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的手段与束缚她的家庭有什么不同?散发假惺惺的好意,却与你口中的爱护大相径庭。在你眼里,白岑菀根本就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你的玩偶罢了!” “她就是我的啊!”褚溪大言不惭的接过话柄,柏舟的指责竟让她振振有词。她痴迷地抚摸白岑菀的面颊,面色潮红,“任我打造,任我调理,我回应她的期盼,我是她的神啊……” 如果不是她,白岑菀还要呆在不尊重她隐私的母亲身边,还要面对一年到头心思都不在妻女的父亲。而她呢?她给了白岑菀最需要的爱,给她最想要的容貌,让她从被人霸凌的丑女到被人欣赏的美人,除了她,没有谁能给了。 菀菀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啊! 她是菀菀的救世主,是唯一拯救她于泥淖中的神啊! 白岑菀感受着褚溪抚上她脸颊的暖意,蹭了蹭她的手心:“溪溪说得没错。”她睁着灰蒙蒙的眼睛,像个信徒依偎信任着她的神,“我妈不喜欢我,不就是因为我不好看吗?” 柏舟一怔。痛苦的伤疤被亲手揭开,他下意识试图解释:“不,其实你妈妈……” “不用瞒我了。”白岑菀恹恹的,似乎很厌烦说这个话题,“她的病传给了我,你以为我好受吗?我为什么要为自己天生的脸受尽委屈和苦恼?这都是她给我的,她凭什么讨厌我!我没有选择……只有溪溪了。” 她反手环住褚溪的手臂,头挨在她的胳膊上,精致的脸蛋泫然欲泣,美丽,精致,脆弱。 这样的画面和谐美丽得着实令人悲哀。 柏舟张了张嘴,喉咙堵得慌。 她们牵下太深的如蜜糖砒霜的羁绊,早已沉沦其中。 柏舟不敢妄论这是不是执迷不悟。 他很轻很轻地喃喃:“可是褚溪,最后得到白岑菀的人不是你。” 褚溪也许永远都不会懂得,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她的疯狂,她的心魔,她的偏执,都成了礼献。 白岑菀最后也成为献祭的一环。 这真是褚溪愿意看到的结局吗? 这间教室在他们没发现的时候,光线变得幽暗起来,像极了流动的时光隧道,扭曲而闪动着黑色的介质。地面随之出现起伏,桌椅和定格的人体往旋涡的中间倒去。 “诶?!”柏舟一个踉跄,差点被带得绊倒,身后稳稳当当的人及时拉了他一把,拎着手臂把他拉到了外圈。 整个教室的空间消除得快差不多了。旋涡像个巨大的搅拌机,将一切都吞噬殆尽。最靠近中心点的褚溪和白岑却像两具栩栩如生的雕像,被定格在旋涡之上。她们幽幽地望向远方,望向晚霞湮灭的方向,直到最后一缕黑暗降临,将她们笼罩。 黑紫色的空间流速加快,黏液般附上肉眼所及的一切场景。在最深处,一道人影一步步爬了上来。 她伸出手,拽住白岑菀的座椅,接着冒出来一头杂乱的黑发,接着是熟悉的沾血的校服。 姗姗来迟的寰俍大张着嘴,似尖笑又似嚎叫,露出他们熟悉的癫狂嗜血的模样。 “啊,是你们。”布满菌斑霉点的衣袖擦过不断滴落涎液的嘴角,她的脖子如同失去支点,怪异的三百六十度晃动着,摇摇欲坠。“好久不见,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寰俍的头挂在左斜方,一双吊白眼阴测测地盯着他们。她的嘴角越咧越大,嘴角咧出血肉模糊的裂缝,暗红色的液体先是滴落,而后连成一条细线,最后哗哗流淌,顷刻铺满他们脚下的空间。 柏舟再一次站在血洼之上。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即使身后的人一直扶着他,也免不了膝盖一软,一头扎落进血液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冰寒彻骨的凉风卷挟着意味不明的怪笑,萦绕在柏舟的意识里。 怪笑如针尖刺在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直到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 ——醒过来,别睡了。 ——再不醒来你会很危险。 柏舟听话地挣扎起来,脖子却重得要命。他不停地扭动着要摆脱被压住的不适感,而窒息感却越来越强。那股力道在收紧! ——醒来,快睁开眼睛。 那个声音加快了语速。 ……好困。 柏舟的眼皮也重得要命。越来越少的空气让他陷入另一种漂浮的幻觉里。只要不挣扎,他很快就能解脱…… ——快点!只要打碎那个东西,你就能醒了! ……我,我要破坏什么? 柏舟眉峰紧皱,凭着感觉颤颤巍巍举起软绵绵的手,扒上自己喉咙的位置。 他摸到了,一个成年人粗的手臂。 除掉它,他就能醒过来,就能活下去。 柏舟的大脑清醒了一瞬,当机立断咬下一口舌尖血。刺痛刺激到混沌的意识,他立即手下借力,一口将舌尖血喷出。 滋啦一声。 有沸腾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脖颈上的束缚松开,一大口空气争先恐后涌进口鼻,呛得柏舟昏天黑地剧烈咳嗽起来。 陆商酌正蹲在他对面,见状,如夜色深邃的双眸微微闪动,这才发觉刀柄处发白的指尖发麻。
