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厉谨慎地往雾里走,沈秋黎和言璨各自拽住他一只衣角,紧跟着他。 走着走着,雾逐渐淡薄下来,视线内的景象越发清晰。 前面是一条河,河上横跨一座桥,河对岸是一栋栋房屋的挨挨挤挤交错在田野间。 走到桥头,就彻底走出了浓雾。 沈秋黎往身后看,是流动着的白雾,看不见来路。往前看,是奔涌的河流,静谧中的村庄。 罗子厉攥紧了手中的匕首,一步步踏上了桥,沈秋黎和言璨也小心地踏上了桥。 桥是很普通的石拱桥,桥下丰裕的河水哗哗地流淌着。 三人走下拱桥。当他们的脚踩在这块土地上,像是按下了视频播放键一样,静谧的村庄突然间活了起来。 陌生面孔的农人们陆陆续续从自家的家门出来,肩上扛着锄头又或是捕鱼的工具。 他们遇到彼此会微笑着打个招呼,或者用乡土的乡音交谈起来。 沈秋黎攥紧手里的清心符,跟着罗子厉步履不停。 “这就是虞福村!”言璨边走边观察,得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在虞福村拍戏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虽然这四周和虞福村有些出入,但很显然就是不同时期的虞福村。 擦肩路过的农人,看见他们三人,他们还会冲这边点点头,质朴的脸上扬起笑。 对着他们亲昵的寒暄,“三兄弟又打猎回来啦。这次应该收获不错吧?我听说山里最近多了好几窝兔子,可惜咯我打不准。” 沈秋黎皱眉,这是在对他们说话? 不过很明显都走到他们面前了,皮肤微黑的农人眼睛对上了沈秋黎的眼睛,爽朗一笑,“你们三兄弟里这个小的最入我眼,不如当我女婿吧?不是我夸,我那小女娃在村里也算长得出挑的了!” 他甚至想拍拍沈秋黎的肩,沈秋黎侧身躲过。躲避间,当他眼睛略扫过自己的肩膀,那一瞬他有些恍惚。 今天进山,考虑到山中蚊虫,他明明穿了一件长袖外套,而现在他的衣服怎么变成了一件褐色的短袖?肩上甚至有一片枯黄的落叶紧贴在上面。 “嘘,别理他。快走,别回头。”罗子厉伸手拂去他肩上的叶片,对他们做了一个向前走的手势。 沈秋黎这才发现,这一刻,他们三个人身上的服饰都发生了变化。 原本风格各不相同的衣服都变成了有些陈旧的短袖长裤,裤子挽到膝盖处,脚上一双草鞋。言璨手里甚至有个麻布袋。 言璨也才注意到,眉毛高挑,很是错愕。他手里的袋子空空的,没有任何重量,打开袋子看,里面什么也没有。 想了想,他并没有丢掉,而是抓在手里,跟着前进。 在现实里的虞福村,这条路横穿村庄,但路经过了略微修缮,虽是黄泥路,但还算好走,路程也没有这样遥远。 而在这里,这条路并不好走,黄土飞扬,路上是不是有泥土开裂像是张开的一张大嘴。路的尽头远远的,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期间有各色的人都拉住他们,有些是跟他们闲聊说着云里雾里的村中八卦,有些是硬往他们手里塞东西。 但沈秋黎他们紧记罗子厉的叮嘱,不要理他们。跟着面无表情的罗子厉避开那些人的手,继续往前走。 沈秋黎能感觉到,背后被略过的人们,他们还在静静凝望着等待着他们回头。 不用回头,他就能想象村里人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又是如何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而他们脸上应该还保持着之前的和蔼亲昵的笑。 被那个农人搭话时,沈秋黎就发现了,他们的面部表情很僵硬,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他们的笑,只是像被丝线勾住了眼睛鼻子嘴角,完美模拟出人的笑容。 他们定格住一个动作后,头是不会轻易移动的,只有眼珠在眼眶里滚动,跟着沈秋黎的动作从左往右,从右往左这样移动。 前面又跑来一个少女,少女有些腼腆文静,和这里其他豪迈大方的村民不同。她勾着羞涩的笑,嘴上抹了爱美的红色口脂,手臂处挎着一个竹篮。 她羞答答跑过来,眼神灵动,“哎哎,你们馋不馋我家的瓜?要不要尝一个呀,我跟你们讲甜的很!” 沈秋黎他们的步子没有为她停留,直接略过了她。 而她和其他村民竟然不同,她气鼓鼓追上来,一手抓着一个青皮清香的香瓜。 “你们都看不起我这瓜是吧?跟你们讲,荷月吃了我家的瓜,她都念念不忘的!你们真不懂享福。” 荷月? 沈秋黎有些恍惚,下意识微微偏头看了少女一眼,正对上少女略微狡黠的目光,她得意地哼哼,“你们果然还是栽倒在我家瓜下,你和他们不同,看你有品味,送你个东西好了。” 少女强硬地往他手里塞东西,圆润冰凉的触感,沈秋黎定睛一看,是块很圆的石头。 “许愿石!我从河边上捡来的,第一次见这么又圆又好看的石头。”少女眼睛亮晶晶的,有些期待地望着他。 “沈少爷!”罗子厉拉了他一把,同时手里突如其来的烧灼感让他神智刹那间清醒。 原来就在刚刚,沈秋黎脚步放慢,和少女并肩,险些落后了。