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凤凰的诞生之地,是女娲石和息壤的诞生之地。 是无论过了多少个七万年大劫,轮回多少次鸿濛世界,唯一不会改变的地方。 上一次,九方遇便带奚玄卿来此,开启鸿濛溯洄镜,让奚玄卿顺利找回那些被无垢灵体吞吃掉的记忆。 奚玄卿随着他,往狭窄的洞穴中走。 此处岩石皆为橙红色冰晶,像火烧透过,又像水结出的冰,隐隐泛着炽热的光芒。 “你就没感觉到什么吗?上一次,我为何一定要带你来这里,才愿开启溯洄镜。”九方遇问。 “你在怀疑谁?” 奚玄卿与九方遇对视上,恍然明了。 有些默契就是这样,即便他们水火不容,即便不必多说什么,两人心中也有了共同的答案。 九方遇道:“这一次,我依旧不愿相信他。” “你说你已入了一次涅槃劫,去了上个鸿濛世界,却没有将他带出来……” “奚玄卿,你一直都比我聪明,无论是遇事处世,处理九天境大大小小的事务,还是与魔域斡旋,你都比我强,我很笨,从来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都不带回头的,我没你聪明,可我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 狭窄甬道走到头,眼前一片开阔。 一株玉琢翡砌的凤凰花树承天衔地,散发出幽幽光芒,透过琉璃花瓣,折射出斑斓水波,映于那幅硕大的壁画上。 画上,有一只展翅翱翔,凌驾九天的凤凰。 他的翅膀洁白无瑕,他的翎羽浮着一层斑斓虹色,他的双眼微垂,仿若凝视来人。 恍惚间,奚玄卿仿佛看见凤凰落泪。 血红色的。 再一眨眼,竟是他那只盲目浮出红雾,渗出血渍。 九方遇转眸看他:“你还没明白吗?这个世界又怎会忍心让凤凰经历那样艰难的劫数?” 是了…… 凤凰不该如此痛苦艰难,不该如此堕于尘世,被污尘蒙蔽…… 凤凰合该翱翔九天,只用被仰望着,就够了。 九天境已经很不安全了。 直觉没错,九天境在被什么力量监视着,管控着,辖制着…… 九方遇道:“无论过去如何,未来如何,不要以为只有你想让他重生,我亦是,我会帮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他。” 奚玄卿沉默良久。 抬眼看向九方遇:“虽然,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说一句,多谢。” 九方遇垂眼,笑容讥诮。 也不知是在嘲对方,还是嘲笑自己。 奚玄卿回了一趟空悬洞,将那金铃法阵,和灵核阵烛,悄无声息地移至丹穴山洞穴中。 九方遇剖开自己一部分本体,投入阵烛中。 顿时,烛火光热炽盛。 他抹去额间冷汗,咬了咬苍白的唇,挑衅笑道:“别以为只有你能为他牺牲,如今,他欠我的更多了,我等着他重生后,找他讨回来。” 九方遇并非凤凰的执念之人,却好歹是个上神,他是息壤,是同凤凰在同一个地方诞生的灵物,他身躯的一部分多少是有点用的。 这一次的阵法,提早开启。 九方遇在凤凰曾经的巢穴中开启防护大阵。 他咬牙盯着奚玄卿,终于再喊了他一次师兄。 “别让我看不起你,你一定要将他带回来!不用管灵核够不够烧,若是不够,我能添。” “你一定!要将他带回来!!” 奚玄卿怀中揣着北辰玉玦和司命笔,捧着那抹虚弱的魂灵,径直踏入涅槃劫阵。 眼看着阵法开启,九方遇一口气未松下,便听见身后来人的脚步声。 他缓缓回头,眉心蹙起。 “……师尊也是来为他护法的吗?” 对方望了眼涅槃劫阵,又看着壁画上的凤凰神像,抿唇不语。 九方遇加固阵法,又挡住他的路。 “师尊来的好,徒儿有很多疑惑,想问您。” “我知道师尊不会毁了涅槃劫阵,师尊也不希望凤凰涅槃失败,却也……不希望凤凰真的涅槃重生。” 怀渊天尊叹息一声,沉默须臾,又看向九方遇:“你知道这么多,又是想做什么呢?你终究不如你师兄听话。” “听话?” 九方遇冷笑一声,“他是真的听话,还是被控制地不得不听话?” “……” “师尊,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你了。” “为什么一定要奚玄卿修炼无垢灵体?凤凰弄丢女娲石上万年都找不到,为何三百年前,就直接找来为他献心?为何让奚玄卿经历那些……劫难。” “为何……为何收我为徒,我修为不比奚玄卿差,你却一门心思在他身上,而我……不过是一柄趁手的利刃。” 知道的越多,他越崩溃。 却不得不屏住心神,在怀渊天尊,在他这位尊敬了万年的师尊面前,一句句道出困惑,想要求个答案。 “你对奚玄卿说,他的使命是在下一个鸿濛劫来临时,让他以身殉道,以女娲石身修补天漏……” “可我忽然想起,每一个鸿濛劫都不曾有天漏之劫。” “天漏……您到底为什么会预感到天漏?是堪破天道,提早预知?还是……那场劫终由人为?” 九方遇看着怀渊天尊漠然的眼,似乎终于洞察出什么。 他忽然明白过来。 “因为我是息壤,所以你才收我为徒。” 