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另一个人说吃饭了,接着是瓷碗放在餐桌上的清脆的碰撞声。 “菀菀还没有回来?”是白父在问。 “没有。我打算待会进她房间。” “为什么?你明知道女儿不喜欢你这样做!” 这句话点燃了白母,她把碗用力掷在桌上:“白先择,你还认为她是你的‘那个’女儿吗?她的那些秘密还有哪怕一丁点的正常吗?你的尊重换取了她什么?” “不是!”白父急道,“你也知道,菀菀现在拒绝跟我们交流,擅自换了门锁,就是因为不想与我们接触!” 白母的语调明显扬了起来:“我进我自己买的房子的每一个房间,还需要经过她同意?我进我自己的家!还要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吗?!再说了,她现在哪里把这里当成家?这个家里还有白岑菀这个人吗?” “你!……哎。”白父不再言语。两人的争执永远没有输赢,女儿成为他们一家三口亲密关系的死胡同,提起只有争吵,争吵却没有结果。 柏舟站在门口,每一个字都能清晰无比地钻进耳朵里,就好像那两人就在他身边一样。 高档住宅区可不会有这种问题。 柏舟几乎确认这不是真实的世界,所以他尝试性迈步,视若无睹地穿过那扇紧闭的大门,果然畅通无阻进入屋里,白父和白母两人对坐无言,色泽鲜艳香气扑鼻的三菜一汤,对他们来说如同嚼蜡。 谁都心不在焉。 房门被人敲响,白母立刻摔下碗,冲过去拉开门。 门口是一个背着工具包的开锁师傅,白母急不可待把人拉进来:“师傅,我家这间房锁了,麻烦您帮开一下。” 白父也丢下碗筷,脸绷得很紧。他依然认为应该尊重白岑菀的隐私。但另一方面,正如白母所说,他不确定,白岑菀还是不是自己的“那个”女儿。 有些答案注定得不到主动解答,所以他忍了又忍之后,决定放任白母,强行打开女儿的房门。 换锁师傅动作很快,不出两分钟,门锁咔哒一声松开。 就等这一刻的白母一掌下去,惨遭大力的乳白色木门“啪”的一声弹到墙上,又回弹回来,险些砸到他们的鼻子上。 看到满墙的照片那一刹,白母紧绷的弦断了。 连白父都尚未反应过来,白母冲上去疯狂撕扯照片,亮面光滑的相纸被攥成一团从墙面剥落,强力胶如丑陋难掩的疤痕粘得到处都是,而那些被胶带挽留却又零落的相片残渣,在毁坏中摇摇欲坠。 那些承受不住大力的照片脱了胶,画中的人面庞扭曲,无声承受着来自白母既惊恐又愤怒的怒火。她的叱责声声泣血:“她一定要逼我们吗!她一定要和这个魔鬼在一起吗!” 开锁的工人被变故吓呆了,白父顾不上他,一把摁住疯了似的妻子。白母身体不住的颤抖,缩在白父的怀中。 “她是魔鬼,她们都是魔鬼,我的菀菀没了,没了!” 她不想看到相片中那个女孩的脸!看见她笑就想吐! 是那个魔鬼夺走了他们了女儿! 就算丑陋却乖巧懂事的女儿! 柏舟作为灵体的好处,就是再一次得以近距离的在光亮下观察这些照片。 之前的违和感在这些被破坏的照片中体现得更甚,他看着地面乱七八糟的纸团,有些揉不动的便皱巴巴地打开,里面的笑脸歪七扭八,点漆般的黑瞳直勾勾地与他对视,诡异得很。 柏舟压下内心不舒服的感觉,再抬头时,就看到白岑菀站在他们身后,山雨欲来。 屋里的动静掩盖白岑菀开门的声音。当他们发现她时,已经晚了。 白母把房间弄得一团糟,纵然内心有无法熄灭的怒火,面对一言不发的女生,就像有一只手扼住她的咽喉,感到莫大的恐惧。 白父试图补救,但是晚了。白岑菀抄起手边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全部砸了个粉碎。然后冲进厨房里拿起菜刀把所有的窗帘、床单乃至一切看得见的布料切割成条,再把沙发捅了个稀碎。 她的表情冰冷得可怕,双目赤红,双唇紧抿,暴怒中又残存的理智让她清醒无比地做着这一切,只是一刀刀下去的时候,她的目光黏在惊恐却不知如何阻拦的父母身上,恍惚中刀刃是刺破他们肉体。 唯一的局外人开锁工被吓得屁滚尿流,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夫妻没一人敢上前阻拦发疯的女儿,他们眼睁睁惊恐地看着白岑菀把整个家毁成一片狼藉,一声声喘着粗气像耗尽了力气的猛兽,直到再也没有能够继续破坏的东西,白岑菀丢下刀,从家里跑出去,一口气跑到出租屋。 届时褚溪正在做饭,看到气喘吁吁地白岑菀,她温和又心疼地接住扑过来的女孩:“怎么了菀菀?” 白岑菀嗫嚅着,发出破碎而无意义的声音。她浑身颤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不怕不怕,错的不是你,错的是不愿意理解你的他们啊。你做得对,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褚溪轻柔地安慰着,白岑菀听着她如同吟唱的声音,纷乱如麻的思绪慢慢停止活跃,内心那嗜血的野兽偃旗息鼓,她才得以找回失去的理智。 此时已是夜晚七八点,车水马龙的街道早已灯火通明,而她们的住宅区只有星星点点的微黄路灯,被隔绝在厚重的窗帘外。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圆睁着双眼也看不见近在眼前的人的轮廓,只有紧密触碰着的温度,安抚躁动的灵魂。 褚溪的手抚摸怀里人一头柔顺的黑发,轻轻拍着她弓起的背,听到她的呼吸渐缓、放平,而后沉沉着望着虚空的黑暗,准确无误地与柏舟对视。 柏舟一怔。 被她发现了?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藏起来,瞥见褚溪意味深长的将下巴抵在白岑菀的头顶,她双眸含笑,双手环在她身上,以一种占有和炫耀的姿态。 细看下,眼底还流露出病态的满足感。 她在喟叹。 柏舟见到过很多妖魔鬼怪,那些在深夜里狩猎的东西往往只忠实于自己的欲望,越是目标明确单一,狩猎就越容易成功。而在成功后呢? ……就会露出与褚溪如出一辙的模样。 柏舟手脚发凉。 他似乎理解错了褚溪对白岑菀的感情。 她们不是同学关系,不是闺蜜关系,更不是恋人关系。 ——是猎人与猎物的关系。
