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来找我?”明尘脸色微变,接过信看了一遍,眉心紧蹙,“他病了?” …… 不多时,方九鹤也被吵起来了,披着件厚厚的大氅,睡眼惺忪地出来探个究竟。 “大清早的,你们在闹什么?” 山殷委屈得不行,躲到他身后,道:“我也不知道容昭为什么病了,最近确实有些忙,可能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疏忽……” 方九鹤转头看他,诧异道:“容昭病了?” 山殷眼神闪躲:“是病了。” 方九鹤又看向明尘,不赞同道:“那也不是山殷的错。” “……我没有迁怒山殷的意思。”明尘揉了揉额角,解释道,“只是昨天曲复刚来看过容昭,临走前叮嘱过他留心一下容昭的情况,他给忘了。至少,也该知会我一声。” 方九鹤又去看山殷:“你给忘了?” 山殷:“……” 山殷更加委屈了。 他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一心只想尽快把长明灯做出来,好赶上生辰当作礼物送给方九鹤。睡得少了脑子难免不够用,稀里糊涂丢三落四也正常,没想到会因此被方九鹤责备。 他有些气恼,嘀咕道:“容昭昨夜还来找过明尘了。有废仙溜进来,你们两个上仙竟然谁都没发觉?” “……昨夜?溜进来??”方九鹤听罢开始头痛,“仙府不应该都有自己落的结界么?你们两人,一个从你家出去,一个溜进你家里,为何结界都没有反应?” 山殷和明尘同时别开了眼。 方九鹤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说话。” “是我的疏忽。”片刻沉默之后,明尘率先开口,“容昭失忆后,我就动了一下结界,方便他出入。所以结界不会对他起反应。” “我……”山殷小声道,“容昭不是住我那儿嘛,我就也……动了一下结界。” 方九鹤:“……”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山殷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最近方九鹤很偏爱容昭,只要登门,十有八九都是来找容昭的,教他一些东西,或者喝茶闲聊,陪他说说奇闻,还买了不少容昭喜欢的闲书。 ……现在容昭生着病被人捡走了,这一声叹息,好像是在责备自己做错了事。 山殷这样想着,顿时心凉了半截,低下头去,眼眶莫名热起来。 这时,明尘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没什么错,方九鹤也没那个意思。”他的嗓音平静柔和,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昨夜是我疏忽了,没想过容昭会回来,也没想到有人能不触动结界进来。现在我去找一趟曲复,把容昭接回来就行。” “……真的?” “真的。” 方九鹤怔了一下,抬眸扫了一眼,这才瞥见山殷发红的眼眶,若有所觉。 最近好像确实没怎么找山殷了。 难道说……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散到“吃醋”两个字,就见山殷重新抖擞了精神,棒槌似的开口问明尘:“你去接?你行吗?” 明尘:“……” “不如我和你一起……唔唔!” 方九鹤一把捂住山殷的那张嘴,道:“你先去,不行再让山殷去。” “……好。” - 半个时辰后,明尘回来了。 两手空空,那头漂亮的银白长发暗淡得几乎灰了,看起来心情十分低落。 方九鹤问道:“没带回来?” “没有。”明尘低声道,“曲复说容昭刚喝完药,一听到我来,就吐了,还把碗给砸碎了。他……不肯见我。”
第45章 挑拨 容昭吐得昏天黑地,额角冷汗涔涔,软绵绵地挂在床沿边上,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容尊者这辈子都没尝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他怀疑曲复要害他。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明尘已经走了。”曲复推门而入,扶起容昭,打扫干净床边的狼藉,又给他喂了点清水,“怎么吐得这么厉害,药太苦?” 清水漱过口,苦味散去了些。容昭缓过劲来,推开他,又缩回了被子里,看起来烧得更严重了。 曲复倒是很有耐心:“不吃药可不行。我再煎一副没那么苦的药,你且服下试试。” 容昭皱眉。 “要喝的。”曲复拍了拍他,“我给你拿几粒糖,去去苦味。” 新药很快煎好,他端着药来到床边,手里果真攥了一把糖。 这回容昭总算勉强喝了进去,虽然还是被苦得直皱鼻子。 “有这么苦?”曲复诧异,自己配的药什么味道自己最清楚,里面添了许多甘草和山楂,苦味已经比寻常药汁淡了不少,“你……以前没喝过药?” “……没有。”容昭含着糖,病歪歪地靠在床上,额头敷着冰凉的湿毛巾,虚弱道,“好苦……” 曲复怔了怔。 须臾,他剥开糖纸,又往容昭嘴里塞了一粒糖:“甜甜嘴。” “唔。”容昭差点被呛住,皱起眉头,不客气地道,“你少碰我。” “脾气还不小。”曲复笑起来,看了他片刻,眼中浮现出几分怀念之色,“遇见师兄之前,我也没喝过药。第一次喝药,也苦得直吐,还骂他让他滚。然后师兄给了我很多梅子糖。” 容昭抱着被子躺在床上,闲着没事就听他唠,听着听着,嘎巴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粒,吃到了藏在里面的梅子。 酸甜酸甜的,味道很好。 “你师兄没有成仙?”容昭好奇道。 “他死了。”曲复收敛了笑意,“碎成很多块,连个全尸都没有。” “哦。”容昭也就随口一问,没太多感想,“山殷还没来吗?” “还没……” 话音未落,门就被敲响了。 曲复瞟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开门去了。 仙府门口。 方九鹤穿着大氅,站在山殷身后,懒散得看起来快睡着了。 曲复有些意外。 “你怎么也来了?是药……”他看了一眼山殷,不动声色地改口道,“有要事?” 方九鹤懒洋洋地应道:“嗯。我徒弟落你这儿了,来看看。” 曲复更加意外了。 “容昭是你徒弟?” “教了点东西,算是吧。” 山殷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由心焦,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小心翼翼地插话道:“上仙,容昭他还好吗?” “病得不轻。”曲复顿了顿,转头看向他,意有所指道,“若是没空照料,还是别接回去的好。” 山殷被戳中,不免有些心虚,巴巴地看向方九鹤。 “我们只是前来探望,看看情况,并非一定要带他走。”方九鹤接过话,轻轻推了一下山殷,“你先去看容昭,我和曲复说两句话就来。” “……真不接走?”山殷茫然,“可是明尘……” “爱莫能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方九鹤道,“你去容昭那边探探口风,如果他能同意暂且回到明尘那养病,那最好了。” 山殷不疑有他,点点头,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只剩曲复和方九鹤两人在门口。 安静片刻,方九鹤道:“你给我的药吃完了,还有吗?” “有。我改了一下药方,做出来的药止疼效用比之前的要好,等会给你。”曲复说着,顺手查探了一下他的情况,发觉愈加糟糕,忍不住皱眉,“你这伤实在古怪……真是因为生死劫留下的?” “是啊,倒了大霉。”方九鹤笑了笑,“不吃你的药,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 他的生死劫,早就在插手山殷劫数的那一刻起,转为了情劫。 辗转相遇,再续前缘。 劫数转换触动了因果,又被天道降罚,他当时伤得几乎死了,靠明尘勉强捡回一条命,拖着无法痊愈的伤病残喘至今。 这种事太过罕见,除了明尘,仙都里谁也不知道他身上还带着情劫。 没告诉山殷,是因为他不想将人牵扯进来;不告诉曲复,只是觉得此人行事有几分虚伪,不值得托付性命攸关的秘密罢了。 不过曲复作为大夫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做出来的药也管用。 “那个药,别让山殷瞧见了。” “知道。” - 两人进屋时,山殷正在给容昭喂水果。 “多吃点。”他努力地试图弥补自己粗心大意把人弄丢了的过错,“甜不甜?冷?我看看有没有斗篷……” 曲复快步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他现在不能吃生冷的东西。” “水果也不行?”山殷茫然,伸手摸了摸容昭滚烫的脸颊,踌躇片刻,对容昭小声道,“你在发烧,还是要遵医嘱。我把水果都留给你,等你病好了再吃。” 容昭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想出声抗议,碍于恹恹的没什么力气,也懒得开口。半晌,轻轻偏过头,蹭了一下山殷的手,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没有水果吃。 冰凉凉、软乎乎的,很舒服,指尖还带着一点好闻的兔子草料的味道,果然和曲复不一样。他稍觉安心,闭起眼睛,轻嗯了一声。 山殷只觉得手心烫烫的,感觉容昭的发热之症很严重,一时愧疚,又十分心软,转头问曲复:“真的不能把容昭接走?” “他一天要喝三次药,还要时时守着,注意病情有无加重。如果没有好转,还得再来找我换一副药。你若有空,便将他带回去照顾吧。” 山殷:“……” 山殷试着和容昭商量道:“要不让明尘……” 容昭不跟他商量,掀开眼皮瞪了他一眼,扭头就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了。 生病的容尊者非常不好说话。 山殷一筹莫展。 “有曲复照料,容昭的病应该好得很快,用不了几天就能把人接回去。”方九鹤提议道,“你每日来看他一回就行。” “那……那就这样?”山殷看向被子包。 被子包一动不动。 方九鹤试着往里面塞了一本刚买来的、容昭喜欢的奇闻志。 被丢出来了。 丢开书后,那只手又瞎摸了一阵,碰到山殷的袖子,一把攥住。 “病会自己好。”沙哑的嗓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我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想见到明尘。” 稍作停顿,又重复了一遍:“不想见他。” 山殷被拽得牢牢的,根本走不了,犹豫片刻,对方九鹤道:“我再陪容昭一会儿,你先回去报个平安。” 方九鹤也无可奈何:“好。” 方九鹤走后,山殷费了好大劲才把容昭从被子里哄出来,又陪他念完了半本奇闻志,答应他明天这个时候再来,顺便带只兔子过来给他玩。 容昭这才勉勉强强、恋恋不舍地放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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