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均暂时疲于去考虑,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现在也不是当初随意让父亲摆布的年纪了,现在还是想想看中午吃什么。 他没想好,便推开茅屋的门走到前院,拿起水壶浇院中唯一一棵光秃秃的树苗。 这棵树苗是在他想买些花草装饰前院的夜里,被一阵大风刮到他门口的。翎均翌日一推开门,便看到门口躺着很多烂树杈,和一根完整树苗。真的是毫不突兀,十分自然的出现方式。 他温和一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现,很是平常地捡起树苗种进院里。只是用铁锹埋土的时候,用力把树根打得啪啪响,随后漠然地转身离开。 他去市集上买了许多鲜花种在树的对面,对她们小心呵护,悉心浇水,而身后的树,却是一眼再没看过。如此的结果便是,翎均第二日起床,一推开门,便看到他昨日好生照顾的花全死了,而一滴水没浇的树则神采奕奕,还发了芽。 翎均皮笑肉不笑,很好,想玩,我陪你玩。 这会浇完水,眼前的树苗抖了抖,像孔雀开屏那般舒展开树杈,树苗登时长大了些许,叶片也变得更加茂密。 “倒是不知道你是什么品种的树,”翎均拎着水壶好整以暇,“今日想不好该吃什么,不如就把你吃了吧。” 树苗没有动弹,仿佛是听不懂话的死物。 翎均眸子微眯,还想再说,院外忽然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是前头的小商贩,翎均曾去他们摊上买过东西。 “青神青神,你快躲起来吧,厌鸦那小子输不起,带着朔漠将军往这边来了,一看就没安好心,肯定是来找麻烦的!” “是啊是啊!”另一人附和道,“朔漠将军可比厌鸦那个三脚猫难对付多了,那是真的上过战场的,听说魔尊大人还曾经夸过他勇猛!” “哦?是吗?”翎均原本没什么表情,听到这一句,他一边笑,一边伸手狠狠扯掉身边树苗上的一片叶子,“魔尊大人也夸过他勇猛,那想来是很厉害了。” 树苗猛地晃了晃,掉落数片叶子于地上,像是在说:“我不是,我没有。” 翎均轻哼一声,皱眉:“别掉了,我不喜欢秃子。” 树苗:“.…..” 几个商贩对他这句没来由的话有点懵,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翎均扬起笑:“我知道了,多谢你们提醒,他们恐快到了,你们还是先离开。放心,我不会有事。” 商贩们诺诺点头,虽然担心青神,但他们这些无名小魔也怕被魔族大佬迁怒,跑到一边找了个角落躲起来观察情况。 不多时,厌鸦就带着一群小弟和朔漠一起来到了茅屋门口,走上前猛踹了一脚木制的栅栏院门,盯着翎均道:“林什么玩意的,滚出来,我们朔漠将军有请。” 翎均看了眼在那一脚下有些破损的院门,放下水壶转过身。他未曾动手,院门就自动缓缓打开。 翎均闲庭信步踏出去,目光不咸不淡地落在厌鸦身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令厌鸦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威慑力,让他不受控制地想要臣服。 厌鸦又不受控制地想起那日被面前这人暴揍的悲惨。他也是像现在这般站在这,一动不动,却能用灵力把他压得反抗不得,只能一下下自己扇着自己耳光,一边扇还一边大喊着:“我错了,我不该仗势欺人。”最后脸都扇成猪头了。如此奇耻大辱,厌鸦怎么能忍! 厌鸦不能忍,但是他还是怕!看到这个人就觉得脸蛋一阵阵抽痛,他一个眼神看过来,厌鸦双腿都没出息地想跪。他果断闪到朔漠身后,狐假虎威地指着翎均道:“将军,就是他!” 朔漠是三头魔,每一颗头上都长着一只独眼,此刻那三只赤红的瞳孔皆转向站在中央的翎均,中间的口张开,发出低沉浑厚的男音:“就是你对魔尊大人不敬。” 左边那只口也跟着打开,是颇有些尖锐刺耳的童声:“大胆!杀了他!割下他的头当球踢!” 右边那只口是个柔媚女声,此刻看着翎均久了,面上竟有些羞涩:“好俊美的小郎君,割之前让我玩一玩吧。” 左边的童声再度响起:“呸!你别恶心我!我不同意!” “安静!”中间的头忍无可忍,厉声让他们闭嘴,看起来当是这三颗头的主事人,“我在问你,是不是对魔尊大人不敬!” 他冷冷看着翎均,眼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翎均面色未变,问:“你为何觉得我对魔尊不敬,是他跟你说的?” 翎均瞥了眼探头打量他的厌鸦,厌鸦跟他对上视线,立马缩回脑袋。 朔漠:“不错。” 翎均扬了扬下巴:“他怎么说的。” 朔漠答:“他说你对魔尊大人不敬。” 翎均扶额:“然后呢。” 朔漠拧眉:“不敬就是不敬,要什么然后!” 翎均觉得这魔界的人脑子是不是都不太好使:“他只说了一句不敬,也没说我是怎么不敬,更没说我是因何不敬。前因后果一概没有,你就信了?” 朔漠沉默半晌,像是在思考,想了想,他伸出一只手将身后的厌鸦提到面前来。他身形高大,拎厌鸦像是在拎小鸡仔一样,看着他冷冷道:“说。” 厌鸦哆哆嗦嗦,勉强挤出一抹笑:“将将将将军,说什么呀。” 朔漠指向翎均:“他刚才说的。”说着,朔漠卡壳了一下,看向翎均,“你再重复一遍。” 翎均:“.…..” 他抱着胳膊,淡淡道:“怎么不敬,因何不敬。” 朔漠盯着厌鸦的眼睛重复:“怎么不敬,因何不敬。” 厌鸦被吓得浑身发抖,他嘴里一直没个实话,面前这大块头又是个傻子,向来都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这回怎么突然开窍了。