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栎一怔,被质问得嗓子有些干渴,干巴巴道:“我的…友人。” 翎均敛眸掩去一分失落,凉凉道:“魔尊大人不爱交友,可我却爱,我的友人遍布六界,为何非要跟魔尊大人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转移注意力去随意拨弄腰上挂的香囊。那香囊,正是当初分别时,苍送给翎均的墨绿色花形香囊。 槲栎的目光落在那香囊上,眸色染上一层温柔。小雀无论到哪都戴着它,真好… 翎均一抬眸,就撞进槲栎那般如月如华的眼神里,他跟着槲栎的视线看向香囊,忽然一把将香囊扯了下来。 槲栎神色一僵,有些诧异地看着翎均。 “你知道这香囊的来历吗?”翎均举着香囊问。 槲栎眼睫微闪,抿了抿唇,摇头。 “呵。”翎均轻笑一声,面色彻底没了暖意,抬手将香囊扔到了床榻的角落,别过头不说话了。 他这会穿着青绿色的布衣,头上戴着荆钗,半个身子倚在床榻的矮桌上,褪了鞋袜屈腿坐着,露给槲栎的半张侧脸绷得死紧,看起来倒真像是个生气了,希望夫君去哄的小娘子。 槲栎意识到许是小雀察觉到了什么,上次小雀突然说要带他去见苍,他一时不察,恐被小雀看出了马脚,猜到他的身份了。 太聪明了,槲栎挠头,他觉得他也没有暴露什么信息。 事到如今,还是得先哄哄。槲栎拿起被扔到一边的香囊,走回翎均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戳戳,不理。 再戳戳,还是不理。 槲栎无法,只好故技重施,他在一旁吭哧吭哧磨蹭半天,最后将一朵枝条缠绕而成的花小心翼翼捧到翎均面前,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样。 翎均看到那朵花,心底沉闷的郁火消了不少。 他抿了抿唇接过那朵花,抬眸看向槲栎:“不装了?” 槲栎目移。 翎均将花拢在掌心,槲栎编花的技术还是跟从前一样拙劣。可这样拙劣的把戏,从前能哄到没长大的小翎均,现在依旧能哄到已成长为完美储君的大翎均。 他轻轻笑了笑:“我从未把你跟苍联系起来,要不是那日你眼神闪烁,我也不会去细查。” “原来我们早就认识了,槲栎。” 原来你救过我不止一次,槲栎。 翎均眼神温柔,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槲栎将头低了低。他不敢,不想,不愿,让小雀觉得他是在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接近。更不敢让小雀知道他心底压抑的恶念,想把小雀吞下,占有,变成他的私有物的…恶念。 在小雀心里,苍应当是很纯粹的存在,是他的挚友。 槲栎颇为心机的想着,他用一个新的身份去认识小雀,尝试着,吞掉小雀。如果惹了小雀不喜,让他厌恶,让他觉得…恶心。他至少还有退路,他可以让“槲栎”消失,让“苍”出现,但是现在,被发现了。怎么办?他的伪装没有了,如果有一天小雀发现了他心底的恶意,会不会离他而去? 槲栎心底不安,一直在想着那个最坏的可能性,没有说话。 见他久久不语,翎均也没有追问。只是垂下原本隐隐藏着期待的墨绿色的眸子,不把那分失望显露出来,努力站在槲栎的角度去理解他。 可是努力了半天,翎均发现自己还是理解不了。 槲栎究竟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难道是不想认识他,想否认之前的关系?那也说不通,槲栎分明不抗拒与他亲近,甚至会在他刻意的撩拨下脸红害羞。 或许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翎均心里始终认为外界的人,包括他的亲友,都对槲栎的误解太过。 槲栎明明很纯良,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兽,对一切都不了解,带着新奇的探究欲。绝非其他人口中的需要退避三舍的瘟神。 然而这种纯良木讷体现在感情上,就让翎均有些头痛。他觉得槲栎或许都不知道爱情这两个字实际代表着什么。还需要他慢慢地,小心地诱导… 气氛安静下来,二人一时间各怀心思。 片刻后,翎均开口:“我过几日要闭关,就先不跟你去魔宫了。” 他捏着手里的香囊,随意道:“我要渡劫了。”
第46章 苦心诣四十六 天神的千岁大劫素来都十分凶险。 这就好像是一个分水岭, 平安度过者将会灵力大涨,若有幸能得天道机缘,更是有机会使神魂出体, 去游历九重天之上的风景,或能从所听所感中悟出大道, 进入深层境界。 而失败者,身受重伤都算是轻的。更有可能神魂破碎, 当场毙命。 槲栎虽身在魔界, 却在很早之前就让手下收集了有关的文书记载,自是知道对于翎均这种天生神来说, 渡劫要比一般的神更加困难。 他们承受了天道的宠爱, 可以不用修炼, 一出生就拥有满级神格,自然要经历更为严苛的考验。 故而听到翎均这么说,槲栎心头一紧,当即道:“我留在这, 为你护法。” 这句话说得翎均心头微暖。 对于渡劫, 他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只因启天颢曾对他说过,天道小肚鸡肠,忌惮所有能够取代他的人,常常以权谋私,在之渡劫时动手脚,让有潜力者命丧黄泉。 