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抓着一个银铃,轻轻晃动,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音。 而此刻,柳氏的那座棺材里头开始蠢蠢欲动。最终棺材盖被踹上了天,里头爬出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来。“好惨啊,我死的好惨啊……” 孙洛洛哪里见过这些,当即叫出了声来。 女鬼的脑袋折在肩头,颤巍巍,骨头扭曲了一般慢慢行走。“我死的好惨啊……” 时浅扔出定鬼绳,女鬼嘶吼着,却被一条黑色的绳子捆得紧,动弹不得。嘶吼声愈加愤怒,声声惨叫让人胆寒。 萧迟冲了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沈昩一手推开了后头的孙洛洛。 时浅一掌而来,一只黄毛白眼鬼竟从萧迟身上飞了出来。 这次时浅看清了,蹙眉怒声道:“狗东西,还想跑!” 话音刚落,便紧紧追了上去。 沈昩刚要回头看向孙洛洛,却不曾想忽而自己的脖领被萧迟两手死死掐住,他的脸已经不成人样。 他似哭似笑,表情扭曲。“该死!该死!都该死!” 沈昩两手掐着他的手,奈何如今萧迟力气大得可怕,不一会儿脖领就被掐出一道红印子。 孙洛洛不敢说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做了。沈昩哑声看她,“走,快走。” 孙洛洛踌躇之时,沈昩抬脚踹向萧迟腹部,这才喘了气,活了过来。 沈昩一手抚着脖领的疼痛,看孙洛洛还愣在原地。“走啊!” 孙洛洛回了神,眼里含着泪跑开。她跑去了孙老爷的屋子里,好在屋里黑灯瞎火,孙老爷尚且睡着,如此她才勉强安心。 可方才的情况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坐在床边蜷缩着身子,屋里安静,唯有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刺耳。 萧迟被踹在地,却又哭出了声。 他起身看向沈昩,即使附身的鬼已经逃走,可他依旧神志不清,眼眸猩红。“凭什么……凭什么……” 他呆呆怔在原处,满脸都是泪水,头发毛乱,一身黄袍又脏又破。凭谁想,这竟是当初百君山那位风度翩翩的仙家子弟。 “你来看看,我眼中的世界……” 话音刚落,沈昩眼中闪出与他瞳色一模一样的红光。 骤而,眼前似是幻境。他竟出现在一处仙境之地,山上仙门赫赫,辽阔傲然,其下不见底,白云悠然。 他没来过这地方,直到看见一群身穿蓝白校服的弟子握剑从前头的试炼场里走出来。 这里是百君山。 不过眨眼功夫,眼前的晴空万里突然黑了下来,阴风阵阵,天上响了雷,许久却没有下雨的趋势。 “魔宗!魔宗攻山!” 往山上跑的弟子扯着嗓子嚷,不顾一切得往这五千阶梯上跑,突然一把长枪飞来,直直刺入了弟子的身子。 鲜血淋漓,可怜那位弟子当场没了气。 魔宗以黑雾之势蔓延,朝百君山死死逼近。 一声雷响,万千弟子握剑冲出,御剑的御剑,奔跑的奔跑,没一个闲散之人。 黑白之势相撞,到处是兵戈相撞的声音,连同尖叫声,即使在如此宽阔之地,依旧回音不断,吵得厉害。 再一眨眼,起初风光无限的地方成了乱葬岗,满地横尸,流血千里。 “萧迟!带师父走!走啊!” 沈昩闻声看去,是义凌风。他站在高阶之上,金銮殿之前。 “师兄!我们一起走!”萧迟跪在地上,在高阶之下,跪在那一片血之中。身上的蓝白校服沾满了血和泥,泥泞不堪。 义凌风没有回应他,回头时,百张符咒已然压不住屋中的凶煞。 在符咒冲破的那一刻,义凌风咬牙,手中长剑死死抵着。 为道者,法器也是修为的化身。黑气之中,微弱的金光还在若隐若现。 直到他手中的长剑出现裂痕,从剑刃的尾部开始,裂痕蔓延,直冲根部。 长剑破碎,义凌风不及惊天之势,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师兄!”萧迟咬牙就要往阶梯上跑。 “别过来!”义凌风双眼猩红,浓稠的血液溅在脸上,为了冲破嘶哑的声音,他扯开喉咙嚷着。脖领和额头的青筋暴起,浑身也跟着颤抖。 “带师父……带师父走!走啊!” 萧迟无力坐在地上,眉头紧锁。唇瓣嗫嚅,咬牙起了身。牙齿咬到口中的肉,血腥味瞬间溢散开来。 他扭头握紧了拳头便往外跑。 这时小雨下了起来,刮在了他的脸上,像针一样。 雨下得越来越大,义凌风撑着最后的力气,终于跪坐起身来,凌乱的发丝随风而扬,看去远方渐远的身影。 他舒了一口气,而突然背后的金銮殿的黑暗之中飞出一把长枪,直刺透过他的胸膛,刺破他的心脏。 他当即没了气,睁着眼睛垂下了头。 跪坐于金銮殿之前,雨下大了。冲刷着地上的血,血水顺着他的脸,在下巴处滴落在地,连绵不断。 百君山门派一夜被灭门,这事儿如风吹开。白城的百姓纷纷关紧了门窗,生怕哪日出门见了鬼,稍有不慎小命就赔了。 后来魔宗占了百君山,这百君山一旁的白城自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魔宗虽是修全鬼,却也是人。 这么想,白城的人才不至于怕到夜不能寐。 之后,魔宗追杀百君山余党,抓了白城的百姓上老君山当奴隶。还有的人被抓上去,是给魔宗养的小鬼当粮食的。 自闹了这么个事儿,白城百姓背上行李,连夜带着全家老小离开白城,逃到外地。 萧迟颠簸两日,两日未曾进食,早已疲惫不堪。