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颜清猛然醒悟,可这个时候,白岑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明明女儿在按照她的心意变美,但当这个愿望真的实现时,她心底的恐惧比谁都大。 岑颜清告诉柏舟,白岑菀改变的并不只有样貌,身体状况也在一天天衰损。从可以从早到晚练一天舞的体质,到一个小时都无法坚持。瘦弱、嗜睡、无神,无法记琴谱,弹错音,画画也没了神韵……一切一切的转变,都预示着白岑菀从一个伶俐聪颖的小太阳,变成除了样貌别无是处的普通人。 乃至性格,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30章 哦豁,生气了 白岑菀不再柔顺温婉,善解人意,而是暴躁,易怒,阴晴不定,像一颗炸弹。 “她只对一个人和颜悦色,就是褚溪。”岑颜清幽幽地叹了口长长的气,满腹的愤懑经过长时间的堆积、自我消化,最后只有空虚的灰烬。 褚溪失去父母的那半年,完全陷入自我封闭和防御的状态中,没有人敢接近她。那时候班上对褚溪的风言风语很多,虽然大家同情她的遭遇,却也不能忍受一言不合就被褚溪言语攻击或阴森森被盯着看。 时间长了,就有流言四起,明里暗里骂褚溪是疯子。 褚溪让人望而远之,身旁唯一不变的是白岑菀。 她对褚溪的变化视若无睹,反而越来越黏着她。 岑颜清对她们怪异的关系感到疑惑和不安:“菀菀眼里已经没有了我们,只有褚溪。她关心褚溪的一切,她们黏在一起,到了我跟白先择都害怕的程度。我们……没有办法分开她俩。” 只要他们表露出一丁点让白岑菀远离的意图,就会得到白岑菀拼死的抵抗与辩驳。轻则大发雷霆,重则把家里给砸了。 他们心力交瘁,久而久之,索性放弃了。 “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与褚溪对峙,让她承认菀菀的变化因她而起。但……除了她,我想不到任何人了。” 白岑菀是褚溪的药,褚溪何尝不是白岑菀的药呢。 如果有因果,那就是岑颜清种下的因,褚溪接过的果,而白岑菀自始至终,都身不由主。 柏舟刚冒出这个想法,又立刻打消了。 ——不,应该是,她自己选择了顺水推舟,如浮萍抓住她唯一的枯木。 从白岑菀家里出来,刚进电梯井,就看到等在那里的陆商酌。 他脚步一顿:“你怎么在这里?” 陆商酌靠在拐角的阴影处,双手横抱住胸前的长刀,不知等了多久。听到声音,他撩了下眼皮子,平淡得跟潭死水:“你看起来状态不错。” 柏舟:“……?” 他来这里不会只为了说一句这无关紧要的话吧? 陆商酌倒是挺认真的,并没有拿他打趣的成分,柏舟琢磨了一会儿,回过味儿来了。 这家伙是在担心他这次又感冒吗? ……不能吧?这么可怕的人会有“善良”这玩意? 柏舟很不确定。但来都来了,他试图跟这个不明白普通人体机能的人解释:“谢谢你的好意。我那次是碰巧受凉了,也不是每次都会感冒的。” 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很诚恳,陆商酌不咸不淡的目光落在他头顶看似十分柔软的头发上。 服服帖帖的,几缕碎发落在额前和耳后。大概是空间原因,比现实世界小了几岁的男人多了丝青涩。 不懂他脑补了什么,眼里的警觉褪去之后,倒增添几分懵懂的纯善的柔和。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挺舒服的,像涓涓泉水淌过。 看上去更容易动手了。 心痒难耐,陆商酌抱刀的手指动了动。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与危险打交道练出来的敏感度有关,柏舟不仅没等到陆商酌的回答,两人间的气氛甚至还有趋于危险的势头。 他立刻警觉,并后退两步,拉开安全距离:“……难道不是?” 有些可惜小动物的直觉太敏锐,陆商酌眉角微挑,颔首道:“她家里阴气很重,气息与寰俍很相似。” 也就是说,待久了身体一定会出现问题。 柏舟暗骂一句脏话。 大意了,不明白人体机能的小丑竟是他自己! 柏舟满眼都是“你知道她家不对劲,还不告诉我?”的控诉。 陆商酌坦率真诚又残忍:“我没有义务保护你。” 柏舟据理力争:“可是在这个世界只我有俩。况且我被寰俍弄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既离不开这个世界,又拿不到你的竹骨,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敢情只有他一个人在钻破脑袋地要离开!真是越想越气! 脑子越气越短路,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的比喻到底哪里不对。 结果柏舟在这边愤怒不已,那边陆商酌古井无波的脸上反倒露出一丝探究的兴味。 这个人生气起来的样子可比他公事公办的时候鲜活多了。 也比在他手下逃命的时候更有趣。 因怒气而水光潋滟的双眸在黑暗中更为显眼,像一潭沉溺进去定会十分舒服的清泉。 以后挖了骨头,也要把这双眼睛拿走。 陆商酌如是想。 但是他要纠正对方一个说法:“原来你以为是我主动跟着你进来的?” “难道不是?”当时意识通道打开的时候,甄游和卢维空可是一点反应没有,只有他一个人赶来了。如果这都不算主动进来的话…… 柏舟绞尽脑汁,实在找不到一个觊觎他生命的人会主动陪自己进来送死的理由,他带着两分犹豫三分挣扎四分尴尬,“总该不会是因为……” 他自作多情? 