息壤…… 息壤能做什么呢? · 残破的神魂再度穿越时空,进入另一场涅槃劫。 奚玄卿一直小心翼翼将怀中的凤凰神魂护着。 这一次,他睁开双眼时,惊喜万分。 因为,他的仓灵未曾与他分开,蜷缩在他怀里,睡颜恬淡,呼吸轻浅。 奚玄卿抬眸朝四周望去,这是一间诺大的宫殿,比不得九天境玉宸宫,却已足够华丽,空气中浮着一层极浅的灵气,想来并非是什么修仙世界。 大抵是凡间。 令他惊喜的是,自己身躯中竟缭绕着一层不算太差劲的灵力。 这便意味着,他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仓灵。 他用这层灵力,探索殿外,发现周遭都是凡人,只有他还有点修为。 这简直如有神助。 怀中蜷缩的少年睡醒了,缓缓掀开眼睫,抬指揉了下,望着近在咫尺的奚玄卿,又很自然地偎进他怀里,甚至抬起手臂,环住对方。 “唔……你醒了啊?我困,还是再睡一会吧。” 奚玄卿愣怔许久,难以置信。 在这个世界,他已经与仓灵很亲昵了? 没有仇恨,没有怨憎,没有隔阂,没有龃龉…… 奚玄卿浑身都在激动颤抖。 他抬起手臂,想将少年抱得更紧一些。 岂料,这动作吵醒了少年。 对方抬起一双泛着妖冶紫光的眸,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从梦中醒来。 眸中缱绻转瞬化作厌憎。 一把将他推开,嫌恶道:“怎么是你?” 奚玄卿愣住。 少年熟稔地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往他心口快速扎入。 剧痛骤然袭来。 却见少年眉眼放松,打了个哈欠:“唔……没有错,是你这个怪物。” 怪物? 奚玄卿垂眸,看见自己胸口的疤痕迅速愈合,衣襟上遍布刀痕血渍,光是这一日,穿着这一件衣裳,就被捅了十几刀。 “……” 而少年满脸愉悦地捻着匕首,探出柔软舌尖,舔舐刀刃上的鲜血。 嗜血之后,他那双幽紫的眸缓缓变色,如同常人一般的浓黑,整个人也从困倦疲乏变得精神饱满。 脚步声传来,趿在空旷地板上。 门外有人问婢女:“小殿下还在睡?” 少年眉梢一挑,喜悦万分。 光脚跳下床榻,却又顿足,回头皱眉看奚玄卿。 “你怎么还在这?一点都不懂规矩!你赶紧离开呀!” 这间宫殿只有一道门,床上的人肯定不能光明正大离开,会被发现的。 少年眉头一皱。 “哎呀,你笨死了,找个地方藏一藏啊!” 奚玄卿尚处于惊愕之中,难以回神。 等反应过来时,已被少年又拖又拽地塞进床底下。 他看见少年朝殿门奔去。 看见一双云靴趿来。 紧接着,床榻微晃,少年撒娇:“皇兄,我困死了,你来了正好,陪我睡一会儿吧。” 奚玄卿听见那青年无奈道:“阿灵,别闹,我是你兄长。” 少年嘻嘻一笑,抱着青年在宽阔的床上打了个滚。 “才不是,若只是兄长,会抱着我,亲吻我吗?” 青年叹息一声。 紧接着,便是衣裳窸窣,细小的吻声蔓延开。 静谧的宫殿内空无一人,有些难以遮掩的声音,便显得尤为明显……
第37章 成为他的奴 殿内静谧,炉中香丸燃起袅袅细烟,熏香满室,床幔纱帘悠悠晃动,旖旎丛生。 少年攥着纱幔,小腿紧绷,指节泛出玉色,喉咙里也禁不住喟叹,哼出细细轻吟。 “皇兄……” 那张床榻太大,床底下却逼仄狭小。 奚玄卿被塞挤在床底下,忍着不断往他耳朵里灌的暧昧声响,他手指扣着床沿,不晓得忍得多辛苦,才没一时冲动掀翻这张床。 嫉妒,是宣泄自己的欲。 隐忍,是纵容对方的欲。 爱一个人,究竟是将其占为己有,桎梏他,束缚他,不允许他做任何自己不喜欢的事。 还是,尊重他的每一次选择? 先爱上的那个,总是会输得一塌糊涂。 来得不是太早,便是太晚。 他爱仓灵的时候,仓灵不爱他,等仓灵懂得情爱的时候,偏偏他又没了心没了记忆…… 情爱,不是太饱,便是太饿。 仓灵有了让他很饱的人,奚玄卿便不重要了。 奚玄卿很饿,可唯一能让他不再饥肠辘辘的,只有仓灵。 但仓灵不会给他。 他便要一直饿着。 那个人的衣摆偶有垂落,探下床沿,晃荡在他眼前。 奚玄卿死死盯着那条垂绦。 许久,又闭了闭眼。 可惜,这场涅槃劫中,他没有神力,无法封闭自己的听觉感官,只能默默忍着。 他攥着袖中,带入涅槃劫的司命笔和北辰玉玦,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回想起这场劫的世界背景。 从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和仓灵与那男人的身份来看,他们身处的,应当是一个帝国王朝。 在无数个鸿濛世界更迭之下,留下的典籍并不多,记载都颇为模糊。 但至少,他可以确定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相距非常遥远。 恐怕是无数个七万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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