他舔了舔惨白发裂的唇瓣,时而抖抖身子,唤声背着的崔思南。 “师父……师父,您醒醒,马上就有水喝了。” 背上的人还喘着一口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喘息声沉重,这声音让萧迟听着也安心。 走着,土地崎岖,萧迟累得发昏,一脚被绊倒,狠狠摔了一跤。脸也摔出一大片的血口子。 “师父,师父!师父您没事吧!”萧迟着急爬过去看崔思南的伤势。 一身白衣的仙人如今也狼狈的很,身受重伤,瞎了眼,如今两日颠簸也全凭一口气吊着。 “师父,您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说着,他划破自己的手,流出浓稠温热的鲜血来。这些日子,没了水,只能靠着给崔思南喂血来给他续命。 可这次,血全说着崔思南的嘴角流了下来。 萧迟哑声哭泣,“师父,师父您喝啊,咱们都能活下去的。” 崔思南根本说不出话了。 这时正好有百姓匆忙跑路,着急之时没看路,反而无心踢了一脚地上的萧迟。 这一脚不轻,百姓的脚都疼得厉害。 萧迟睁大了眼睛,扑上去抓着他的脚,极其嘶哑的声音道:“给点水吧!我师父要坚持不住了!” 百姓低头仔细一看,突然吓了一大跳。这衣服虽然脏的厉害,可这……这不就是百君山的衣服嘛… 百姓要抽脚离开,却被萧迟紧紧抓着不放。“救救我们,求求你了!” 百姓却苦着脸,“我没惹你们啊,为何缠着我不放?如今你们百君山弟子跟过街老鼠一样,你们可别连累了我啊!” 他俯身将萧迟伤痕累累的手使劲掰开,边动手边道:“要怪就怪你们门派之前的方青云,非要惹魔宗做什么!真是的!” 话毕,萧迟愣了愣,他记得清楚,当初方青云灭魔宗,那年他是人人称赞的英雄。 他掰开萧迟的手,背着行李赶紧匆匆离开了。 萧迟手上发疼,回神之时赶紧爬像崔思南。“师父,师父您别睡,您醒醒。” 可崔思南没了动静,呼吸声也没了。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您醒醒啊!” 过往的行人匆匆,凭他在路中央嘶声力竭,没有人理会,也没有人会管。 等哭干了泪,他躺在路上,人已经渐少。 他睁眼看着天,看不到尽头的天。 凭什么? 沈昩的意识回溯,眼前入魔的萧迟哭的厉害。“百君山护佑他们百许年,为何最后连口水都要不得。为什么我们成了罪人,我想不明白,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看着他的模样,沈昩喉头堵塞,竟说不出话来。 魔气冲天,萧迟突然发了疯,抱着头哀叫出了声。。 待沈昩回神,魔气从他身上脱离,冲沈昩而来。而他浑身被定了法,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冰箭飞来,魔气魂飞魄散,化作青烟消散。 一掌而下,被定鬼绳捆着的女鬼也嘶吼着声音,魔气被强行抽离了出来。留在地上的只剩被绳子捆着的一具干尸。 涂山成湘轻功而下,抬手点开了沈昩的穴道。 檀修抬起法杖,挥掌便要灭了地上躺着的萧迟。 “等等!别杀他!” 闻声,檀修才止了手。
第62章 生死簿(一) 屋里,成湘收了法术。榻上的萧迟趴在榻边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这才算是将体内的魔气彻底给逼了出来。 成湘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兴许是先前赶路种种太过操劳,有些力不从心了。 “怎么样?你别勉强。”檀修伸手扶了扶他,眼神不离开他,说着就随手在桌上递来一杯茶。 成湘喝了茶,润了润喉,看着他方才笑道:“无妨。” 沈昩站在榻边,蹙眉看着熟睡的萧迟,脸上堆着愁。 约摸看出他的心思,成湘补了一句。“别担心,他需要休息,没事的。” 闻声,沈昩颔首,并未多说什么。 天已经蒙蒙亮,时浅才回来。刚进了门就往屋里头看去。榻上躺着的人还沉睡不醒,他抬手放在沈昩肩头,轻声道:“怎么样?” 沈昩叹声道:“百君山,被灭门了。” 闻声,时浅蹙紧眉头,不信道:“什么?!” 沈昩:“是魔宗卷土重来,八成是报复。” 时浅却疑惑,“不应该了,百君山是修半仙的地方,怎么可能会被区区歪门邪道的魔宗给灭了?” 沈昩摇摇头,看着熟睡的萧迟,又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等他醒来再说了。” 时浅揉了揉太阳穴,“不想了,头疼。” “你那边怎么样了?”沈昩道。 提及这个,时浅眸色深了不少。“让他跑了,你之前说看见的鬼,是他?” 沈昩颔首,没说话。 “我打了他好几下呢,呵,估计没胆子来了。” 沈昩呵呵笑了两声。 屋外头的孙洛洛等候许久,才终于见沈昩从屋里出来。她跑上前问道:“那人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你不必着急。府里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吗?” 孙洛洛点头,如今鬼怪一事平息,她找人将柳氏的尸体安排好,到底说是孙家的人,就一同埋进了家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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