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吐完这个字,容澹却挥剑直接劈下,好似我说的是污秽之言,远不能入谪仙之耳。虞情冷哼,将我一拉,避开那道剑光,口中激道:“堂堂祁山少君破坏约书不谈,还要下无白道来抢人——” 容澹面色不动,冷漠指剑:“魔界为非作歹,杀民无数,不得不咎。” 虞情冷冷一笑:“装模作样!” 容澹不答,神色平静,自始至终只看向我,道:“清清,你本是我内门子弟,得内门功法,如今为何要与魔修沆瀣一气?”他言语自然,仿佛只是几日之别,又朗声召道,“横雪。” 我来不及说什么,一声令下,容澹腰间横雪铮铮,带着主人恨意攻向虞情。虞情抬手将我反推向舜华,高声喝道:“沧溟!” 刹那间,山体寸寸崩塌,白雪全线崩裂,一柄长剑破山而出,剑身深蓝,金光流动,带着极浓魔息接住容澹一记! “叮——!”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一道白光骤然闪现,带着无边灵力荡出余波,黑洞前,两人对峙不下,手持各自之剑,拼死抵住对方全力一击! 虞情黑发散乱,黑眸全然变红;容澹玉冠整洁,银眸寒意冽冽。 虞情露出讽刺笑意,嘶哑说道:“……你给过他什么,你不过就是个只为求正道而生的垃圾。” “锵!!!” 双剑震开,剑气肃杀,白银与深蓝交织,二人唇边血迹淌下,被震得各后退三步。 “遏恶扬善,顺天休命。”容澹看似神色淡然,虎口与睫羽却是不住颤抖,他缓缓闭眼,将剑立于身前,沙声道,“万剑诀。” 下一刻,容澹骤然睁眼,横雪化作无数幻影于周身盘旋,百余道剑气闪现,化去满天飞雪,四响八方! 虞情黑袍撕裂,提剑之手微抖,随之而来的魔息嚣张跋扈,他呼出长气,眼中红光大盛,缓缓道:“……你也配?” 无白道飞雪静了一瞬,万物停止在两团光点之中,横雪悄然无影,须臾,所有飞雪归于容澹周身,宛若朝圣。 雪片如凌厉刀锋,夹杂百道剑影攻去,虞情提剑冲上前,光幕四起,轰然声大作! “嘭——!!” 见这般场面,我心脏疼痛难耐,无数个声音在脑中呼啸,正欲上前,却被舜华死死抓住,不得动弹半分。喑哑剑影消失,我还未看清两人情形,只见两袭剑影飞速向我们攻来。 舜华瞳孔缩小,猛地推开我,却是被其中一道刺入肩膀! 硝烟缓缓散去,我被一人钳制住脖颈,对死亡的恐惧漫上心头。背后,银眸微动,真正的横雪挟持在我颈间,容澹白衣鲜血斑斑。 百余道剑影中只有一道是真的横雪,虞情抵御住了所有攻击,却没想到最后一道竟是向我攻来。 对峙分开,虞情与容澹俱是鲜血淋漓、衣袍破损,前者手持沧溟,虎口震裂,声音发抖道:“容澹,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别伤他。” 容澹淡淡一瞥,眸中神色难辨。他拉住我的腕子,见魔界众人站在原地不敢动后才退后几步向黑洞掠去。 等到触及洞口,我心中酸楚难耐,久久望着虞情。他手中长剑沧溟让我觉得万分眼熟,脑中又有小虫啃噬,又痒又痛。 无白洞在虞情眼中慢慢合上,他目眦尽裂,鲜血从掌心溢出,顺着剑身滴落。 黑色大洞吞噬了容澹与我,在昏迷之前,我听到身后容澹艰难道:“……你不配,我也不配。”
第53章 远溪镇 沧溟的光变得幽暗,而后再看不到。倒在容澹怀里,黑暗一点点将我们吞噬,我闭着眼,感觉到几个画面涌入脑海,而后逐渐清晰了起来。 …… “听说了吗?关家昨日被血洗了,二十四口人竟无一留下……”捞起馄饨的老人颠了颠勺,啧舌道,“我估计是觊觎关家的剑吧,你说要是那家主不大肆宣扬自己有神剑,又怎么会招人眼红?” 一旁老妪摇了摇头,道:“神剑五柄传自天界,又怎么会在凡间出现?只怕是关老头鬼迷心窍,夸大其词罢了。”她随手舀了口馄饨汤在口中咋咋,“不过昨夜关府金光大作,隔壁的小六子还说那道光追了邪气十里远呢……” 站在馄饨摊前,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妪手中瓷碗。 三周前,远溪镇突现邪祟,一月内死了数十人,我马不停蹄地下山追查,终于在镇上的大户人家,关府内发现了不明邪气。昨夜大雨淋漓,等我赶到关府时只见小蛇一条,以及来不及追寻便消失、戴着红黑面具的神秘人。 我追了那条蛇十余里,斩了它二十来剑,终于在旷田中将其击杀,但那名神秘人却没了踪影。 老妪瞥到我,“诶”了一声,道:“老头子。” 一盏茶功夫后,我咬开馄饨,咕噜咕噜地喝下热汤。这馄饨皮薄馅大,碗内猪油垫底,上头洒了碧绿小葱、鲜嫩榨菜,光是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老妪心疼望向我昨夜受伤的虎口,道:“这孩子,长得这般漂亮,怎么年纪轻轻就受了这种委屈?” 一路北上,不少人把我当成了离家公子或是私自出逃小倌,我习惯了各种人的非议轻贱,却从未受到这种待遇。想了半晌后,我只能迟钝看向她,不着痕迹地收回即将被握住的手。 