第34章 成为引线的火 柏舟要死不活地缓了半天。 本来被魇住的时候已经够难受了,结果一睁眼弹坐起来正对上陆商酌一副要杀人的脸,眼前一恍惚,以为他是寰俍变的,心脏一跳,又难顶绞痛地倒了回去。 意外的是,后脑勺落在软绵绵的物体上,还陷了下去,舒服得就像跌入厚厚的绒毛之中。 柏舟心生疑惑,摸了摸手下的触感,也是绵柔的质地。 四周静悄悄的,空气十分干燥,能闻到淡淡的紫外线杀死螨虫的味道——哦,应该是晒过的被褥上属于阳光的味道。 家的温馨感扑面而至。 柏舟诧异地睁开眼睛。 陆商酌面无表情地在床头盯着他,不懂过了多久。 室内的光线比较暗,窗口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从边缘金灿灿的光线来看,外面应该是正午的大晴天。 这样的陆商酌太唬人了,柏舟拿捏不准,暗暗在被子下调整成防御的姿势:“请说出我在那边的住址。” 陆商酌太阳穴隐约跳了一下。 “上山,直走六百米,右转,直行八百米,左转,进去后左手边小院中间那扇门。” 要对暗号,指不定谁更胜一筹。 柏舟落败,他讪笑一声:“……记这么清楚啊。”多让人不好逃啊,真是的。 ……或者要不让他卖个人情,给自己放个水,以后下手轻点? 这里不知道是谁的房间,家居一应俱全。窗前的书桌上摆放着一直青釉花瓶,里面插着枯萎的万寿菊。 花瓣掉落,剩下的枝丫上的都是破败的残片。 桌面上还摊着一本笔记本,不远处一直水笔斜斜的放着,没盖上笔盖,总让人觉得主人应该是匆匆离去。 越看越觉得是白岑菀房间的风格。 柏舟虚弱问道:“这是哪儿?寰俍呢?” “躲进她的世界了。” “那白岑菀……” “今天接到电话,说她的病情有所好转。”陆商酌语气很淡,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纯粹因为柏舟想知道,所以她说了。“应该跟寰俍有关。” 褚溪和白岑菀就是寰俍世界的心魔,两人如今崩塌的信念刺激寰俍痛苦不已。加上陆商酌给她的重创,让白岑菀恢复了一些神智。 但问题在于,这个世界的寰俍,一定知道这件事。 而要把这里的寰俍彻底清除,白岑菀又是关键。 不能再拖了。 柏舟一跃而起,拎起衣服:“走,去找白岑菀。” 出了房间,柏舟发现,这里果真是现实中白岑菀的家。好在家中现在没人,他俩赶紧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 这寰俍也真是的,这点手脚也要做。但她失望了,警察不抓自己。 冬岳脑科医院。 白岑菀在这里住了很久。 借用特环科查案的便利,柏舟带着陆商酌很快找到白岑菀。 瘦弱得不成人形的女孩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目光虚焦不知落在何处。但看得出,里面多了点思绪。 柏舟走进去,坐在她对面。 白岑菀一动不动,柏舟先轻声唤了一声:“白岑菀。” 声音传递过去,到了女孩的耳里,她动作没变,眼珠子缓缓往上移到了柏舟的脸上。 她眼睫轻颤,但是柏舟愣是从里面看出了思考的意味。 不多时,从来不曾说话的白岑菀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我见过你。” 嗓子很干涩,像很久没有运行的机器。 柏舟追问道:“在哪里?” 白岑菀声音很轻很轻:“在……梦里。” 那个梦里,褚溪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也很喜欢自己,可是,自己却有点怕她。 “白岑菀,听我说,褚溪把你——” [不许说!]有个声音急切地插进来,带着恨意和警告。 柏舟才不理她:[你不给我说,不就是怕白岑菀清醒过来,你就没有‘养分’了吗?] 柏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尤其是听从厉鬼的命令。可笑! “白岑菀,或许褚溪确实喜欢过你,可现在,她把你的命交给一个鬼做交换,这不值得!” “溪溪她……想做什么?”白岑菀如今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可白岑菀不是真的在发问,这些年褚溪做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好的。她对褚溪,无条件信任。 “溪溪,在等我。”白岑菀下巴抵在膝盖上,嘴里重复喃喃着,“在等我。” 白岑菀对褚溪的意念太过强大,才是这么多年寰俍有恃无恐的来由。 那一端,寰俍肆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看见没,你们抢不走的,白岑菀是我的!] 白岑菀的防线越牢固,寰俍的世界也就越牢固。柏舟越急,她越得意。 可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进来。看见素不相识的两个男人,岑颜清一愣。 柏舟第一次见这个世界的岑颜清,那个女人照顾着疯掉的女儿,面容已经有了老态。 她带着防备:“你们是?” 柏舟开门见山道:“我们是白岑菀的朋友。”他看了一眼白岑菀,她又恢复了那种与世隔绝的模样,似乎没有在听这边的对话。 柏舟便直言了:“岑女士,看到女儿如今的样子,你后悔吗?” 岑颜清一愣。 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尴尬、气恼。岑颜清欲盖弥彰:“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我把菀菀照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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