他手里攥着的清心符已经无火焚烧起来,烧掉了一张。 沈秋黎如梦初醒,不再看少女,跟上了罗子厉脚步。 少女也没追上来,但手里那颗光滑圆润的石头并没有消失。沈秋黎没丢掉,揣进了衣服兜里。 “那个女孩……”言璨突然开口,“她有点像李婆婆年轻时候的样子。” “像吗?”沈秋黎努力回想李婆婆的样子,但只能想起她沟壑满面的模样。 “是的,我之前看过李婆婆年轻时候的照片。虽然是她三十多岁的样子,但和现在的少女相比,只是更加成熟了些。” 言璨很肯定,他在虞福村拍戏,闲着没事干就喜欢和村里的人闲聊。他和李婆婆也聊了好几次天。 “所以这的幻境,是几十年前的渔夫村?”沈秋黎一下子联想起了言璨之前告诉他的那些真相。 “你们怎么知道的?”罗子厉满头问号。 关于荷月鸯鸯的来历,言璨是单独告诉沈秋黎的,所以罗子厉只了解有两个女鬼,而这两个女鬼死得很惨,需要拯救她们,其余的什么都不太了解。 在怨境之外的现实世界里,鸯鸯的尸骨无知无觉躺在棺木里,皮肤苍白像是沉睡的公主。而沈秋黎三人无知无觉躺倒在棺木周围,也想是睡着了一般。 高束马尾的韫玉鬼王站在棺木前,能威胁晏鬼王的新娘就在他面前。 但他此刻并不在意那个新娘,而是蹲下身,低头看着闭上眼的言璨,嘴角轻扯。 闭着眼的言璨看起来很乖巧,韫玉鬼王拿剑鞘轻轻拍着他的脸,意味不明地低声笑了,“呵。” 太阳的灼烧让他不太舒适,还有心脏处的钝痛。 这样的痛楚让他扯起嘴角,笑得肆意。 “阿璨,你又落到我手里了。”
第44章 珍视之人? 韫玉鬼王捉住昏睡的言璨的手,黑色的雾气从他手指上弥漫,缓慢渗入言璨的手腕。 一枚灰黑色泽的鳞片形状的印记出现在言璨手腕上,韫玉鬼王手指在上面一抹,又消失了。 韫玉鬼王长臂一拽,将言璨拉起,手环住言璨的腰,让没有知觉的他半靠在怀中。 韫玉鬼王侧目看向躺在地上紧闭双眼的沈秋黎,啧了一声,停了半刻,决定空出一只手拽住沈秋黎的衣领走。 正当他环抱着言璨,收好剑,微弯下腰伸出手要拽沈秋黎时,一把折扇带着犀利的风声,直直往他伸出的手上砸。 韫玉鬼王抱着言璨,轻巧转身避过。一瞬息他眼神肃然起来,一只手从身侧拔剑,剑光寒然,提剑往沈秋黎那边。 他想挟持沈秋黎,从而威胁晏容殊。这般,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剑一出鞘,就被折扇格挡。折扇看着脆弱,却如钢铁般坚硬。剑身擦过扇面发出刺耳的喀呲声,火花溅射。 “嗤,兹颉就撑了这么一会。”韫玉鬼王手腕一转,剑挽出凛冽剑花,收了回来。 他偏头粗鲁地抹去嘴角一抹血,狭长的眼里尽是不满。 “也该我问问韫玉大人,”晏容殊站定在沈秋黎身前,眉眼带笑,嘴角轻扬,但笑意并不达眼底,反而眼里讥诮冰寒,“大人做惯了偷鸡摸狗的事,本来我也管不着,只是竟惹到我的头上。” “大人派手下教唆挑拨我的部下是一罪,大人又派你得力狗腿偷去我的东西是一罪,” 晏容殊笑容冰寒,语气格外轻缓,眼神却如刀刃,其中蕴藏惊涛,“大人引我离去,偷袭我的人,更是罪加一等。” “韫玉大人总该知道,欠着的都该偿还。”晏容殊轻笑一声,声音蓦然低沉下来,“你妄图伤我珍视之人,那……” “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韫玉鬼王抱着言璨的手臂一紧,晏容殊展开折扇突然向他怀中的言璨袭来。 韫玉鬼王眉头紧锁,灵活避开凌厉的攻击,面对晏容殊黑沉的眼冷笑,“可笑,珍视之人?” 他一手抱着言璨,一手使剑格挡攻击。在一瞬息,他又化防御为攻击,主动进攻,剑影交错。 “他不是我的珍视之人。而那人,你恐怕也只是心存利用吧?” “何必冠上这样冠冕堂皇的可笑称号。” 韫玉鬼王眼里狠厉闪过,刁钻的剑招将晏容殊击退几步。而晏容殊的锋利折扇也弹出利刃,擦过韫玉鬼王的脸颊,几滴鲜血溅落。 此刻,金芷也赶到。她嘴角紧抿,冲晏容殊摇摇头,显然东西没有拿回来。 晏容殊意料之中,眼底惊涛更加暗沉。他冲金芷示意,金芷了然,上前将沈秋黎罗子厉保护起来。 “韫玉大人,我的东西是时候还给我了。”晏容殊甩掉扇面上的血滴,“你现在似乎有些伤在身。” “把东西留下,我或许不会阻止你的行动。”晏容殊语气温和,像是跟他打着商量,意有所指,“我并不在意那人究竟是你珍视之人,还是仇人。” “可我知道,你在意他。”晏容殊微微笑起来,“可人都很脆弱啊。” 韫玉鬼王面色阴郁,轻轻将言璨放在地上,擦过自己脸上的血,以血为印在言璨身上设下结界。 他用力握住剑,能感觉剑在震颤轻鸣,血的味道让他兴奋。 面对晏容殊的威胁,他没有丝毫畏惧,扯出一抹肆意的笑,“我,可从来没有怕过。” “什么是你的东西。落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了。”韫玉鬼王执剑袭来,剑影如雨。 心口处的钝痛虽消磨了一些他的修为,并不能消磨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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