我吃完了馄饨,乖乖把手放于膝上,道:“婆婆,我没有钱。” 老妪呵呵一笑,拿起瓷碗,只道:“不收你的钱。”她把碗放于摊上,又说,“前方转角处的茶馆是我儿子开的,还有下人房空着,你若不嫌弃,可以去借住几夜。” 我转了转眼珠子,吐出一个“好”字来。 走进茶馆,说书人折扇一把,唾沫横飞,座下百姓听得津津有味。 “……盘古开天辟地,无数生灵随之而生,其中龙、凤皆为大族,而我们人呐,只是芸芸众生罢了。生灵多了,纷争也就多了,龙子兄弟阋墙,麒麟一族与龙族分家,祖龙、元凤、始麒麟各自掌管三族,退居海洋、天空、大地。” 下面一人喊道:“那人族呢?” 说书先生欲擒故纵地饮了口茶,片刻才道:“人族掌握‘修仙’一道,智慧远非牲畜能比。时间推移,人族飞升成仙,三族矛盾加剧,魔修也随之出现。魔祖性恶,刻意挑拨各族关系,造成洪荒混乱,引得上古神兽消亡。” 我随处找了个位置坐下,正端起茶水,角落一人问道:“上古神兽有什么?” 说书先生一挥折扇,风度翩翩:“玄武,白虎,九尾狐……” 那人轻哼不屑,磁性声音再度道:“狐狸也能和前两者相比?” 作为狐族的我心下不快,随着那道声音看去,只见珠链下一个男子身影迷蒙,双目深邃,五官英挺,嘴唇轻轻勾起。 说书人食指挥了挥,示意“君不语”:“这客官就有所不知了,九尾狐有九条命,斩尾还能给他人续命,比话本中‘九死还魂草’还来得有用,可谓无价之宝。” 他又道:“而后那魔祖创立魔教,屡屡造孽,各族联手于须弥山大战魔修,传闻人族上仙攻破诛仙剑阵,化作万剑仙诀,最终斩落魔祖,将其封于须弥山。” 一小童眼中放光,举手大喊:“这须弥山可是无白道的雪山?” 说书先生眨眨眼:“传说魔祖之剑被压于山下,血也化作断情湖,飞雪终年不断,不过具体是真是假,恐怕只能问问当今的魔尊虞情了。” 小童打了个寒颤,面上浮现恐惧,不说话了。恐吓成功,说书人“唰”地收了折扇,满意地拍拍手,一捋长须,道:“这便是人、仙、魔三界由来,今日说书到此为止,大家散了吧!” 我刚起身却感觉一道视线看来。四目相对,男子撩开珠链,缓步走了下来。他微微一笑,问我:“我见公子生的好看,想邀共度良宵,不知如何称呼?” 我警惕地看着他,脑中闪过老妪口中“下人房”,最终还是屈于他的提议,道:“闵清,你呢?” 他瞥向我腰间竹剑,顿了顿,只道:“……舜华。” 半月过后,我与这自称“舜华”之人关系近了些许——他博古通今,无所不知,又灵力远在我之上,时常能给我指点。 吃着他给我买的烧卖,我嘴中含糊不清:“……你实力不比我师父差,剑术也极强,待在这小镇可惜了。你腰间长剑飒然,教导我时如有神助,不知叫什么?” “沧溟。”男子一顿,道,“你有师父?” 沧溟是书中上古神剑之一,又怎会在他手上? 我只当他在玩笑,咽下糯米:“可惜我认他作师尊,他却不愿认我。” 他抬指一抹我唇边米粒,气息骤然靠近。这一刻,窗外的小雨在耳中放大,鸟啼脆鸣,万物春意盎然,恍惚间,我看到铜镜映出他英俊眉眼,继而自己唇边一热,留下微湿的痕迹。 “你干什么?”我错愕地看着他,手指颤抖,“你怎么可以……把涎水抹到我脸上?” 他一愣,转瞬哈哈大笑:“这叫接吻!” 我停了咀嚼的动作,心生钦佩,首次把“接吻”二字纳入脑内——看来舜华确实是无所不知,学识远在我之上。 我凑近他,效仿刚刚动作将唇贴于他的唇上,再轻轻啃咬。男子呼吸一窒,深邃黑瞳散了些许,环抱住我,重重擒了下来。 原来这就是接吻,会令人呼吸艰难、面红耳赤。 这个吻很漫长,等我回过神来,春雨早已停了,我与他走过长街小巷,时而看看小贩搓泥人,时而摸摸灵草,最终在聚集的人群前停下了脚步。 “向家家主得了顽疾?向鸣可是江南贾茶的顶梁柱,这要没了,那清明前茶的收成可怎么办啊……” 又一人嚷嚷道:“若治疗成功,向家则献上传世神剑?卖茶的家里还有剑呐?这不会是自吹自擂,最终落得和关家一样的下场吧!” 听到“神剑”二字,我与他是神色一凛,不由得推开众人向前走去。看向榜上信息,我心中微动:师尊出行秘境为的便是横雪、龙啸两柄神剑,若我早早拿到其他的剑,会不会被他……认可? 想到这里,我抬手便揭了榜上纸张。人群喧然,一名男子好心提醒我道:“我看小兄弟气质非凡,想必也是修道之人,愚兄不得不提醒一句,这向家小公子向翎是出了名的刁钻,若不能履行,只怕会遭其羞辱……” 我认真看着纸张,问他:“什么样算是羞辱?” 或许没料到我会这么问,男子一噎,随口道:“……或许,为奴为婢?” 我嗯了一声,想了想,提笔刷刷立约写下:闵清为向家家主治疗顽疾,为期三年,如若治疗成功,向家则献上传世神剑;如若失败,闵清为奴为婢,任凭向翎处置。句末,我咬破手指,摁下鲜红手印,灌入灵力,再将它贴回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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