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闷在被里:“明天还要打工呢。” 宋悦伸手扯他的被子:“都累了,不能休息一天吗?” 路昭被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半长的头发乱蓬蓬的:“休息哪有工钱。” 宋悦皱起眉,道:“你这哪叫打工,活脱脱被压迫被剥削,你换份工作吧。” 路昭小声嘀咕:“不是压迫剥削啦,我是自愿的,这份工作挣得多。” 宋悦拿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昨天上课孙教授才教过的,所谓的剥削,就是压榨你的剩余价值,让工作把你的生活全部填满,让你没有时间学习和提升自己。这样你就永远只能给资本家打工,没法获得更好的工作,也没法自己创业成为资本家的竞争者。” 路昭嘟囔着:“别说得这么严重嘛。我又不是全职,而且,一个月也有一个周末可以休息。” 心里却想,方先生才不是资本家呢,他请自己干额外的工作时,都会另付钱的。 不过,宋悦说的有一点倒提醒了他。 他天天除了上课就是打工,一天之中,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半的时间被填得满满的。 没有空闲时间,就代表不能学习和深入思考,一直这样下去,人会永远原地踏步。 他总算明白,那时方先生为何要说“我愿意支付这笔费用,换取我下班后的自由时间”。 支付了这笔费用的方先生,每天晚上都可以在书房看书、学习、思考,让自己不断进步。对方先生来说,能够不断进步,比付出去的这些钱重要多了吧。 而自己却只能在这样忙碌的日子中原地踏步。 这样下去,他和方先生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的。 路昭心里有些焦急,小声问宋悦:“你说,要是有一个人,本来就比你聪明,比你知道的多很多,而且……而且他还比你努力,那要怎样才能赶上他呢?” 宋悦睨着他:“比你聪明,比你厉害,还比你努力。” 路昭连连点头。 宋悦直接说:“那你一辈子也不可能赶上他啊。” “……”路昭被他一箭扎在了心上,有些泄气,嘀咕道,“干嘛说得这么绝对。”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宋悦给他打比方,“人家开个小轿车,你骑个自行车,人家的速度本来就比你快,而且人家早就遥遥领先,你拿什么去追?你是觉得这个星球是圆的,他转一圈又回来了,就落在你后头了?” “……”路昭被他直白的话打击得体无完肤,“我也不可能落后人家一整圈吧。” “那可说不准。”宋悦道,“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天之骄子。你和他唯一的交集呢,就是他超你整整一圈的时候,嗖的一下,他从你身边经过,然后再次把你远远抛在后面。” 他描述的这个画面未免也太伤人了,路昭一把拉上被子蒙住头:“我不跟你讲了!” “生气啦?”宋悦又来扯他的被子,“好了我不讲这个了。你明天找你的雇主请个假,我带你出去玩。” 路昭在被子里生闷气:“说了不请假。” 宋悦想了想:“你说一个月可以休息一个周末,这个月是哪个周末?” 他这么一提,路昭才想起来,下周末就是方决先生和文越先生来看小胖崽的日子了。 “下周末。”他说。 “真巧!”宋悦高兴地一合掌,“下周末我哥哥要带我去参加一个生日宴会,我们一起去。” 路昭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好奇道:“生日宴会?我只听说过宴会,还没去过呢。是谁生日?” 宋悦想了想:“……忘记了。” 路昭:“……” “反正,不是我哥哥的朋友,就是同事吧。”宋悦说,“我家只有我哥哥一个人在首都打拼,我从小在平州长大,这儿也不认识什么朋友,本来是不想去的。” 路昭点点头,又说:“那你也叫上王志?” 宋悦翻了个白眼:“王志就是个人来疯,我叫他去,万一在宴会上闹出什么状况,我哥得骂死我。” 他这么一说,路昭紧张起来:“可是,我也没参加过宴会,万一我也出什么状况……我还是不去了。” 他又要往被子里缩,宋悦连忙拉住他:“不会的。你胆子小,到了那里肯定吓得只知道跟着我走,出不了什么状况。” 路昭:“……” 最终,他还是被宋悦说服,一起去参加下周末的生日宴会。 为此,宋悦特地带他去剪了个清爽的短发,又找出了自己的一双黑色皮鞋,借给他穿。 “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吗?”路昭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一边纳着布鞋底,一边担心地问,“不穿裙子,就不会有人邀请我跳舞?” “放心吧,现在的宴会,都是一切从简,早就没几个人跳舞了。”宋悦在自己的穿衣镜前照来照去,满意地打量身上的新裙子,“又不是上个世纪,雌虫得靠宴会寻找如意郎君,现在没有强制婚配制度了,好多优秀独立的雌虫,一辈子也不结婚。” 路昭倒是头回听说这样特立独行的作风:“还可以这样啊。” 宋悦点点头:“这都要感谢那些牺牲的先烈,感谢舒主席,让我们都可以读书、可以工作、可以靠自己生活。” 