第26章 草莓味小哪吒 柏舟倒吸一口凉气,生生把自己憋醒了。 他唰的睁开眼,怔愣地看着学校宿舍花白的天花板,老式风扇的扇叶如老牛拉车般慢吞吞转动,其实没多大的风。 柏舟睡了一身汗,即使不动,也感受到枕巾的濡湿。 更别说被褥捂着的身体了。 他受不了的踢开被子,闷热的风黏在身体上,浇湿冰凉,好歹给人喘气的机会。 不知道自己被捂了多久,但再热下去,一定会中暑。一看就是某个不会照顾人的家伙的杰作,只负责丢,不负责管。 纯靠他自生自灭呗。 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柏舟半点脾气也没有。 正常人都不会寄希望于对手。 陆商酌仁至义尽。 他认命地爬起来,在床沿呆坐了会儿,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在走马灯似的过剧情。 他不会错认为那是梦。 当务之急,他得搞明白褚溪的来历。 柏舟伸了个懒腰,又去洗了澡,冲掉一身的汗味,终于又变回神清气爽的男高。 他找到班主任,这个教物理的老头在吭哧吭哧地用电脑做表格,填的信息正好是学生档案。柏舟收回视线,乖乖地叫了声:“余老师。” 老余惊奇道:“你病好了?” “好了,来找您销假。” “行行行,好了就好,再不好我都要联系你家长过来了。”老余低头找备案本,顺嘴感叹了一句。 柏舟诧异:“我请了多少天假?” “嗯?”老余扬起头,推了眼老花镜,“陆商酌给你请了两天假,说你发烧反反复复。” 柏舟:要命。 他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个晚上,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 好家伙!难怪身上这么臭!要陆商酌何用! 轻微洁癖的柏舟要乱撒气了! 老余让他在销假条上签字,柏舟签好后瞄了眼电脑,“懂事”道:“余老师,您在忙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啊?哦!给你们弄学生档案呢,行啊,你来帮忙,我这老花眼,打字又慢,弄了好几天了……” 老余捡了个免费帮手,倒是乐意得很,把椅子让给柏舟,自己到一旁指点:“这些是你们的学籍档案,我要从这个网站导入到表格里……” 柏舟非常上手,老余看着看着,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以后便自己备课去了,剩下柏舟噼里啪啦地打字声。 褚溪和白岑菀的档案都在里面,包括家庭住址,双亲信息和从幼儿园到初中的每个学校。 意料之外的是,两人居然一直都在同一所学校。 柏舟突然冒了个念头,鬼使神差地往下翻,不出意料也看到自己和陆商酌的。 他的家庭住址在九赤山,这个问题不大。双亲一栏只有愗君一个人的信息。再看陆商酌……除了名字和年龄之外,所有都是未知、未知、未知。 想偷偷了解一下陆商酌来历的柏舟:…… 所以这个学籍档案是那个世界的寰俍做的吧? 涉及三所学校的调查太容易暴露自己了,柏舟这次决定电话出击。 他在市局待的这些年,话术拿捏稳得一批。 两个女孩子的幼儿园、小学和初中都没什么特别,是按照学区入学的。 在这之中,小学老师对她们印象还不错。当时这个学校每个年级只有三个班,每个班也就三十来个人,毕业这么多年,班主任还对她们抱有印象。柏舟也就了解到正好当时两家住得也近,她们小学时期一直感情很好,走动很多。班主任还说科任老师都很喜欢两个孩子的,可爱又懂事,每次见到我们,都会甜甜地打招呼。 又聊了几句,柏舟道谢之后,刚准备挂电话,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旋即找了个理由:“是这样的,这个适学年龄人口调查需要有一定的佐证材料。您那儿还有那一届的学生图片吗,我做个采样。” 女老师愣了一下:“啊……哦,有的,我给您找找。” “好的,发邮箱就好。”柏舟留下一串非常具有可信度的邮箱,礼貌挂上电话。 而初中班主任的印象就有所不同。她告诉柏舟,白岑菀一直都挺稳的,但是褚溪初二的时候父母发生车祸全都离世了,那一段时间成绩跌得厉害,性情大变,活泼的姑娘整天阴郁得厉害,她还担心褚溪会不会因此想不开,观察她一年多,直到初三。不过快毕业的时候,褚溪的性格又好转起来了,她还挺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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