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暴怒,神色疯魔,力度几乎要咬碎口中迸发的鲜血:“闵清,你只是一只狐妖,人妖殊途,你却还向着人间正道,如今种种,你日后必会后悔!” 说罢,一柄长剑直直刺向我,失去了符箓的保护,化为人形没多久的我终究是躲避不急,心头血滴滴飞溅,深红刺眼,那柄神剑上印出了魔修难以置信的猩红双眸。 时间被拉得极长,剑气入体,震得我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锵——!”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飞来,直直挑开沧溟,将虞情逼出三步之远! 横雪气息绵长,冷冽难消,来者下颌紧绷,银眸中带着滔滔怒意,将重伤的我护在身后,爆喝道:“虞情,你敢伤我的人——!” 我吐出一口血,攀着他的衣襟,只断断续续问道:“你出关了……?”容澹不答,银色睫羽颤抖,以臂弯抱着我。他咽下一颗丹药,再用唇渡给我。 他将我安置好,继而持剑指向虞情,冷意席卷,横雪与沧溟相撞,白光从茶楼拔地而起,照彻整个远溪镇。 这场大战持续三天三夜,其势远不输于数千年前混沌时的仙、魔大战。两人从远溪镇打到无白道,最终,容澹于飞雪中悟破“万剑诀”,效须弥山大战一剑斩落魔尊虞情,开启无白洞。 容澹与魔界立约,此后定居于毗邻无白道的祁山,以神剑之姿捍卫着人、魔二界的平和。 自那日起,少君便对魔物魔修深恶痛绝。 ---- 清清:《论我的双面男友》
第55章 不成眠 “……!” 我从回忆中惊醒,满眼皆是血腥颜色,那抹红从虞情眼中溢出,化为一把利剑刺穿我的胸膛。 疯魔的虞情与相诉情话之人判若两人,回想魔界月圆以及他从不佩剑种种诡事,我更加确信虞情有了心魔。 用力闭了闭眼,我的心跳得极快,双手也不自觉抓住身下被褥。过了很久,天边出现一抹鱼肚白,我迟钝地爬了起来,看见周遭景象陌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魔界了。 昏迷之前,容澹使出万剑诀再次逼退虞情,而我也受其钳制,来到这等不明之处。 长帘盘卷,光影明朗,我望向四周,只见身下榻品素白整洁,远处阁宇雕梁画栋,一抹淡烟从香炉升起,令人心旷神怡。 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换过了,我摸向腕子,转眼便瞥见床边静静躺着一只镯子。 ——纳灵白玉玉镯,传说中可以载魂的纳镯,横可容纳万物,竖可丈量天地,正是枯龙殿左使所赠新婚贺礼。 我松了口气,这玩意还是昨晚颠鸾倒凤时虞情为我戴上的,要是被收去了,不知得损失多少宝物。 用手探去,玉镯里面应有尽有,枯草铜镜、糕点吃食一应俱全,甚至那片黑麟也安分躺在角落里。我取出麟片,心中动了动,正要效仿上次那般呼叫虞情,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 “师弟,你还活着……”一个男声传来,步入之人着青底锦袍,领口金边滚滚,本应气质极佳,袖口却空荡荡的。 我迷茫地看着他,问道:“你是谁?” 他眉眼狠狠一震,失声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一炷香后,我知晓了他乃祁山第二名弟子,姓瞿名凌,而我本是祁山子弟,半年前落入无白道,失去了所有记忆。 我坦言自己饮下了断情湖湖水,闻言,瞿凌眼中通红一片,说话也断断续续。我不着痕迹地抽开被他握住的手,蹙眉看着他,问道:“我为什么会落入无白道?” 瞿凌一顿,只道:“半年前祁山开了秘境,魔修从中作梗,你受其牵连,便……” 他又说:“罢了,师弟,无论你是什么身份、记或者不记得我,只要你活着便好。自你落入无白道起我便夜夜难安……若我当时为你说了话,或是阻止应桉入门、阻止你们产生嫌隙,你也不会受如此之苦。” 他声音沙哑,眼中泪光闪动,言辞句句真诚。望着这个断臂师兄,我虽然听不懂他大部分的话,心中却少了几分警惕。 往者不可谏,如今追悔也无半点作用,我话锋一转,道:“容澹呢?” “什么?”瞿凌一愣,仅存的手掌收拢,偏头道,“……少君有事,这几天不便来见你,你身体不好就先在鹤鸾殿内住着吧。若是有想吃的就和我说,我或是曼茹都会给你带来。” 我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只固执道:“我要见容澹。” 瞿凌垂下眼,说:“你若有想对他说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我打断他的话:“我本不是记仇之人,但无白洞中他想用万剑诀来杀我,现在又将我软禁在此处,你说我该怎么办?” 瞿凌怔住了,嘴唇动了动,眼神复杂地看向我,最终只化作一句话:“师弟,你别恨他。”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却离开了,临走前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背影。 与人言,言不通。或许是相隔两界,我屡次尝试黑麟无效,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手中敲打着灵珠,我心中想起了符意洲的话,他说这枚灵珠可以助我找回魂瓣,但现在灵珠暗淡无光,宛若死物,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取魂者。 本来在魔界我无所牵挂,死就死了,反正我本就是将死续命,此生已然无憾。但如今现实波折,我突然又不想死了。