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逃。 逃了就是不打自招。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想要重新活过来,就必须忍耐一切。 命运的捉弄,老皇帝的急色,奚玄卿的厌恶,仓灵的瞧不起…… 他都要忍。 他想活着…… 活着! 那一日,他回到羽族,实难相信将他奉为少主的羽族,在并未怀疑他身份,还将他当作凤凰的前提下,竟直接出卖了他,将他交给奚玄卿。 更难相信,奚玄卿竟是那般凉薄之人。 即便他不是凤凰,即便他害死了那小妖怪,可他到底同奚玄卿认识了三百年,奚玄卿那么宠溺他,惯着他,怎会如此绝情…… 司晨告诉他,奚玄卿不会杀他,他不会死。 却料错前者。 但后者…… 司晨找到他迷迷糊糊,即将消散的魂魄,对他说:“对不起……殿下,我没想到他会那般绝情,我以为我留的后手用不上的。” 所谓后手,凤翎也是死了之后才知道的。 司晨说,他得一位高人指点,可以在凤翎身死之时,瞒天过海,保住魂魄,瞒过奚玄卿。 奚玄卿是什么人? 九天境神尊! 即便他那时疯疯癫癫,脑子不清醒,但他又不是傻子,如何瞒过? 除非,真的有遮蔽奚玄卿双眼的法子。 那位高人,恐怕来历不小。 高人指点下,司晨找到方法让凤翎重生。 “你做了那么久的凤凰,虽然凤凰心被拿走了,可你还有凤凰金翎,骗过天道,让你用凤凰的涅槃劫重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凤翎迷迷瞪瞪地,便被投入一场涅槃劫中。 他一开始还觉得古怪,神祇渡劫都会失去记忆,他如何还能保留一切? 直到这一刻,他想明白了。 他不是真凤凰,独属于凤凰的涅槃劫真的会为了他开启吗? 不会…… 这场劫,不是他的。 因而,他的记忆得以保留。 他来到这场劫中,是为了夺走凤凰的一切,从生到死。 像三百年前那样,拿走凤凰的一切,替代凤凰。 他曾拿走金翎,替凤凰活。 如今,他又要抢占凤凰的涅槃劫,替凤凰重生…… 他回想起最初的最初。 他只是羡慕凤凰,想追随凤凰而已…… 他也曾仰慕过凤凰,欣赏过凤凰,尝试过成为百鸟朝凤中的一员。 可凤凰不会多看他一眼,他满身黑黢黢的鸦羽,从来都只会被淹没于霞光中,无人注意,即便有山灵注意到他,也只会嘲讽讥诮,一次又一次地贬低他,贬低到尘埃,再也抬不起头。 如何就走到这一步? 再也不能回头。 他想活。 便连凤凰重生的涅槃劫也要抢占吗? 凤凰那双眼看着他,看得他心底发怵。 内心嘶吼:别看我了,求求你别看我了。 他只能低垂眉眼,紧咬牙根。 他没错! 他只是想活! 他都做了三百年凤凰了,再多一个涅槃劫,又能怎样? 那少年怒目瞪他,一脸烦躁,语气也极恶劣。 “喂,你到底是男的女的?怎么还不滚?” 仓灵态度不可谓不恶劣。 他本就是在极度绝望中涅槃,不甘与怨愤在灵魂中扎根,又经历了上个世界渡劫失败的痛苦,加上这个世界的他,本是不谙世事的一株绛仙草,最先接触到的便是诡谲多变的皇室,耳濡目染,很难不仗势欺人。 好似一张洁白无瑕的布帛,被扎染上无数杂色。 仓灵讥诮一笑,对那太监说:“我记得你以前是老……咳父皇身边的人,我今天很讨厌你,找个理由将你贬去永巷掖庭不难吧?” 太监慌了神,头磕得更用力了,恨不得将脑浆都磕出来。 声声求饶。 仓灵抬眼,懒得看他,心中只有没喝饱血的烦躁。 “喂,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他问凤翎。 那人眉眼竟与仓灵有几分相似,虽是柔媚了些,但大抵是胭脂水粉抹的太多了,明晃晃一个男人,偏偏穿着宫妇的华服,绣着牡丹百花的诃子,合欢襕裙,肩头臂弯间还垂着百蝶披帛。 确实不男不女。 男扮女装的少年,瞳眸颤动,终于意识到如今的自己穿着羞耻的女装。 他目光垂下。 恨不得谁也看不清自己这张脸。 那太监护主,急忙道:“冲撞小殿下是奴婢的错,错都在奴婢一身,不关羽娘娘的事。” “……羽娘娘?” 仓灵眯了眯眼,噗嗤笑出声。 “哈哈,一个男人,入宫为妃?” 但这人到底是老皇帝的妃子,瞧那穿着打扮,臂钏项链都是珍贵的宝石,看得出老皇帝很宠他。 仓灵也懒得同他搞出什么摩擦。 他只是任性,又不是蠢笨。 即便自己和奚玄卿并非野外苟合,但和一个内侍搂搂抱抱,捅到皇帝面前,也说不过去。 他可不想和二皇子一样,被老皇帝禁足。 又不能讲自己只是吸血。 也不能让别人注意到奚玄卿并不是个真太监。 不然,麻烦更多。 他刚刚那么凶,是为了先发制人,让对方急着自证、羞愧、恐惧,便将他自己的事揭过去了。 仓灵瞪了那太监一眼:“还不快滚?” 说罢,便拽着奚玄卿离开。 “二皇子喜欢搞男人,老皇帝那么生气,我还以为他恐南风呢,鬼知道他自己也弄了个男妃,笑死我了。” 