被那三只眼睛盯着,厌鸦支支吾吾半晌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朔漠大怒:“你骗我!拿魔尊大人骗我!” 他说着,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要扇他。厌鸦害怕地抱住头,大叫道:“我错了我错了将军!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呜哇哇哇!” 朔漠手一顿,眼一垂,瞄准一个地方狠狠往他身后扇去,啪啪啪几声巨响,听得翎均耳膜一颤。 随后便是厌鸦爆发出的杀猪般的嚎叫大哭,小腿在空中不断扑腾。太丢魔了,太丢魔了,他的小弟还在看着,他可是个成年魔! 翎均在天界多年,天界的人通常客气疏离,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带着虚假浅笑。他倒是很久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戏码了,除了有点震耳朵以外,没什么缺点。 翎均倚着门看了一会,侧眸转向院中那棵没动静的树,忽然觉得某人好像也挺欠揍的。 某棵树接收到翎均的眼神,总是有很多根树枝缠在一起的凌乱大脑这会却福至心灵,看懂了翎均的想法。瞥了眼在翎均身前闹开的下属,槲栎觉得他再装死好像有点不太妙。 于是他在原地丢了个树苗的幻影,下一瞬便悄无声息地在朔漠与翎均之间现出真身。 一身黑袍曳地,颈间戴着的银制项链发出清脆的响声。众魔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看清来者是谁的那一刻,在场的魔和角落里围观的魔都惊掉了下巴。 这这这这这是,魔尊大人!
第45章 难言隐四十五 砰的一声, 朔漠呆滞地看着身前的魔尊大人,原本抓着厌鸦的手不自觉松开。厌鸦跌坐在地,原本疼得面目狰狞想嗷嗷大叫, 对上槲栎那漠然的神情后立马像被掐住喉咙的鸡一样把所有声音都咽了回去。 魔尊大人?魔尊大人怎么会在这? 众魔迟钝一瞬,随后纷纷伏地叩首:“参见魔尊大人!” 翎均靠在门框上默默围观, 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很有威望啊,鬼相大人。” 槲栎被说得有些许不自在, 盯着翎均道:“他们冒犯你, 你想如何处置。” 翎均闻言,好整以暇的转眸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厌鸦, 和看到槲栎就两眼放光, 仿佛槲栎让他去死, 他下一秒就能毫不犹豫自刎的朔漠,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让他们把我的门修好。还有就是,这位小兄弟如果闲得无聊, 就在这边做做巡查兵, 专门查那些仗势欺人,收保护费的恶魔。” 他每说一句,厌鸦就心虚地一哆嗦,听到翎均说不处置他,当即感动的眼泪汪汪,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好好巡查!以后我厌鸦就是青神的狗,唯青神命是从呜呜呜, 你是我唯一的神!” 翎均不置可否地转身离去, 进院中之前,他瞥了还站在原地的槲栎一眼, 语气没什么温度:“不进来吗?” 于是魔尊便在众魔惊恐的眼神中乖乖走进了院子。 惊!他们的魔尊大人不是一直大杀四方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听话了! 前头的翎均走了几步停住,抬手对槲栎指了指那棵树苗,面带微笑:“我新种的树,好看吗?” 槲栎眼神亮亮的,点头。 翎均笑意更深,下一秒,手一挥,树苗被连根拔起,幻影破碎,消失于原地。 槲栎:“.…..” 他垂眸摸了摸鼻子,紧接着看到翎均袍袖一甩头也不回进了屋。 槲栎嗫嚅了一下,想喊他,却终是没喊出口。他觉得小雀生气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一时有些踌躇要不要进去。 屋里的翎均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险些要被他气死,怒声道:“杵在外面做什么!” 槲栎猛地抬头,表情虽然没有大幅变化,但却是肉眼可见的喜悦。 角落里偷窥的小魔们被这一幕看傻了眼,他们没想到青神竟然会认识魔尊大人,更没想到他们的关系这么好! “你们觉不觉得…” 小魔有话想说,却不敢说。 “觉得觉得!”另一只魔疯狂点头,二人随即像是遇见了同道中人,激动地握着手。 剩下那只魔仿佛被孤立,疑惑地挠了挠头:“什么意思啊,觉得什么?” 同道的两魔凑过去:“你不觉得刚才的场景很像小夫妻吵架,小娘子把夫君赶出去不让进门的场景吗!” 那只魔呆愣昂头,回味了一遍:“我好像悟了…真的很像啊!” 而此刻,“小娘子”翎均正倚在矮榻上冷冷盯着站在面前的“夫君”槲栎。 槲栎没太懂小雀为什么生气,只是他进来后看到这过于简单的陈设和房屋,微微皱眉:“跟我回魔宫住。” 翎均闻言顿了顿,脸颊被槲栎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臊得爬上些许红晕。他别过脸,略有些气恼道:“跟你回魔宫,我是你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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