新婚之夜我与虞情拜过天地,耳鬓厮磨过,也彼此许诺过生生世世。不知何时,我闵清竟已入了红尘,也有了留恋之物。 至少,我临死之前还想再见虞情一面。 . 是夜。 鹤鸾殿安神香点的很浓,我睡眠本身偏沉,但隐隐约约中居然在房内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警觉让我骤然惊醒,顷刻抱着被子坐了起来,远处房门无声打开,一袭瘦削身影立于殿外,背后是无边的夜色。他全身着白,腰不佩剑,竟连玉也不曾系一块,站在空旷殿外,竟生了几分孤独意味。 鼻尖被容澹身上的血腥味环绕,我目光灼灼,警惕说道:“你又要来杀我?” 他静默数秒,半晌,反问道:“你当时没有将万剑诀习完?” 桌上一盏灯幽然点起,我于朦胧夜色中窥得他脸色煞白,神情如鬼魂萧索。 我不知他意下所言何事,只以为万剑诀是祁山功法,弟子人手一本:“我无意饮了断情湖湖水,如今已不记得了。” 容澹银白长眸一动,道:“忘情水,传说饮下便可以忘记情爱,你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允许他说完这句话,“我不记得的人太多了,瞿凌、林曼茹、虞情、舜华……如果说饮泉可以忘记爱过的人,那我也爱的太多了。” 想到这里,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但不知为何,容澹面色多了几分苍白。我垂眼,不再看他,淡淡道:“我让瞿凌转达只是想说:昨日你虽于洞前想杀我,但四年前你也于虞情剑下救我一命。闵清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一命抵一命,我不会追究。” “容澹,我对你无恨也无爱,不会来杀你复仇,我还有事亟须完成,现在可以走了吗?” 容澹口中复述道:“…无恨也无爱。” 他神色无喜无悲,神色不动,脚下微挪,等我说完时已经走到了床边。 虽然自己话说的大气,但面对强敌依旧色厉内荏,看着容澹,我呼吸一窒。 容澹没有戴冠,柔顺青丝如瀑垂下,与月光相融。他身为少君容颜英挺、眉峰凌厉,本应气势滔滔,但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惘然。 不待我多想,那只手握住我的腕子,反手一翻,直接摁了上来。 我正要挣扎,容澹却灌入浑厚灵力。他本该实力高深,今夜的气息却断断续续,期间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呛得我直皱眉。灵力从手腕输入,直直绕向丹田,容澹也不看我,浅色瞳孔映着我衣上褶皱,道:“灵力尽失,经脉无恙,三魂七魄存天魂、人魂,缺地魂。” 这番话已经被魔界医者说烂了,我不耐烦扯开他的手:“我知道。” 容澹指尖冰冷,只说:“余下一魂,我给你罢。” 我心中震了震,看着他,脑中突然闪过沧溟来的回忆。远溪镇期间,我与容澹师徒相称,师徒之谊,浅似雏鸟情结,深也可比父子,不知何时,也有这么一双手握着我,教我写字习剑。 但我此时竟无端生出烦躁之意,不想与他多做纠葛:“不必了,我们此后两清了,我自己有办法。” 他睫羽一动,道:“虞情教你的?” 我早在魔界被虞情养刁了脾气,不想解释就不做虚与委蛇,只侧开头道:“我不想告诉你。” 容澹道:“我不能放你走,虞情做事太过极端,婚事办的翻天覆地、人尽皆知,一旦你离开鹤銮殿,人人……” 听他说话,我心中漫起怒意:“人界自然偏狭,对魔修深恶痛绝,对妖物杀之诛之!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与虞情的事也与你无关!你是谁,又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 他道:“……对你口诛笔伐,追溯至秘境时痛失门下弟子,到时恐怕你性命不保。” 月色下,我衣衫凌乱,胸膛不住起伏,显然气急了。容澹静静地看着我,纤长的手指还搭在我的手腕上,薄唇毫无血色。 半晌,我平复气息,抿唇讥讽他:“那你当时就不要来无白洞、不要将我带回来——门内出了我这等罪人,是祁山不幸,也是你少君无能。” 容澹好像一樽冰,纵使我千刀万剐也不会生气。他收了手,道:“一周后,我会清除障碍,恢复你弟子身份。无论你要留在祁山还是去人界办事,我会陪你。” 我抑制住想扇他巴掌的冲动,冷冷道:“谁稀罕。” 容澹不答,眼梢绷紧,起身离去。随着他转身,桌上那盏昏暗的灯也熄了,似乎有意隐瞒着什么。狐族视力敏锐,在光线消失的最后一瞬,我还是眼尖地瞥到容澹背后的痕迹。 那是足足几十余道血痕,从白衣之内道道渗出,看上去狰狞骇人。血迹有黑有红,显然是干了又流、流了又干,容澹来不及更衣,层叠了不知多少天才造就这幅模样。 虞情此时不在人界,究竟是谁能伤到他?
第56章 天锁囚 “嘭,嘭,嘭。” 日上三竿,我蒙着被子窝在角落,迷迷糊糊中听到头顶好像有什么在撞房梁。 清梦被搅,我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被子,却在看到来物时愣住了——那是一只黑黢黢的妖物,身负蛇麟,身子像牛,头像鹿,长着马蹄,下面又接了个虎爪。 此时,这只四不像的小兽因为躯体太胖卡在窗口,四只蹄子扑腾着,头一下下撞着墙壁,发出嘭嘭之音。 我愕然看着这幕场景,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前踩着窗檐把他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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