奚玄卿只沉默听他说着,心底却思量万千。 涅槃劫中无巧合。 那人不会只是碰巧长了张同凤翎相像的脸。 “嘿,老皇帝自己也晓得,弄个男妃,会被朝臣,被天下人诟病吧,才将一个男人打扮成女人模样,塞进后宫,真难看。” “他那胭脂涂的好浓,我的天,都快看不清原本的相貌的。” “说起那张脸,我确定我没见过,但好奇怪,我一见到就觉得厌恶,烦躁,恨不得杀了他。” “……”奚玄卿默默抿唇。 “难不成……”少年眨了眨眼,玩笑道:“我和他是什么前世宿敌?” 他默默想,草也有前世吗? 说笑到一半,仓灵忽然顿足,仰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奚玄卿,目光从眉眼流连到没来得及掩上衣襟的脖颈。 奚玄卿伸手将衣领拽起,却被少年挡住,又拉扯下来。 “挡着做什么?对我留下的痕迹不满意?” “…………” 少年磨了磨牙,顾及着还在外头,不方便做什么,便大度地放过奚玄卿。 “我在想一件事。” 奚玄卿微怔,这一打岔,倒是将寻找“皇兄”的事给忘了,料想仓灵还要去找的,但“皇兄”出现完全不受控制,全凭仓灵臆想。 “找到”他,确实有些难度。 奚玄卿再也不会击溃仓灵的信念。 仓灵若当真,他便……也当作是真的吧。 还能如何呢? 奚玄卿刚想开口说,我陪你去找他,便被少年一句突兀惊人的话愕在当场。 “我还是得阉了你。” 他很认真,不像玩笑。 “万一被发现你是假太监,我就麻烦了。” “…………” 奚玄卿又被仓灵塞进床底下。 知道那位皇兄又是仓灵想象出的人后,奚玄卿虽不太舒服,但尚且能忍。 仓灵扑进皇兄怀里,哽咽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却并未提及“三皇子十年前便已薨殁”这件事。 他不说,反倒印证了奚玄卿的猜想。 仓灵是不是也察觉出不对了? 可他不想面对现实,只愿维系这美好幻梦。 又过了好一会儿,殿内安静下来。 垂在床沿的垫褥被掀开,仓灵弯腰朝里头张望。 “快出来吧。” “你挺乖的,也挺配合,很安静,很好,我都差点忘了你还在这里呢。” “……”奚玄卿默然无声。 千万年来,谁敢将九天境神尊塞进逼仄狭小的床底呢? 也就仓灵敢这么做。 被自己在乎的人塞进床底下,亲耳听着他同另一个,哪怕是幻想出的男人暧昧,这种事荒唐又酸涩。 偏偏一回生二回熟。 奚玄卿竟也习惯了。 甚至熟稔地从床底下钻出来,默默掸去袖上灰尘。 仓灵兴致勃勃,咚咚跑到屏风后,推着一个大箱子出来。 那箱子一掀开,奚玄卿再也没忍住:“你……从哪儿弄来怎么多……”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儿。 偏偏仓灵不觉羞耻。 心想:我也见过不少妖灵了,妖性本淫,喜欢纵情声色,也喜欢看别人沉沦其中,无可自拔。 他总想着,皇兄那张脸,若是变得通红会是何种模样? 若是那双桃花眸洇出海.棠色,浮出朦胧雾气,会是怎么样的令人心动? 更难想象,他因自己而情难自禁,欲求不满又将如何…… 一想起来,便觉刺激。 只是空想,他都红了耳垂,喉咙发紧。 妖本就重欲,没什么好避讳的。 偏偏皇兄是君子,即便同他交颈缠绵,吻热情浓,也还是不肯再逾矩半分。 仓灵再馋,也不好真强迫皇兄。 仓灵想:皇兄是天边那轮不可触及,只能虔诚膜拜的月,不可亵渎。 而奚玄卿就不一样了。 他是自己的血奴,是内侍太监,是自己随时可以玩弄的东西。 再怎么折腾,也没关系。 一个是白月光,一个是饭米粒。 一个是朱砂痣,一个是蚊子血。 他挑起奚玄卿下颌,挑眉道:“有几分像皇兄,是你的福气。” “……” 仓灵坐在椅子上,曲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身躯前倾,他手中攥着一柄极细的鞭子,又扯着一条纤细的银色锁链。 奚玄卿掌心撑地,单膝跪在他面前,后背衣裳已破碎,一道道鞭痕遍布皮肤,伤口不深,破裂的皮肉也不算多,更多的是浮在苍白皮肤上的红痕。 锁链一端牵在仓灵手中,另一端束在奚玄卿脖颈上。 仓灵稍一拉扯,他脖颈的束缚便更紧一些。 轻微窒息感,却又不至于要命。 因着微微窒息,奚玄卿脸上浮出不正常的红晕,喘.息声也一阵阵的。 仓灵瞧着他那张脸,愈发兴奋。 双唇翕动,喃喃喊着“皇兄”。 只觉得还不够。 仓灵眼前悬浮着一团蓝色光球,那是雷电天气下,收集来的闪电。 威力不大,电不死人,却有别样趣味。 王朝养了不少仙士,这些仙士也并非餐风饮露,到底还是有人欲的,他们在这方面有了兴趣,也会折腾出一些有趣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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