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他忽而嗅到一股不算浓烈的血腥气。 谢梧扭头,看向埋头在凉亭外清扫的灵越谷弟子,虽在榻上躺了半年,他仍旧敏锐地察觉到血腥气的来源。 站起身想要上前查看,谁知他还未碰到人,这弟子就倏然跪下,攥着扫把的手还在发抖,“谢道长,我只是一介外门弟子,你放过我!” 谢梧伸出的手一僵,眼底带着无措。 他记得自己在大家眼里一直都是帅气又友善的剑修,怎么一觉起来变样了? 玄蝉眉目好似结了一层冰,声音不复诉说想念时温柔,每个字都像是浸过寒潭,带着刺骨寒意,“你最好给出一个谢梧不放过你的理由。” 那弟子的头埋得更低,无助地浑身颤抖,不知内情的人远远瞧着,倒像是在被人欺负。 玄蝉已然不耐,冷冷道:“说话。” 谢梧在两人之间来回看,有些迷茫。 “其中许是有误会。”他轻咳一声,嗓音带着病重的虚弱,“玄蝉,别这么凶,人家身上还带着伤。” 谁知他此话一出,又莫名刺激到这青年弟子,只见青年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隐隐熟悉的脸,“用不着你假好心!” 谢梧脾气平日里虽好,却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脸上笑意随即淡去,“你平白无故污蔑人,总要有个说法,难道我就得莫名其妙被你冠上倚强凌弱的罪名么?” 他扫了眼青年口中的伤口,“你的舌头,可不是我伤的。” 青年连忙捂住嘴,眼中带着犹疑,迟迟不愿开口。 他以为这位打赢魔族的少年英雄会很好说话,磨磨蹭蹭许久,却仍旧不见对方放过自己。 咬了咬牙,只好开口:“是——” 剩下的两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一道甜甜的声音打断。 “谢哥!”顾昭端着一碗冰雪丸子走过来,蹲到谢梧跟前,语气撒娇中又带着些许委屈,“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原地等我呢,我找了你好久。” 说完,他才顺着谢梧的目光扭头,待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眼底冷意闪过,面上犹带疑惑,“这是怎么了?” 谢梧执起勺子,舀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冰雪丸子,无奈道:“不知道,这位道友一见着我便求我放过他,我应是今日刚醒对吧?” 他从未奢求过自己做了件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事就必须让所有人都称颂他,但第一日从床榻上下来就遇见这样的事,他的确有些难过。 顾昭似笑非笑道:“我也不懂呢,灵越谷的待客之道,真是奇奇怪怪的。” “哎呀,谢哥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帮你问问他,看着天像是快下雨了,谢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冲玄蝉使了个眼色。 玄蝉:“该回去喝药了。” 谢梧:“不是醒来刚喝过?” 玄蝉:“每两个时辰便要喝一次。” 那不就成药罐子了? 谢梧腹诽几句,不情不愿起身,“好吧。” 待两人相携着离去,顾昭这才坐到谢梧坐过的石凳上,指尖捏住瓷勺,舀起那颗谢梧只咬过一口的丸子送入口中,眼中带着奇异的满足。 “好甜……” 他舔了舔唇,侧目看向面容失色的男弟子,“都怪你,他只吃了一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才突然失控那样……”青年惊惧地仰头。 顾昭没有再说话,不紧不慢将那碗冰雪丸子吃完,就连瓷勺上的糖水都被舔舐干净。 “你不必这样害怕我,虽说我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做出公然在灵越谷杀害弟子的蠢事,尤其是今日你冲撞谢哥还被旁人瞧了去。” 青年还未松口气,又听他道,“你说你是断袖,可我四日前才看你从柳明月那个女人房间里出来。听说她很满意你,还想收你为内门弟子,拜师典礼就在三日后。” 顾昭说着,就没忍住笑出来,“柳明月那个女人,我从来没见她对哪个男人的兴致能够延续七日,你自以为自己能升为内门弟子,便想以此为跳板搭上秋月白,却不知她对每个在她床上的男人都是这样说的,一旦失去兴致,就如一件穿腻了的衣裳,该扔就扔。” “而你唯一的用处,就在她空虚的时候能添一份妄想,甚至她连碰都不曾碰过你,只是拉着你说了一夜闲话。她若是知道你今日所为,玷污了她心中妄想,你会如何呢?” 青年不可置信:“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当然是因为,他为了让谢哥醒来第一个看见自己,被迫听了一夜的墙脚。 “你不需要知道。”顾昭微笑,“你该庆幸,谢梧今日醒了。”
