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知没有再同他讲话,看向宋悦:“宋悦,你哥哥在找你。” 宋悦连忙拉着路昭,跟在他背后,走出了这个小角落。 宋兴还在那头跟人聊得正欢,宋悦远远看见了,不由哼了一声:“我们都被人堵在角落欺负了,他还在这跟人闲聊吹牛。” “欺负?”路昭没反应过来。 宋悦本想解释给他听,但看他一脸天真,又打住了:“不跟你讲了,都是些没意思的东西。” 走在前头的徐行知忽然开口:“确实没什么意思。”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小朋友:“你们年纪还小,少来这种地方,别被这些享乐奢靡之风带歪了。” 听起来像是方先生会说的话,怪不得他们能成为朋友。 路昭心里这么想,乖乖地点点头。 宋悦看见他还是有些别扭,语气硬邦邦的:“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吗?干嘛说我们。” 徐行知的脚步停住,转过身来。 “我并不计较你打人的事。”他说,“为了弥补我对你的无意冒犯,我还请你跳舞,并帮你解了一次围。那么,你是否也该为你误伤我道个歉?” 宋悦一愣,对上他温和的眼睛,却无端地感觉到一阵迫人的压力。 他这下知道,刚刚白淑和这个男人对视,听他说了一句“不是”,为何脸色会变了。 老派绅士的一贯作风是照顾他人的脸面,一位先生不该对一位小姐直接说“我不是来找你”,也不该这样直白地索要道歉。 但这位外表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先生,却能坦然地这么做,表明他骨子里并不服从绅士那一套。 只要他生气了,他就脱去这张假面,没人能拿什么规矩束缚他、掌控他。 宋悦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是个阎罗王,自己不仅打了他,还屡次三番口出恶言,要是他真计较起来,自己可玩不过。 他赶紧夹起尾巴做人:“对不起。” 徐行知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抬脚走了。 宋悦猛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路昭虽然单纯,但脑子并不笨,刚刚听宋悦说了一嘴,这会儿自己琢磨过来了,又察觉徐先生和宋悦讲话时压抑的氛围,就拉了拉宋悦:“你没事吧?我们要去找你哥哥吗?” 宋兴就在不远处,但是这会儿同他谈天说笑的人比方才多多了,看他那兴致高昂的样子,多半也顾不上他们,宋悦撇撇嘴:“就在这儿等着他吧。” 他瞥了路昭一眼:“怎么样?今晚长见识了吧?” 路昭失落地垂下头:“宴会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从小我就听母亲讲这些,还以为宴会是大家在一起高高兴兴跳舞。”路昭没精打采的,“哪知道是明争暗斗,趋炎附势。” “这么快就看清这些人的本质,你悟性很高嘛。”宋悦和他打趣。 “而且,徐先生也和我印象中的不一样。”路昭说,“我之前见过他一次,还以为他是个温柔斯文的人。” “结果是个笑面阎罗。”宋悦凉凉道,“他们这些人可真会装。” 路昭一怔。 那方先生也是这样吗?
第21章 晚宴将近十点才结束,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去,兴致高昂的宋兴与今晚新认识的朋友们道别,这才带着宋悦和路昭往停车处走。 “你没有喝酒吧?”宋悦不放心地问,“怎么这么兴奋。” 宋兴摆摆手:“没喝。上车说,上车说。” 他们一块儿走到轿车前,后头忽然有人喊:“等等。” 白淑提着裙摆过来了。 他同宋兴和宋悦点点头,而后看向路昭:“劳烦你,帮我把这本书还给方先生吧。” 路昭一愣。 先是想,原来白小姐没有忘记自己,又想,为什么刚刚在宴会厅里,他要装作不认识自己呢? 他看了看白淑递过来的那本书,《理想国》。 这本书他们上课时教授也提过,听起来像是方先生书柜里会出现的书。 可是白小姐来做客那天,方先生明明没有借给他书,难道他们后来还见过面吗?在方先生外出工作的时候? 路昭心里有点不舒服,又觉得还书这种事情,自己代劳也不太合适,正想开口,白淑便笑着说:“本来该亲自去还的,这阵子实在脱不开身,等下回有空,我一定登门拜访,和方先生好好交流读书体会。” 他都这么说了,路昭推拒的话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能讷讷接过了书。 与白小姐道别,宋兴开车带着他们离开这座气派的大宅院,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宴会上又认识了哪位老板,又约上了几次会谈,宋悦和路昭听得直打哈欠。 “哥哥今晚上收获这么大,多亏了你啊。”讲了一大堆,宋兴长叹一口气,空出只手来拍拍宋悦,“想买什么,尽管提。” “我要一个新手表,还要一辆自行车在学校骑。”宋悦立刻说。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你今晚收获大,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兴笑了笑,脸上虽然还带着兴奋,眼神却十分冷静:“他们这些人拉帮结派的,我一个外地人闯进来做生意,受了不少排挤。今晚认识的这些人哪,原先都是对我不屑一顾的。” 他瞥了宋悦一眼:“就在徐行知先生邀请你连跳五支舞之后,他们全围到我这里来了,拐弯抹角地打听我和徐先生的关系,想让我把他们引荐给徐先生。” “原先我求着他们办事都办不成,今晚上一个个都上赶着来帮我了,这些见风使舵的势利眼。”