路昭认真地附和:“没错。” “帝国时期,社会制度森严闭塞,雌虫单靠自己,是没法在社会上独立的,必须依附雄虫。”宋悦说。 “所以那个时候的雌虫都拼命地迎合雄虫,每天的任务就是到处参加宴会,去物色一个好男人。” 宋悦整理着自己的裙摆:“我现在打扮得这么漂亮,是因为我喜欢打扮,但那个时候的雌虫打扮得花枝招展,是为了生存。” “那时候一个雄虫可以娶好多个老婆,娶回来无论打死打残,都不用负法律责任。所以,雌虫们才这么拼命,为了后半辈子可以好好活着。” 说着,宋悦转过身来:“我跟你讲啊,我老家那里就有好多经历过帝国时期的雌虫,他们都很瘦,弱不禁风的,跟建国后出生的雌虫完全不一样。” 路昭停下了手里纳鞋底的工作,认真听他说话。 “他们的丈夫,以前都有好多个老婆,现在只剩一个了,就把火气全撒在他们身上。”宋悦说,“但是,他们无论在家里遭受怎样的凌虐,都不愿意离婚。”
第18章 路昭心头微微一顿,想起了离家时,母亲青紫的脸和渗血的头皮。 他轻声道:“离婚……可以离婚吗?” “为什么不可以?”宋悦说,“只要有经济来源,有稳定的住所,离婚之后难道不是过得更好?” 听起来是这么个道理,可路昭仔细想了想,老家好像很少听到说有谁离婚的。 他便问:“为什么呢?你说的那些雌虫,为什么他们不愿意离婚?” 宋悦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路昭微微皱眉,将心头翻涌的情绪压下来,拿起手里的布鞋底,继续一针一针细细密密地缝。 宋悦把新裙子换下来,凑过来看:“这就是千层底?” 路昭点点头。 然而宋悦多看了几眼,就咦了一声。 “四十五码。”他拨弄了一下路昭桌上的鞋样,眼睛斜斜瞥过来,语带玩味,“你的脚长得这么快?” 前两天他帮路昭找皮鞋,路昭才说过自己穿三十九码。 路昭:“……” 宋悦把自己的椅子拖过来,坐在他旁边:“说,给谁做的。” 路昭心虚地背过身去:“没有谁。” “快说。”宋悦戳他的咯吱窝,“你不说,我可要瞎猜了啊。” 路昭讷讷不作声,宋悦便支着下巴开始推测:“首先,不是雌虫。” 路昭脸上一红,小声道:“你就知道不是雌虫了?” “跟你关系最好的就是我,也没见你给我做鞋呀。”宋悦凑近来,“我也不吃醋,这肯定是做给心上人的嘛。” 路昭给他讲得不好意思:“你别乱猜了。” “遮遮掩掩,肯定有鬼。”宋悦戳着他的脊背,继续猜测,“一般脚这么长的,个子也不会矮,我想想咱们院里都有哪几个高个子……” 平均而言,雌虫的身体机能要比雄虫强一些,但雄虫的大脑皮层各个区域往往能发展得更加均衡,外在表现,就是平均线上的雌虫更高大强壮,而雄虫学习更快、性格更沉稳、情绪更丰富。 ——也就是雄虫个头矮一些的意思。 因此,宋悦很快就把学院的寥寥几个高个子雄虫数了个遍,基本都跟路昭没什么交集,沉吟片刻,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他笑着扑到路昭背上,“是那个比你聪明,比你厉害,还比你努力的天之骄子对不对?” 路昭哪知道他真能猜到,顿时满脸通红。 “果然是他!我就说,你那天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宋悦笑嘻嘻的,“他叫什么名字?是咱们学校的吗?” 路昭连连摇头:“你别问了。” 看他这副放不开的样子,宋悦也没有追问到底,只说:“那你可得想好了,优秀的人,追求者绝不会少的哦。” 路昭小声说:“我又没有要追求他。” 现在的他,哪里配去追求方先生呢? 很快,一周过去,到了要去参加生日宴会的周六。 路昭换上白衬衫和黑西裤,穿上宋悦借给他的皮鞋,到镜子前一照,自己都愣了愣。 “人还是得好好收拾自己吧?”换好裙子的宋悦在旁道,“剪个头发,换身打扮,精神了不知多少倍。” 路昭由衷地点点头,又转头问他:“你觉得我长高了没有?” 宋悦走过来和他并肩站着,两人一块儿看着镜子,路昭的个头已经到宋悦的额头了。 “确实长高了,之前是到我的眉毛这里。”宋悦比划了一下,“三公分吧。”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了喊声。 “宋悦!收拾好了吗?” 宋悦一激灵:“我哥来接我们了,快快。” 他赶紧穿上皮鞋,手忙脚乱地梳了几下长发,拉着路昭跑下了楼。 宋悦的亲哥哥叫宋兴,三十八岁,是个健谈的雄虫,似乎很早就来首都创业打拼了,对这个城市十分熟悉。 他一边开车,一边给宋悦路昭介绍沿途看到的高楼大厦,等临近举办宴会的宅邸,才想起来给他们讲今天宴会的主角。 “今天是我一位生意伙伴的表侄三十五岁生日,他本家在帝国时期是首都排得上名号的贵族,建国之后被抄家打倒了嘛,可毕竟家里的青年才俊还在,近些年又倒腾起来了。”宋兴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对这些旧贵族的尊崇。 “这些以前当过贵族的,比咱们讲究点,你们待会儿进去了,注意礼貌就行,看见不认识的冲你笑,你也给他回个笑。”宋兴特地看了看副驾驶坐着的宋悦,“别去那些小姐跟前显摆,你那两把刷子,在人家面前不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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