嶙峋的骨骼与皮肉肌理衔接的地方断层割裂,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诡异至极,触目惊心。 卫珣渊却面不改色,仿佛这白骨精似的肢体不是他本人的一样,他用完好的一只手从隔档里抽出一卷绷带,用牙齿咬住绷带的一端,从指尖开始缓缓的缠裹,一层层一段段,缠的密不透风,严丝合缝,一直缠绕到手臂前端,像个木乃伊。 “你说你待会儿要去打拳击我都信。”沈常青在一旁说烂话。 卫珣渊翻了个白眼,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幅黑色的真丝手套,套在了绷带外层。 他满意的活动了一下手指,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手掌和手指的线条形态流畅优美如初,丝毫看不出内里的崩坏,他又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喝,神色怡然。 “知道你厉害,但骸气噬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骸气比鬼气阴损几千几万倍,你也不怕把人交代在那儿,就为了个小道士,至于吗?”沈常青说:“你可比我痴多了。” “你懂什么?”卫珣渊冷冷道:“我跟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沈常青道:“一样一样的。”他将手伸出窗外,拍打了几下车身,“不过也难怪,那小道士长得就是个男女通吃的模样,你喜欢他我能理解,但是你要知道他是个羽师,是羽师就不可能跟咱们这群人有交集。” “我不喜欢他。”卫珣渊放下手臂,扭头看向窗外。 “你看我信么?”沈常青翻白眼:“不喜欢你为了救他徒手去破阴阳壁?你真的好爱他啊卫珣渊!” 沈常青讲话多少沾点儿阴阳怪气,面对挑衅,男人破天荒的没有恼羞成怒,只是静静的眺望着别处,神色渺远。 “因为他不可以死在别人手上,他是死是活,都只能在我身边。” 沈常青微微一怔,而后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他与卫珣渊还算熟稔,因此听得出来。 这两句话是男人深谙于心的念头,因此即便语气淡如水,却绝不是玩笑。 沈常青忽然有点儿后悔开始这个要命的话题了。 他正踯躅于怎么把聊死的天复活,卫珣渊忽然开了门下车,远远地,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奔将过来,正是赵永。 沈常青瞅见也跟着下了车,双井西路这边儿有一条长长的环形上坡,陡的厉害,两个轮子的车即便带电瓶也要推上一阵,更别提用腿跑了。 赵永艰难的挪到他们俩跟前,撑着膝盖。 “你们怎么......怎么这么快啊!”他肺都要喘出来了:“我乘的......最早的一班地铁!” “哦,那不巧,我们是开车来的。”沈常青用拇指指了指后头锃光瓦亮的车盖,“跑车,640马,上个坡绰绰有余。” 赵永抬头,傻眼。 卫珣渊显然没什么寒暄的耐性,抄着手臂转身走了,赵永缓了口气,自觉的冲到最前面带路。 “高哥家就住那栋楼。”他抬手指着西面一栋自建房道:“那天要不是被鬼打墙,进了这个路口分分钟就到了。 “住在这种地方,想不鬼打墙也难。”卫珣渊说。 “唉?”赵永闻言迷惑,扭头道:“为什么?” 他望着卫珣渊,男人显然不打算回答他的蠢问题,赵永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放到沈常青身上,沈常青是个好相与的,甩着车钥匙道:“你看这片地势,连环套叠,层层上层层下,在风水格局上叫‘聚宝盆’,顾名思义,有聚财防泄的作用。” “还有这说法!”赵永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好奇的要命。 “是啊,住在‘聚宝盆’里的人就会像是被加了个发财暴富的增益BUFF,存款一万变两万,两万变三万,没准还会有飞来横财,中个六/合/彩之类的,可惜了,就是这格局搭的太粗糙,空有皮囊未得精髓,光有个‘聚’的功效了。”沈常青道:“财气进来出不去,鬼气进来也出不去啊!” 赵永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他感叹道:“可照你这么说,高哥早就该家财万贯了,我怎么......从来没见他发过财啊。”他陷入了另一种疑惑,越说越小声。 卫珣渊在一旁冷不丁哼笑了一声。 “零乘一百等于多少?”他问。 “零乘一百?”赵永没回过神,讷讷的重复道。 “这都算不出,还想发财。”卫珣渊讥笑了一声,径直走远了。 赵永:“......” 咋又骂人呢! 他顿时委屈的不行了,哭丧着一张脸看向沈常青。 “你也是可怜,跟错了大哥。”沈常青拍了拍他的肩,不乏同情道。 “那敢问二位帅哥是师承何处啊?”赵永吸了吸鼻子,渴望的追问道:“能不能,帮我引荐引荐,我定然鞍前马后!吃苦耐劳!” 沈常青想了想。 “你觉得我们像是谁家的?” 赵永绞尽脑汁的想了一番,忽而眼前一亮,试探性的问道:“是......周少爷家的?” “真会猜!”沈常青直接笑出了声,冲卫珣渊的背影抬了抬下颌,“哪,他是周少爷的人,我可不是。” 赵永:“????” 沈常青真假参半的哈哈笑言,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前面。 几人很快就来到了高丙家楼下。 赵永突然有些害怕,他想起了那天在家中,卫珣渊对着高丙打来的电话说—— “撞墙”。 高丙就真的卖力哐哐撞大墙,半点不带犹豫的,后来都没声儿了...... 过了这好些时候......高丙不会都臭在家里了吧! 见他杵在院子外半天也不进门,沈常青纳闷道:“这是怎么了?” 卫珣渊翻了个白眼。 “他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似是看穿了赵永的心思,男人拧着眉头说道:“撞几下墙而已,我下手有分寸。” 你有分寸个鬼啊!赵永在内心咆哮。 “万一......万一高哥的脑袋不够硬怎么办!”他慌慌张张的问道:“那天电话里都没声儿了呀!” 卫珣渊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似乎是把这辈子的耐性都用在了这一口气上。 “你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会有鬼打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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