启天颢当年便深受其害,渡千岁雷劫时险些被劈得神魂破碎, 浑浑噩噩了数年才恢复清醒, 但从那之后便变得有些不记事,且暴躁易怒, 阴晴不定。 翎均不知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原本父皇是要为他开阵护法的。 启天颢那会说到此事时,分外爱怜地摸着翎均的脸,言之凿凿地保证绝不会让翎均受一遍他当年受过的苦。 不过现在… 翎均觉得启天颢之所以沉得住气放他来荒原,估计是想着他会因畏惧雷劫而回去。而只要他回去了,启天颢必会以此要挟让他断了情根专心修炼。 翎均已然选择了这条路,必是不会再回头的。 他也没有想永远的忤逆父亲,让父亲在天道迫害下一直承受不断有孕的痛苦。他还是跟从前一样想把事情做到最极致,想让所有人都能满意。 只不过这一次,翎均在里面加上了一点自己的私心,他不愿再把自己刨除了,他也想试着实现自己的愿望。 有了羁绊,便不能够破天。 这是启天颢自己得出的结论,因为他失败了,便将失败的原因归结到与凡尘羁绊太深上。 翎均觉得这或许并不是真相,他还是想试一试,万一呢,万一事情能够两全呢。如果破天成功与否只在于力量的强弱,那么他即便动了凡心,也不会放弃修炼,也不会不考虑父亲的痛苦的。 可父亲他,永远是那么偏执独断。所以翎均没有同他多言,他想用实际行动证明给父亲看,换一条路走,也可以行得通。 翎均想了很多,槲栎还在静静等待他的回复。 对上那双不掺一分虚情假意的眼睛,翎均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行的。” 因为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他不想将槲栎也拉入未知的危险之中。 这件事本就与槲栎没有任何关系,他天生天养,在这世间孑然一身,拥有翎均最向往的自在与无拘。翎均可不想因为他一些尚未言明的小心思,就让槲栎这棵于旷野中野蛮生长的树有了责任与情感的牵绊。 但他毫不犹豫的拒绝落在槲栎耳里,就变了一番味道。 槲栎难以抑制地感到失落,他觉得今天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天界亲友在这里,翎均都不会拒绝他们的提议。 可偏偏他被拒绝了。 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经历过很多事了,甚至翎均都知道了他是苍。这样,都不能让翎均对他敞开心扉,坦然地接受他的帮助吗? 可从前他们在幽冥之境时,翎均还在他身上筑巢,还十分依恋地依偎着他入眠,还同他并肩作战、接受他的庇护,为什么现在不一样了? 是不是因为他心里装了太多人了… 一定是这样。 槲栎攥紧了手心,从前翎均还小,没有那么多新奇古怪的经历,也没有认识那么多友人。 在幽冥之境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所以翎均的眼只看得见他,心也只分给他。而现在不同了,外面的世界太大也太复杂,汁源由扣抠群,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怎么会有当初那片小小的密林简单安宁。 如果…如果能回到过去那样。槲栎盯着身前翎均那雪白又纤细的脖颈,眸子逐渐变得晦暗,如果能让小雀身边只有他一人…只看见他一人的话,该有多好。 阴暗的念头早就已经于脑中生根,如今更是在一阵阵跌宕情绪的刺激下,隐有控制槲栎整个心神之势。 得到他!占有他! 脑中的声音疯狂叫嚣着,不停催促槲栎行动,他的右脸又开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黑色斑纹。 该死。 当初在小雀面前控制不住情绪,槲栎深感羞愧,回去以后闭关修炼,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喉中有想呕吐的欲望,他又要吐花了。 不可以。 槲栎运气压制,不想在小雀面前丢脸。 他紧紧皱眉站起,装出一副魔界有急事要去处理的样子,留下一句:“如有紧急事端,用荆棘环联系我。”便匆匆离去。 翎均撑着下巴,颇为好笑地看着他有点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槲栎别的不说,最大的优点便是听话。除了当初走火入魔时流露出几分恶劣魔性,其他时候都很乖。哪怕心里不愿,也都强忍着乖乖听他的。 让翎均有时候都想变回孔雀真身啄槲栎几下,看他会不会生气,要是真的生气了,就开个屏哄一哄。鬼相大人很好哄的。 希望以后在那事上也能乖乖的。翎均越想越远,他惫懒,不想动,就劳鬼相大人多动动,不过怎么动,动多久,要听他指挥。 想到这,翎均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似乎只要跟槲栎扯上点关系,不管什么事,他都觉得很有趣。 而这会还打心眼里觉得槲栎很乖的翎均殿下自是没有想到,方才飞快逃走,找了个角落吐出一大堆五颜六色鲜花的鬼相大人擦了擦嘴角直起身,漆黑瞳孔里跃动着压抑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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