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司接过,垂眸尝了口,轻声夸赞:“味道很好。” 红托着下颌,傻傻地笑起来,很是幸福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无声被白迹拎了起来。 等等……谁? 她猝然回神,抬眸瞪向白迹,白迹眯眸微笑,同她四目相对。 无形雷火即将爆炸,巳甲匆匆抬手拉下红。红压了压衣领,不屑地扭开头,嘁了声。 “咳。”巳甲清嗓打破怪异气氛,温和道:“我观小迹的伤,已然近乎痊愈了。” “嗯,不错。”白迹散懒地应,侧眸望白司。 “那么未免引村庄再生事端,搅扰村民。”巳甲又进一步言,“我稍时便告知村长,今夜我们便作辞,小司可同意?” “好。”白司淡声答。 红朝着白迹扮鬼脸,末了抬抬下巴,拉过巳甲的手,召动空间异能离去。 白迹走向榻前,蹲膝为哥哥穿戴鞋袜,白司下榻落地,罔视白迹存在,擦肩路过。 白迹笑无减,微一弯唇,又反屈指勾住白司束袖。 “哥哥……”他弯倾去,攀附上他薄脊,“怎么不睬我?” 白司步履倏驻。 须臾后他侧首乜他,却见血色十字迫近来,他起身拥他入怀,下颌抵他面颊,雪发茸茸飞浮,虎牙稍显,又盯着灰眸哑低祈求:“哥哥,阿迹盼您疼惜呢……” 白司分明望见身后雪犬好不可怜,红瞳内嵌着叉型伤痕,因此一时乱了方寸,心脏泛起酸软,亦忘了挣扎。 松木香来势汹汹,他一瞬遭那狡猾雪犬夺了声色。 * 声色无边,丝丝入夜。 村中笑声似银铃,姑娘们的七彩罗群随跑跳而晃动。她们笑拉着别别扭扭的玟,来村长院内同四人告别。 红咬唇自巳甲身后探头,望向玟,玟呐呐地搅动手指,徒劳睁大盲目,似倍感无措。 那一日玟喊了红“怪物”,惹得二人此刻方才再见。 红心下难过,却也并非因此生出罪怪来,眼下她生了同她和好的心思,偏生不知如何开口。 白司便在此瞬走近来,弯腰,凑近红之耳低语数句。 末了,薄唇翕动,他轻声道:“伸手。” 红摊开掌心,一团小小的银白光球落在红的手心,圆溜溜白胖胖,转了个圈。 好可爱!红抬头望向白司,白司微弯眸,颔首。 红犹豫顷刻,而后走向玟。 玟听得熟悉脚步声,慌张起来,耸肩后退,一边结巴道:“你、你……” “别怕。”红微微笑,“有一样礼物,想要送给你,请你务必收下。” 玟因此稍愣,转瞬间,红已至她身前,有温凉感贴覆上眼眸,玟疑惑呐呐:“这是什……” 下一秒,话音戛然而止,玟遽然睁大了双眸。 眼前浮现一位少女模样,圆眼眸,深色瞳,鼻子尖尖小小的,扎着双马尾,踩着马丁靴,裙摆及膝,可爱又飒气。 “红……?” 她不慎确定地颤声开口。 红眸弯若月牙,开心地拍掌:“你看见我啦!” 玟呆望着她,扯动唇角想要笑一笑,却眨着眼,哗啦啦落下泪来。 “我……”她遭巨大的惊喜砸晕了,一时不知讲些什么话来道谢才好,只是哽咽。 “哎呀别哭。”红轻戳戳她眼角,“这么好看的眼睛,怎么可以哭!” “嗯嗯嗯!”玟匆匆擦掉泪,任由红拉起她的手,二人碰着脑袋,细细低语起来。 侧畔的白司灰瞳盈入淡光,他默然敛下眸,唇角隐约含笑。 