陆商酌总是忍不住把他看成一个傻子,并且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当然是因为你身上竹骨的牵制。” 啊这。 柏舟充满求知欲的小猫一般的圆眼中出现两个问号。 然后…… “噗。”柏舟发出一声闷笑。 原来他俩还有这一层连接啊! 陆商酌死气沉沉的眼神全是杀气,他立刻捂住嘴巴,眼神乱飘,欲盖弥彰。 “呃,我不是在笑你……” 柏舟拇指和食指强行压住扬起的嘴角,结果腮帮子根本不听劝啊! 就是忍不住幸灾乐祸怎么办! 好哇陆商酌,你也有今天! 以后他送死,一定会考虑拉上他做垫背! 柏舟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飞扬的小眉梢都在透露狡黠的喜悦,偏偏这个笨瓜还不自知。 陆商酌面色越来越冷。 他说了一个事实,到底戳到了这个白痴哪个笑点,笑了这么个半天? 就在陆商酌额间青筋直跳,脸黑得风雨欲来的时候,柏舟总算良心发现,做了个拉链闭嘴的动作。 “咳,不好意思。所以你今天来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别说什么我的身体啊,你肯定不会这么好心。” 被柏舟笑得整个人都不高兴的陆商酌冷冷地回答:“怕你太蠢,不知道死期在哪。” 柏舟眨巴眼睛。 哦豁,这个人好生气。
第31章 强者从不需要逃 电梯厢叮了一声,姗姗来迟的电梯这才打开门。 两人一起踏入电梯内。 轿厢不算太大,两人并肩站着。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身旁身材颀长挺拔的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那是由内而外的肃杀凛冽的气息。 他的每一寸,遒劲的肌肉,深陷的腰窝和修长结识的腿都紧实而有力。别说柏舟这种凡人都觉得被压迫得有点喘不上气来,三界生物在他面前怕是活不过眨眼。 这种大佬,现在就在他身边。 这个认知刚跳出来,柏舟就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未来他一定有个专属故事:在大佬刀下苟且求生的那些日子。 思绪跑偏的柏舟被默不作声的陆商酌冷冷一瞥之后,自觉完善了他跳级的思路:“你是不是在说,寰俍的世界要崩溃了?” 陆商酌的声音听上去像行走的冰刀:“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寰俍也许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了,不保证她会做出什么。” 柏舟不懂了:“我们不是她拉进来的吗?”被迫被主人拉进来还要被赶尽杀绝,他真委屈。 陆商酌再一次一言难尽:“把你拉进来,是她在自保前提下的被动选择。更何况,你进来之后,她更加方便把你吃了。”只是寰俍不知道柏舟身体里的竹骨跟自己有共生关系,一次拉了两个人。 她踢到了硬板。 柏舟懂了。 换言之,把狗骗进来杀,就是这样了。 柏舟真不懂他是幸运的还是不幸。 不过,有陆商酌在,寰俍也许更加不幸。 轿厢的灯光隐隐的有点暗淡下去的意思,柏舟若有所觉地抬头瞄了一眼:“我们进来多久了?” 陆商酌掀了下眼皮子:“两分钟。” 电梯还在下降,震动感很强,下落速度也很快。液晶屏幕上的数字却在11、12之间来回跳动。 不好的预感一晃而过。 “你说的话是不是太灵验了一点?”头顶的灯光开始频繁闪烁,即将发生什么也就心知肚明了。柏舟小心翼翼地后退,靠到墙边,满腹搜刮电梯是故障时的自救逃生方法。 能在这里发挥几成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寰俍要是心情不好,能连人带厢一起灭了。 陆商酌反手抽刀,直插入电梯的门缝中。刺耳的划拉声带着摩擦力太大而溅起的火花从门缝中跳进来,柏舟心惊胆战:“你这把刀能不能行?”万一弄断了他们岂不就没有武器了! 陆商酌双唇抿成一条线,握住刀柄的双手手背青筋暴起,手指骨骼凸起泛白,可见下了十成十的力。 刀刃切割墙面的的钝感很强,细碎的石沙飞进来,打在脸上刺痛得很,可见电梯的下降速度飞快。 柏舟把所有楼层的数字按亮,不出所料,无事发生。 按照白岑菀家的高层下坠,他和陆商酌得碎成什么样。 柏舟已经在蹲马步了,明灭的灯光闪得他眼花缭乱,偏偏还有冷冷的水滴落在地面,头发上还被淋了几滴。 他脚尖前的一小块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一小滩水洼,封闭的空间里除了地下井常年不见光的干燥尘土味,还渐渐漫开一小股水腥味。 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总是跟这种湿淋淋臭烘烘的东西打交道,他洁癖要犯了! 他顺着水滴的方向抬起头,冷不丁对上一张雪白肿胀的大脸,像泡在水里很久,已经变了形。眼窝、鼻子和嘴巴处全是黑洞,它就是个海绵,软泡的肉挤在一起,腥水从几个洞里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要不是柏舟抗压能力强,此刻怕是已经yue出来了。 “上……”他捂着腹部,颤颤巍巍地吐出一个字。不需明说,陆商酌甚至头都没抬,手中的黑色流光长刀已经割破厢门,壁顶切割开炸开一大片火花,金属边被高温翻边,也丝毫没有影响刀刃把那张失去形状的脸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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