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亲爱的夫人,已经足够了。”她们说,“请回去吧,别在往前走啦。这是公爵的心爱之处,里面有鲜花幼苗,它们太娇弱,不适合参观。” “快回去吧,我们会当做你们没来过,不会说出去的!” “对啊,对啊,快回去,别让管家看见你们。” 她们这样说,倒更想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了呢。可惜花朵们无处不在,要做到悄无声息有些麻烦,更何况,伊塔洛斯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太过深入。 郁封迟迟不动,陷入沉思。他不大想走,打算与花朵们再次谈谈。 谈谈要怎么做,她们才会对见到的一切闭口不谈。 下一秒,管家就从花房那条黝黑缝隙中走出,并且锁上了门。这让他不得不暂时作罢。 两人向管家打招呼。管家提着灯,灯光映在他脸上,色调怪异,他行了礼:“二位晚上好。” “夜里风凉,请问,你们想做什么呢?”那双眼睛死沉。 伊塔洛斯回答:“散散步。” “真的吗?难道不是想要进花房看看?”管家语气依然温和,但他太僵硬了,这话在夜里透露着一股森森寒意。 当然是,这里就一条路,不是想去花房逛逛干嘛走这里呢。 “不是,不是,只是散步。”花们笑着回答。 给谎言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鸟雀叫声忽然在这一刻变得嘈杂,几乎掩盖了管家的声音。 他的嘴一张一合,仿佛演哑剧的木偶。 很是费力才听见他在说什么:“哦,是吗?真的不是想去花房看看吗?好吧,我想说的是,里面是公爵精心栽培的鲜花幼苗,她们很珍贵,对于生长条件很苛刻。她们还是幼苗,不太成熟,不能口吐人言。如果闯入陌生者的话会让她们受到惊吓,会影响发育的。” 花朵们嗯嗯地附和:“从前我不喜欢陌生人,但现在我很喜欢。” 管家:“所以花房不能被参观,还请二位见谅。” 他说得诚恳而遗憾。 伊塔洛斯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们总不好强人所难。 郁封却在这时候问:“鸟儿们在花房里吗?” 管家顿住,无神的眼眸注视他,在底光照射下有几分渗人:“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确实有一些。” 鲜花的培育条件之一就是鸟儿。她们需要鸟儿们用歌喉日夜陪伴才能平安成长,倘若因为客人进入惊扰了她们,使得歌声中蕴含的情绪改变,那么也会影响发育。 “哦,那么其他鸟儿在哪里呢?”郁封追问。 “在庄园,在花丛,在屋顶。”管家的回答无懈可击,“她们来去自由,会出现在庄园任何地方。她们无处不在。” 伊塔洛斯抬眼看向屋顶,有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倘若鸟儿们会在屋顶,那为什么他看不见鸟巢,已经,这样庞大的鸟群数量,为什么不会产生异味? 郁封:“可我为什么不能见到……她们。” 永夜之所的语言资料包能够让他们快速理解陌生语言,这句话的语义转换没有出错。它的含义就是女性的‘她’。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有把漂亮事物亲切称呼的习惯。 “她们对人类有着极高的警惕心,就算她们生活在庄园,也并非每一位客人都有幸能够亲眼见到。” “好吧,谢谢您为我解答。”郁封见好就收,又说,“这里有什么可以助眠的东西吗?比如香薰或者药草茶之类的。” 管家尽职尽责:“有的,夫人,我们有助眠香薰。稍后我会让女佣将香薰在您屋中点燃。” 伊塔洛斯见他谈完,便带着人往后院走了。 视野开阔,这里还有别人。跟鲜花们聊天的组合出现在前方的偏僻处,伊塔洛斯看见他已经换了几个地方。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鲜花们总比人更容易获取信任。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有点太费时了。 阿德拉与布兰琪两人正从花墙迷宫中走出来,头发上挂满了叶子与花瓣。布兰琪发出无意义的声调,显然想说话又有所顾虑。 见到伊塔洛与郁封,她似乎才找到了发泄中的一个小口:“你们也是去散步的吗?还是别去迷宫那边了,她们太无聊,因此太热情,会把你们的装束抓乱的。”布兰琪揉着手腕,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都被叶子割伤了。 “又痒又疼。”她眨了眨眼,“而且里面太暗,容易被绊倒。” “是么?你被它们拦住不让出来?” 布兰琪打了个冷颤:“简直像是要把我永远留下来跟她们聊天,虽然我很喜欢她们,但是她们看起来有点‘饿’。” 很好的形容词,有点‘饿’。 浅浅聊了几句,阿德拉就以要给布兰琪处理伤口为由回去了。 郁封不准备听他们的意见,执意往迷宫的方向走,任何人的提示都没有自己亲眼确认最可信。不过伊塔洛斯没有这种打算,他按住郁封肩膀,将他行径的角度硬生生扳回来。 郁封不满地问:“你信她?” 这话让他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异样感跟吸入那阵甜腻的香无所差别,有些怀念又感到陌生。郁封对此有几分茫然。 花墙右侧,是稍微空旷的草坪,更远处是湖泊的一角。月色下不管是植物还是路边,都被染上一层粼粼波光,夜并不漆黑。花朵们很惬意,安静地晒着月光打盹儿,嬉笑声很少 “亲爱的,不是信不信。这里就这样了。”他摊开手,示意郁封去看。 “能被人们看见的都摆在这里,除非你能在不破坏规则的前提下把庄园翻过来,那你也许会找到所有你想要的答案。”他说,“你不如思考思考,我们要如何进入公爵心爱的玻璃花房。” 他在一处花圃前停下。 月光被人遮挡,花朵们醒了瞌睡,娇气地打了个哈欠,没有责怪他们。 “你好——你好。”她好脾气地抬起花蕊,“欢迎你的造访,亲爱的先生,夫人。” “晚餐享用还满意吗?” “我们很满意,希望菜品不会令你们失望。” 不过伊塔洛斯不是来听她们问候的。 靠近这处偏僻角落,郁封自然看见了伊塔洛斯想让他看见的东西。 微光下,花圃的泥土蓬松湿润,浇灌的液体并不能被瞧出颜色,只是这一块地方比别处显得更深。让他们真正分辨出那是什么的,只有异常香味都不能够遮掩的腥甜。 伊塔洛斯在她们的谈话中俯身,伸手进入花圃中,从一株白玫瑰的花枝上取下一小块破碎的绸缎。 “美丽的女士身上不该出现劣质的装饰,你觉得呢?”