一双手自身后揽他后倚,白迹轻蹭他耳尖,柔声轻言:“哥哥消耗了疗愈术。” “是。”白司偏头回应,“我学此不善,仅可教其视物一小时。” 白迹笑,红不知何时已然拉着玟跑了过来,玟欢欢喜地高声道:“一小时也很好了!我已然求之不得!” 白司倏滞,玟仰头看白司,又看白迹,双眸亮晶晶的,双手合十感叹道:“原来你们都生得这般好看!” 一旁红却不满,嘟囔:“怎么会!白迹明明生得丑极啦!” 白迹睨她,她回以白眼,又拉开嘴角朝他“略略略”几下,惹得玟捂嘴咯咯笑。 片刻后,巳甲牵拉马车走过来,温和笑唤红过去,玟望着巳甲,好奇跑去围着马车打转,又与红跑跳嬉闹起来。 终至入暮。 玟闹得累了,姑娘们唤她离去,她依依不舍,望着四人登上两辆马车,隔着车窗与红摆手作别。 马车轱辘驶动向前,红大声喊:“再见!” 玟蹦起来,又哭又笑,摇晃双臂:“再见!” 直到空萝村庄成为点点光亮,红缩回脑袋,惬意眯起眼,蜷进巳甲怀中,沉沉睡去。 少女甜甜笑梦着,不安分地翻身过去,辗转抱住巳甲手臂。 巳甲笑了瞬,末了眉却倏然蹙起。 他垂眸望向掌心,那里静躺着的怀表之上,表盖掀开,内里不知何时,印出了一道不详的裂痕。 蹄声啪嗒,马车激扬尘土,直钻浓稠夜中去。
第46章 Chapter046 似假 车轮逾山,又履平地,不断轱辘滚行。 颠簸间,红惺忪睁眸。须臾后困倦散空,她翻身起,撩开帘布雀跃问:“我们到何处啦?” “哭泣荒地。”巳甲自腰侧娶下木梳,“来,蹲下一点,我为你束发。” 红听话颔首,抱膝蹲下去,道:“为何名为哭泣荒地?” 巳甲轻柔地捋顺发丝:“百余年前,此处有女子栽种长林,女子死后,林内多栖杜鹃,杜鹃泣血哀思女子,故而名为哭泣荒地。” “哇!” 发束好了,红眯眸笑,抬头望巳甲:“原来是杜鹃呀。” 红欲要还问些什么,车帘外,马车夫忽而出声喃喃:“好、好多……” 车夫尾音含颤,莫名颠抖,教人闻之瘆然。巳甲眉微凝,示意噤声,起身挑帘出。 马蹄急急,车轮不止。马车夫视线远眺,巳甲循之而去,望见那荒地之上百丈高空处,吒喳喧嚷,无数飞鸦大片窜飞,直冲马车而来。 “是砭鸦!”巳甲猝然色变,“快走!” 砭鸦屠杀杜鹃,杜鹃灭绝,转而叼啄人之皮,吮血为食,凶悍异常。然此种鸟不足极惧,可怕的是,砭鸦非遇大险不肯迁居,驱追成群砭鸦而来之物,必定愈加恐怖。 马车夫尚在呆愣,巳甲夺过缰绳,勒回马头,调转直直回奔。 身后白迹亦是策马而来,他面容肃杀,喝马飞奔。厢内弑神官掀帘抬眸,浅灰发浮飞如鎏银。 四人皆感不详。 可荒地之上,无处可避,轰然有雷光撕扯云层,暴雨瓢泼而下。 红心下慌张,跳出来,为巳甲撑伞。巳甲遭风雨打得眯眼,回首温和道:“有劳红,但太过寒凉,还是快进去避雨。” 然话方落,忽有冷风狂扑来,将伞骨掀翻倾折,脱手而去。 红怔然一瞬,而下一瞬,马因雷鸣受惊,疯也似地癫跳起来,震落二人下马车。二人猝不及防,滚入泥泞,巳甲顷刻将她拢入怀,护住她免遭泥染。 白迹与白司飞离半空,一左一右带出二人离开泥沼,红堪堪站稳,欲要询问巳甲是否有碍,天空赫然迸发强光,迫四人抬壁挡目,而雷与电、风与雨尽数消撤。 