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根金色翎羽,正不停用指腹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这是当初翎均历练结束要离开幽冥之境时送给苍的礼物,珍贵的,只送给挚友的礼物。 槲栎曾以为只有他有,可是不是,翎均后来出去又送给了旁人! 一想到这,槲栎就嫉恨地想要杀人,他的思维很简单,把他们都杀掉的话就只有他一个人有了不是吗?! 好想…好想回到那个时候。想办法…要想办法把小雀藏起来,让小雀以后只能看到、听到、摸到、嗅到…尝到,他一人。 - 九重天内,启天颢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里,面前漂浮着一层淡蓝色水幕,水幕中显现的画面正是翎均现下所居住的木屋。 诚然,翎均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都丝毫不落地被启天颢窥探着。 而此刻木屋里,那个瘟神恶鬼已经走了,走得头也不回。可他的好儿子,还死死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甚至一边看一边笑。 启天颢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努力抑制着狂涌而出的怒火和憋闷的泪意。他这几天已经发了太多次脾气,砸了太多次东西,他都懒得再去砸、去发泄、去委屈地痛哭了。 因为这偌大的天宫,压根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翎均不在,九重天所有人都恨不得避他如蛇蝎,他另外两个好儿子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只有他一个人成天坐在这,看着他的好大儿,他一手养大的好白菜被猪不停地拱!偏偏他儿子还乐在其中! 启天颢气得想吐,想哭,想崩溃大叫,可都没有人理他,没人哄他,他又哭个什么劲。 启天颢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在这种时候,应该有个人会来哄他才对。 是均儿吗?不是均儿,还有一个人,是谁,是谁呢… 他想不起来了。 启天颢伸手往虚空处摸去,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不想做孤家寡人,他不想,他要让均儿,变回从前的均儿。 他的好孩子,应该眼中只有父皇才对,怎么能有别的男人呢? - 忘川尽头,幽冥之境入口处。 穿着一身简朴布衣的守境翁依旧像从前数百年那般,安静地坐在河边垂钓。他从不与人说话,也从不回应小鬼的捉弄,这么多年,能让他张口的只有天界的翎均殿下。 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小鬼们觉得,应当是守境翁拜高踩低,看不起他们这些无名鬼。于是变本加厉地欺负他,抢走他的斗笠和蓑衣,像抛球一样抛着玩。 守境翁素来是没有什么反应的,可是今天,他却突然动了。 小鬼们吓了一跳,丢下蓑衣斗笠缩到门柱后面,只露出脑袋偷看。他们看到守境翁用手扶住脑袋,很是诡异地晃着头,看起来很痛苦。 片刻后,他抬首,浑浊的眼睛望向头顶的天幕,口中喃喃自语些什么。 有个胆大的小鬼凑上去听,听到他说的是:“天要变了。” 什么意思,小鬼疑惑挠头,抱着自己飘忽的身体在一旁坐下,跟着他一起望天。 天要变了?是要下雨了吗?
第47章 雷劫至四十七 翎均给自己找了个偏僻的山洞应对雷劫, 他不愿连累周围无辜生灵,独自在山洞中打坐三日,终于等到了今日。 今日是他的千岁生辰, 也是雷劫最可能到来的日子。 千岁生辰独自度过,听起来略微有些凄楚。不过翎均却是已然习惯了, 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曾对生辰日抱有期待, 而这些期待在启天颢一次次的言而无信和无谓忽视中化成了碎片。起初每次想起来, 心里都会泛起细细碎碎的疼,后来疼得多了, 也就变得无感。 翎均抬起头, 望着那从山顶缝隙里滑落进来的天光, 天还亮着,雷劫没有动静。 要来便早些来吧,别让他一直等,他垂眸, 有些疲惫。 就在这时, 翎均发现前方的山壁角落里好像有什么在动。 那东西似有灵性,他将目光移过去时,便待在原地装死,目光挪开,就悄咪咪地开始挪动。 翎均起初以为是槲栎那家伙不听话跟过来了,待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 角落里那个顽皮的小家伙竟然是一棵冥兰草。冥兰草通体雪白, 头端长着形似铃铛的小花, 散发着淡淡荧光,很是漂亮。 这种草想要成形, 需要极其刁钻的生长条件,故而在六界中不算常见。 而此刻翎均碰见的,竟是只化灵的成年冥兰草,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冥兰草有一个珍贵的特性,便是它身上散发出的浅淡香味可以舒缓生灵的情绪,抑制狂躁心境。这种草因此在魔界很受欢迎,堪称无价之宝。 这种机缘不易错过,翎均想,把它捉来放进香囊里让槲栎随身带着,或许能让他不会再像从前那般陷入走火入魔的状态。 打定主意,翎均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合拢,欲将这个小家伙捕捉住。可它不愧是灵物,像是察觉到了翎均看它的眼神不对似的,也不伪装成普通的草了,迈开小短腿咕噜噜就往山洞外奔跑。 狡猾的小家伙! 