第48章 夜啼鸟之歌 “不可以。”伊塔洛斯说着,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那些热情伸出的枝叶不够长,拉开距离就不会被她们缠绕了。 “为什么,为什么?”花朵们疑惑不解,“从没有人拒绝我们。” “你怎么会忍心拒绝我们?” “因为庄园佣人的职责之一就是照顾你们,而我们是客人,客人讲究的是公平交易。”伊塔洛斯循循善诱,“你想尝尝味道,那你就要付出同等的价值。” 这里不是人们经常休息聊天的地方,听得话少了,她们比起外面的要懵懂得多。 “什么价值,什么价值?”花朵们似懂非懂。 然而伊塔洛斯只是回应了她们一个天使般的微笑,鲜花们更好奇了。 郁封不是很想参与进去,但他也懂得让任务世界中的生物对他保持好感。比如老裁缝,伊塔洛斯的话语与他们的外貌讨了对方的欢心,对方就送了礼物,反之触怒他就会陷入危机。于是在伊塔洛斯耐心交谈,身后的一丛鲜花疯狂喊他夫人时,他转过身回应了几句。 最起码不要被花朵们厌恶。 但他才说了两句话,花朵们就注意到了他的声音。 “夫人您的声音好特别!” “我从没在女士身上听到过这样的声音,好特别!” 但他已经很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轻,变细,掩盖自己身为男性的身份。郁封看着那些像是发现了秘密而兴奋摇曳的花瓣,心道在外还是不要轻易开口吧。即使因为不搭理她们而被厌恶,不还有跟她们耐心交谈的服从者么。 天使比他更能获取人们的好感。 郁封抬眼看着服从者柔顺的银发,最终绕开发丝扯住他的衣袖。 他指着湖的方向。 说完了就别继续浪费时间,再逛逛然后回去。 这个意思。 伊塔洛斯会意,便不再回应鲜花们的‘为什么’,与他一起朝着湖泊走去。 也许是因为鞋子不合适,他的支配者走得更慢了,挽着他手臂的重量也更沉,不过好在这力道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 他们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悠闲地漫步到湖泊。这边没什么人,一直环绕在他们耳旁的鸟雀声也更远了,显得安静许多。 湖泊周围种着大片杜鹃,往后是树林,但他想,他们应该没有必要再去树林看看。因为伊塔洛斯只是在花园中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腥甜,而超过湖泊的范围便什么都没了。 两人站在湖边,谁也没有开口,非常默契地吹着夜风。 说起来一直处于无尽黑暗的世界,在‘白天’的时间段中气温是炙热的,而夜晚吹来的风却很清凉。伊塔洛斯不禁抬头往上看,那轮皓月跟认知中的没什么差别。 那种怪异的氛围又开始弥漫。即使两人站在这里谁也没有说话,也不感到无趣,一种‘似乎可以这样待上很久’的想法逐渐冒出。就在两人意识到的时候,花墙迷宫的另一侧传来微弱的求助声,帮助他们摆脱了这种糟糕的氛围。 “我听到说话声了,请问,有谁在那边吗?可以帮帮我吗?” 他们朝那方向看去,一点深蓝色正陷在花丛中。鲜花的长势太繁茂,几乎把那人遮挡完全。但他们几乎在那声音出现的一刹那就分辨出这人到底是谁——少年的声音纤细而婉转,却并非女性的娇柔,非常有辨识力。 是那只聒噪的小鸟,法瑞尔。 现在他正在花丛中悲泣,发出让人为之触动的声音。 “嘻嘻。”杜鹃们说,“是位不小心跌倒的夫人,她的味道很止渴。那边的姐妹们都这么说。” “你们要过去看看吗?” 所以,这人还受伤了。 法瑞尔满脸泪痕,他在花朵的簇拥中仰起头:“你们可以帮帮我吗?我的脚扭伤了,很疼,我站不起来。” “你的……丈夫呢?”郁封来到他面前,问。 法瑞尔比郁封更能接受这个称呼,他叹了口气:“他说要给我准备惊喜的礼物,所以去找商人们了,留下我一个在外面散步。” 这位‘夫人’说了他的遭遇,期待又可怜的目光落在郁封身上,好像郁封能马上带他离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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