红蹙起眉,面色凝重,望向巳甲。 巳甲极目远眺,盯住一物,沉声道:“贪婪教主。” 什——! 红豁然睁大双眸,远处,砭鸦腾而落,嘲哳嘶叫似血泣荡彻,一滚金墨袍男子踏鹰而来,悠游有礼,微笑言:“久日暌违几位,今下终得谋面,怎么不行礼相迎?” 白迹翻掌燃火,火簇肆虐,他盯着教主,红瞳森沉,似雪犬瞄准竞食兽类,凶恶顿现。 “宛斯迹,弑神官,红,曲玉。”教主,无,慢转头颅,语调雅缓从容,“接连杀我座下将,几位,真真是好威风啊。” “不威风。”白迹虎齿毕露,切字轻笑,“斩几名喽啰可算作什么了得事,姬先生,您接连谬赞抬举,实在客气。” “啧。”无不再爽悦,蹙眉,唇却勾,“小子这般得意么。仅知晓片面,便奉为圭臬真相,怎么,你也是我信徒?不如来——” “恶心。”红截断话音,两束马尾翻卷起来,咬字含恨,“白迹,你不杀,我来杀。” 言毕粉色方块盖天砸落,弹跳飞冲,狠凿教主而下。 然怎料,那方块未及触碰,崩然裂开,散作点点流光。流光倒涌,直冲红来,巳甲拽过红之手,带她飞离原地。 唰啦——! 地面浇作泥泞,巳甲肩覆深深擦伤,红望他一瞬,目中愈恨,她再要强攻,遭巳甲压下手,同她无声摇了摇头。 “小孩不乖驯不堪用,便可啖其脑髓,留作空壳驱使。”教主踏步缓而逼近,“红小姐,我看重你之异能,几次三番遣人请你入我门中,你却偏不识抬举,确乎无礼。” 红双眸泛烫,突出血丝:“天下众生皆受你荼害,你该死,该死。” “该死么?”无恻恻哑笑,欲再言,遭白迹遏回。 “死何值惜?”血色十字晃曳,雪发卷翘,露出额头,白迹拦于巳甲二人身前,“教主,您韬光于古聚行国,立通天祭碑,将成大业,何必与我等蝼蚁计较。” “哦?” 教主抵近他,忽而提膝将他踢翻在地,睥睨道:“可蝼蚁挡车,恶臭难闻,反倒令人颇感厌烦呢。” 银白结界倏然放出,黑靴踏泥点,白司以结界为刃,哗啦横劈掼地! 教主不偏不避,傲狂异能轰然泄出,冲撞刃气,又直撞白司面门。白司后翻避开,遭受震压,狼狈摔跪在地。 “别动他!”白迹凶狠低喝,火簇直逼教主面门。 然教主丝毫不惧,火流拂面而去,未焚他半缕毫发。他森森笑,躬身望着白迹。 “嗯?”他幽然启唇,“传闻中宛斯小皇子曾受白家俘虏,又继而成了白家孽子,怎么,这位孽子,是爱上了他的‘兄长’么?” “好脏啊……”他与白迹四目相对,任由那血瞳怒眦,他愈发笑得恣意,“你咬这,咬那,又到底是谁的好狗儿?” “你卑鄙无耻!”一侧红怒极,恶骂,遭巳甲扯住。白司挣扎踉跄,自泥泞间缓步而去。 银白结界凝华呈剑形,弑神官眉目肃寒,抑声道:“放开他。” “呵呵……不妨试试。” 无讽笑,歪颈欲抬手,遭白迹掐住手腕。 “你敢——”白迹沙哑斥声,又戛然而止,凶猛异能流窜入肺腑,堵塞他言,狂跳爆裂。 心脏破漏、肝脏碎震、脾脏衰停,骨骼瞬间蚀穿,万千密麻痛意汹涌占领躯壳,淹没神智、淹没视觉、淹没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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