翎均一个跃步追了出去,冥兰草疯狂地扭动身子爬上陡峭的山壁,翎均凌空踏了几步,甩下几根孔雀翎羽扎进山岩之中将小家伙包围起来。冥兰草焦急地在里面蹦蹦跶跶,发现无法逃出去后,颓丧地趴倒在原地装死。 翎均凑过去,俯下身子,伸手拨弄了一下它的叶片:“你好啊。” 冥兰草很是嫌弃地抖动了一下叶片,偏过头去,要是它能发出声音,恐怕这会已经哼出声了。 翎均觉得好笑,和声哄着:“你想跟我回家吗?” 冥兰草微微偏过铃铛花一般的脑袋,对上翎均那双美目,不知怎么,忽然回缩了一下,白色的身体有些变粉,仿佛是在害羞。 好美的神啊!虽然想吃它QAQ。 翎均微微歪头,一句怎么了尚未出口,身侧一道猛雷轰然劈下,山体瞬间震荡不止,掉落下大块大块的岩石。 冥兰花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浑身发抖,翎均伸手抄起它塞进袍袖里,飞速旋身躲过一道雷击。 他仰头,方才晴空万里的天此刻已乌云密布,雷劫到了。 又是一道悍雷劈下,翎均用左手凝出防御屏障抵挡,飞身从山壁上跃下,右手合指凝诀放出神识,将方圆百里都探测了一遍,用移转术将范围中的所有生灵全部移了出去。 做完这些,他才在原地打坐,以其身为圆心浮出一个写着复杂咒文的青绿色法阵,凝成一个圆形的保护罩。道道悍雷对着防护罩轰然劈下,一声又一声不间断的轰响,几乎将整个荒原都震动了。 魔与仙皆不明所以地张望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以为已将所有生灵挪出去的翎均自不会知道,山洞里,墙角边,一棵混在野草中的小树苗在轰鸣雷声中动了动,变成了身披玄氅的黑衣鬼相。 他在这陪了翎均三日,因为怕被聪明的小雀发现,没敢做什么多余的事,只偷偷藏着,默默盯着小雀看。 方才翎均捉那只冥兰草时,槲栎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被发现了,幸好没有。 山洞外,翎均正在渡劫,此次雷劫怕是会持续一天一夜之久,如今只是开始。雷劫强悍,翎均这会已显得有些吃力,素来温和淡然的面目此刻眉头紧锁,额上布满细汗,捏诀的手也在不自觉发着颤。 小雀很痛苦,可槲栎只能在旁边看着。他曾从记载文书中看到,渡劫时如有旁人相助,或许会导致渡劫失败。倒也不会有何损伤,不过修为停滞,再难提高。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莽撞影响到小雀,却依旧痛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受。 不是第一次,槲栎生出想灭了天道的念头,只要没有那个东西,没有劫要渡,没有天要破,翎均又何必如此,他只要一直做那光风霁月的天界大殿下就好了… 又是一道轰然雷声! 槲栎倏地回神,看到洞外的翎均在万钧压力下吐出一口血,防御罩隐隐有龟裂之势。 槲栎神色一紧,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冲出去。 他攥紧了拳,最终还是忍住了向前的脚步,只是让他再袖手旁观,却是做不到。 偷偷地…偷偷地挡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就像当年,小雀破天时那样。 一缕黑色魔气像蛇一般爬上防护罩的边缘,帮助罩中之人修复了原本的裂痕。 坐在其中的翎均紧闭着双眼,只感到一股力量缓而慢地浮上来,似在从旁助他。 这股感觉很熟悉,当年他破天之时,也有这么一股力量在他最紧要的关头出手相助。 那是翎均第二次破天,同第一次一样,万众瞩目,六界观摩。 而第一次,翎均失败重伤。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观礼者。 人总是会在午夜梦回之际不断回忆自己曾经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翎均也是一样。这熟悉的一幕在一段时间里几乎成了翎均的梦魇。 成王败寇,若这一次他再次失败,翎均不敢想象会迎来什么。 父王的失望,六界的冷眼,他看似众星捧月,实际却孤立无援。 翎均曾以为当年在暗中助他的是父王,以为父王只是嘴上严厉,心里还是担忧他的。以至于翎均每次对启天颢的行为产生不解或些许怨怼时,想起此事,郁气总会消散一些。 可现在,翎均开始怀疑,真的是父王吗? 当年也就罢了,此时此刻,经历过之前的争执,父王真的会出现在这里帮助他吗? 这种行为,这种偷偷摸摸出手的思维方式,他怎么觉得…怎么觉得会是那棵笨树会做出来的事情呢。 - 此时的天界,凤栖正在琼玉殿外焦急地催促着:“老二你好了没有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快点走啦!” 他一向没什么耐心,这会也是焦躁地胡乱跳着,跳得脚上铃铛不住作响。 今日是大哥的生辰,凤栖前些日子跑了不少地方去给大哥寻新奇物件,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称得上大哥的。 凤栖看着自己准备的礼物,很是满意,他可听说老二这些天门都没出,一直窝在殿里,想也知道没有他上心,准备的东西肯定比不上他。 凤栖有些嘚瑟,看了眼身前紧闭的门,刚想再喊一嗓子,门紧跟着被打开,仲琼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手中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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