第124章 你们没有自己的师兄吗? 那名弟子的去处谢梧不得而知,亦不曾放在心上。 待他回去,当夜就开始高热不退,几乎整个灵越谷所有暂居在此照看他的人都被惊动。 待他再次醒来,每日不是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便是被玄蝉几人轮流守着喝药,唯恐他再出现任何的意外。 就这样在榻上躺了一个月,他终于受不了了。 他已经一个月没有摸过剑了!可是玄蝉这个家伙仗着自己医修的身份,就是不肯把赤霄剑还给他。 “赤霄剑断了,秋月白正在想办法修好它。”玄蝉温声道,将一碗药递到他唇边。 谢梧绷着脸,扭过头。 今天不让他去练武场玩,他就再也不理玄蝉了! “知道你怕苦,我改了配方,是甜的。”玄蝉道。 见他执意不肯喝药,玄蝉只好解释道:“陆长风好不容易把那些非要前来表达仰慕之情的毛头小子拦在外面,你若去了练武场,定会被他们围堵。” 毛头小子,特指赖在灵越谷不肯跟师父回沧澜山的沧澜剑宗众弟子。 “什么毛头小子,我们沧澜山的弟子可是很乖的!”谢梧不服气道。 除了爱在私底下看人间话本,不论练剑还是早课,都乖得很。 “我好歹也是炼虚期,不就昏迷一次么?哪里就那么容易出事,你们再不让我出去,我真的要憋死了。” 谢梧越说越觉得委屈,苍白的面容都气得红润了几分。 如秋水澄澈的眸子亮晶晶的,还带着恳求,玄蝉哪里招架得住,只好拧眉道:“你经脉未愈,只准看不准碰刀剑。” 谢梧连忙点头,“当然,我就是去看看他们。我已经答应你了,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嗯。” 玄蝉从屋内拿出大氅想要给他披上,谢梧嘴角一抽,接连后退,“这都入夏了,我才不要穿这个。” 玄蝉扫过少年单薄的身姿,皱眉。 谢梧:“我真的不冷,我不穿。” 玄蝉只好将大氅又收回去,可眼前不断划过那日谢梧突发高热的模样,又忍不住淡淡开口:“若是冷了,必须告诉我。” 谢梧翻了个白眼,已然对所有限制他行动的人怨气满满,“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何必这样小心翼翼,我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 任谁被这么关在屋里,难免心有所郁闷,玄蝉默默跟在他身后,听他一言一语的埋怨,却觉得万分满足。 两人刚走出庭院,就被走来的人挡住去路。 陆长风摇着扇子,桃花眼弯起,“时辰到了,轮到我陪师兄,就不麻烦玄少主走这一趟了。” 玄蝉冷冷与他对视,将那件染上药香的大氅丢入他怀里,“莫让他着凉。” 继而扭头看向谢梧,低声嘱咐,“天黑之前,记得回来吃药。” 谢梧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待人一走,他便撺掇着陆长风御剑带他飞去练武场。 陆长风摇头,“师兄你现在还吹不得风。” 谢梧不可置信,“陆长风,你的御剑飞行还是我教的,你居然敢拒绝我!” “师兄难道不是想要等我把剑拿出来,然后好抢过去自己飞吗?”陆长风似笑非笑。 被戳中小心思,谢梧也不心虚,反而理所当然起来,斜睨了陆长风一眼,“等我好了,第一个收拾玄蝉,第二个就是你。” 陆长风无奈摊手,“能得师兄亲自料理,长风自当知足。” 然而还未走到一半,谢梧已然没了力气,只能垂头丧气地被陆长风背在背上。 “我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变得这样弱了?”他嘟囔道。 陆长风双手托住他,闻言道:“其实这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哎哟,师兄你拽我头发做什么?” 谢梧闷闷道:“这样一点都不好。” “嗯,我知道。”陆长风不紧不慢地走着,“我只是觉得,师兄不该将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像现在这样,你累了我可以背你,就挺好。” “师兄忘了么,当初你捡我回去时,沧澜山太高了,我走不动,你也是这样背我上的山。” 谢梧:“我是你师兄,背你是应该的。” “嗯。”陆长风轻笑,“所以师弟背师兄,也是应该的。” …… 练武场上,各大门派的弟子皆有,其中以沧澜剑宗的弟子尤为热闹。 “看我这招,是不是有大师兄一半帅了?” “没有,你别想什么都要攀扯上大师兄。” “我不管,大师兄就是最帅的!我就要念大师兄。” 一旁的灵越谷弟子烦躁开口:“你们这群剑修,练剑就练剑,吵什么吵?废话这么多,谢道长才不会像你们这样聒噪。” “帅气没学到半分,尽会给谢道长丢人。” 一名沧澜剑宗弟子顿时不悦道:“这一招可是大师兄亲手教我的,我看你就是嫉妒,有本事你也让你们大师姐亲手教你做傀儡啊。” “你——!” 眼看两方人马就要打起来,其他弟子也笑嘻嘻地凑过来瞧热闹,忽而一道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谢梧好奇道。 周遭寂静一瞬后,骤然爆发出比先前还要吵闹的叫喊声。 “大师兄!真的是大师兄!” “大师兄你来看我们了?”“大师兄我想死你了!我每天都有在乖乖练剑!” 其中还掺杂着其他门派的弟子,夹在沧澜剑宗的弟子里,一个个铆足了劲往前面挤,若非陆长风提剑拦着,怕是要把他挤成馅饼。 “这是我们的大师兄,你们无双殿的来凑什么热闹?你们没有自己的师兄吗?” “谢师兄救了整个修真界,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师兄,我叫一声怎么了?我们殿主说了,以后和沧澜剑宗就是一家人!你的师兄就是我的师兄!” 谢梧自醒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混乱的场面,一口气没缓过来,忍不住咳嗽起来。 方才还在不断推搡的众弟子见状,一个个又停在原地,不敢再靠近。
98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