宋兴淡淡道。 宋悦愣了愣。 他年纪和徐行知差得太多,众人不会联想到徐行知看中了他,只会联想到他家是不是和徐行知有什么交好的关系,徐行知才这样照顾他。 怪不得,徐行知把“邀请跳舞”也作为他补偿他的一项。 开着车的宋兴问道:“悦悦,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徐先生?” “……”宋悦有些心虚,说,“今晚认识的。” 宋兴惊奇道:“今晚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他该不会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你想多了!”宋悦立刻打断他,“我比他起码小十七八岁,他是变态吗?” “怎么能这么说。”宋兴笑道,“你都十八岁了,看起来和成年人几乎没有区别了,当然会有雄虫喜欢你、追求你。至于年龄差距,爱情本就不看年龄家世、不讲道理缘由。” 后座的路昭也出声附和:“没错。” “再说,你长得好看,聪明、学习好,又明事理,比那些只知道叽叽歪歪的娇小姐强多了。”宋兴又说,“等哥哥去给你好好打听打听徐先生……” “不要不要!”宋悦连连摆手,“你还是给我相看个好糊弄的吧,他那样的,谁降得住啊。” “好糊弄的男人,是没本事的男人。”宋兴不以为然,“我今晚和徐先生聊了很久,你知道吗,他是一流军校毕业,还去过海外交流……” 宋悦捂住了耳朵,拒绝听哥哥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词。 一路吵吵闹闹,回到了宋兴在首都置办的小院。今天时间太晚,宿舍早已锁门,路昭也只能跟着宋悦在这里暂住一晚。 宋兴将轿车开进花园里的小车库,走下车,一人就迎了上来:“先生,你回来了。” 宋悦从副驾驶下来,看见这人,脸色就变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砰的一声甩上车门,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像要同此人算账。 宋兴连忙一把拦住他,转头去叫路昭:“小路啊,你跟悦悦一起进屋去。” 路昭知道这是要自己拉宋悦走,连忙关上车门过去,拉着宋悦经过时,他才注意到,这个迎接他们的人,就是开学那天给宋悦铺床的那名雌虫。 那时候宋悦把这人支使来支使去,一个好脸色都不给,路昭本以为宋悦是个坏脾气的大小姐呢。 他拉着宋悦进屋,宋悦倒脚步不停,带着他就往二楼走,推开一间卧室门,径直走到了阳台。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楼下的花园。 花园里,宋兴和那名雌虫相对站着,离得不近不远,那名雌虫正在说些什么话。 宋悦立刻喊起来:“时雨,大半夜了,你还拉着我哥讲话,要不要脸?!” 路昭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他。 宋兴从楼下看了过来,难得凶了他一句:“宋悦!去睡觉!” 宋悦仍冲着时雨喊:“你要是还有点廉耻心,就该离我哥远远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眼看着宋兴真生气了,路昭连忙把宋悦拉进了屋里。 “你不要那样骂人啦。”路昭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出去,“我们今晚睡哪里?” “我只是骂几句,没有打人,算脾气好的了。”宋悦带着他走进收拾好的次卧。 路昭关上门,走去把窗帘拉起来,问:“他是哪里招惹你了吗?” 宋悦自己脱掉裙子,走去浴室洗澡,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不是我,是我哥那个冤大头。他是我哥的大学同学,前些年一起在平州做生意,把我哥坑得血本无归。” “啊,他骗你哥哥的钱了?”路昭有些吃惊。 “商业诈骗,后来我们找到证据,把他抓去坐牢了。”宋悦在里头拧开了水,哗啦啦的,“我哥在平州创业的心血毁于一旦,也没脸见爸妈,就一个人来首都了。” “哪知道他坐了几年牢出来,也来首都了,你说他要不要脸!”宋悦在浴室里怒气冲冲的,“我哥也是脑子被门夹了,说他坐过牢找不到好工作,看他可怜,收留他在这里打扫卫生。” “……”路昭不好做声了。 宋悦洗完澡出来,他便也拿着宋悦找给他的旧睡衣去洗澡,两个人今晚都累了,洗完并排躺在床上,就关灯睡觉。 黑暗里,路昭还想着自己从白小姐那里接过来的《理想国》,心乱如麻,半晌也睡不着。 他翻了几次身,旁边就响起了宋悦的声音:“你也还没睡?” 他翻过来,面对着路昭:“在想什么?” 路昭不想同他讲自己在胡乱揣测白小姐,便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插手你哥哥的事情了。你哥哥那么聪明,他自己有分寸的。” 片刻,宋悦才说:“我哥原本和爸妈提过,想和时雨结婚。虽然出事之后,他再也没提过了,但时雨现在又来缠着他,我是怕他重蹈覆辙。” “赔了钱,倒还可以再赚,可是人要是一蹶不振了,谁赔得起?”宋悦哼了一声,“被他坑了那一回,我哥消沉了好几年,把我爸妈愁得不得了。要是再有一回,我哥可就垮了,到时候难受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家里人。” “没想到你也会有烦心事。”路昭小声说,“我还一直很羡慕你呢,觉得你家里很和睦,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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