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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也会这些？”伏涟很是疑惑。 叶慈擦嘴的动作一顿：“……从小便是这么教我的，一直都会的。”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伏涟也不知自己在恼些什么。 “……”叶慈叹了口气，看着伏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满是无奈和疲倦。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不过，要是我跟你说的话，你会听吗？” 不会。 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伏涟愣愣地看着叶慈，模样有些呆，心中的气像是被人戳了一个洞全都漏出来似的，空落落的。眼前的人是被他掳来的落难公子，而他出身粗鄙，不足为道，只因为机缘阴差阳错被他绑在了裤腰带上带着。 说不定带子松了，人也就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伏涟从来没有做过人，他从出生起就是鬼，所以行走世间这么久，竟然不知道，光凭借吃个东西的样子，也是能拿来分人的。
第二十章 城中术 许举人是个体贴的，这日叶慈和伏涟来得匆忙，他只来得及叫下人整理干净院子，却不曾好好布置，于是一大早便带着下人来敲伏涟院子的门。 伏涟昨晚不知发什么疯，一晚上没睡，回到院子里就坐在案前，备好纸墨。旁边的矮柜上堆满了书籍，伏涟带过来的“全部身家”和这里的书相比寥寥可数。叶慈弄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书堆了一地，却对着烛火定定地坐着，也不写字。 叶慈原本是想陪着的，奈何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实在忍不住了，还是靠着伏涟睡着了。这一晚上没有伏涟的作弄，叶慈睡得极沉，一夜无梦，直接睡到了天亮，然后被门外咚咚咚的敲门声惊醒。 一睁开眼，叶慈发现自己睡在书案不远的小小榻上，还盖了一条薄被，只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的衣服，因为和衣而睡有了些褶皱，但却没有像从前一贯的清晨一样莫名其妙地露出胸膛。定睛一看，伏涟还坐在书案前，脚边堆满了粗狂的字稿。 叶慈刚醒，迷迷糊糊地下床捡了张字看。 伏涟的学习速度极快，没几天便能将书生留下的书籍上面的字全部识得，快得让人啧啧称奇。可也正是因为这般囫囵吞枣，伏涟写出来的东西丑得让人不敢称之为字。而现在叶慈手上的这张字，虽然笔迹仍旧狂放，但字整体已端庄不少，可谓进步极大。 “咚咚咚——” 门口敲门声又响起，随后许举人温温柔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伏公子，叶公子，两位可睡醒了？” 叶慈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他见伏涟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应着一边下床：“来了。” 叶慈知道自己还未打理仪容，此时见人于理不合，但伏涟对外宣称叶慈只是一个小书童，现在身为主人的伏涟都已经起了，他一个书童却还睡着像什么话。叶慈哒哒哒地跑到门口，留几分心神注意旁边那鬼的反应，听着没有什么动静，叶慈便当他默认允许自己开门了。 门一打开，许举人就看见了叶慈的样子，显然是刚睡醒，头发都来不及束披散下来，衬得那张原本便阴柔的脸更加柔美。许举人下意识地移开眼，听到叶慈问：“大人这么早来找我家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我……”许举人抬眼，正欲说些什么，眼神瞥到了叶慈身后，顿时噤声，随即换了一副脸色，笑眼眯眯，话头一转，“伏公子。” 叶慈疑惑地转头，正好和身后伏涟的视线相撞，不知怎的叶慈心神一荡，又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叶慈腹诽着。 “嗯。”伏涟懒懒地应了一声，淡漠地瞥了门口的许公子一眼，丝毫没有要放人进来的意思，“你来干嘛？” 用这么不礼貌的语气说话，寻常读书人被如此无理对待定是面色不虞，许举人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脸上还挂着不变的笑。 反正他一开始的目标也不是伏涟。许举人眼睛一转，像是在回伏涟的话，眼神却停在叶慈身上，语气愈发柔和：“在下屋里有一些书画，想着二位的院子简陋，特地送来装点一二。” 他话音刚落，背后的人便将满怀的画卷送到叶慈眼前。叶慈呆愣愣的，直接抱在了怀里，等看到伏涟的一张俊脸装都不装彻底拉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啥。 这放也不是，丢也不是，周围的气氛冷了下来，莫名其妙地，大家的视线都投在了叶慈身上。叶慈顿感手足无措，四下张望，硬着头皮贴到伏涟身上，把满怀的画卷塞了过去：“要了要了，先帮我放在桌上好不好？求你了……” 叶慈看着伏涟快要杀人的眼神，差点要哭了。 “……”伏涟默不作声，拿过画卷转头往里走去，特别不客气地往案上一扔，其中一卷没有卷好，被伏涟这么一丢，轱辘轱辘地滚到了地上，结绳一散，画卷直接在地面上散开。 “嘿！” 许举人身后书童模样的人见名贵的画被伏涟这么粗暴地对待，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很是愤愤不平，“那可是黄老先生的真迹，有两百多年了，可别给我们公子弄坏了！” 许举人并未出声阻止。 伏涟嗤笑一声：“不过是张两百年的废纸，还没我年纪……” 他话说到一半，却见叶慈突然“呀”了一声，跑过去看地上的画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上下看了许久，随后莞尔一笑：“还真是黄老先生的作品。” 许举人见叶慈识得，更是欣慰：“你喜欢便好。”顿了一下，他似是试探，“是否是对书画颇有造诣？” 叶慈倒是谈不上喜欢，他自认不算雅士，读书懒散，今日认出此画，不过是他父亲喜爱收藏书画，叶家府邸中也藏了不少名家真迹，其中就包括这位黄老先生的。这位黄老先生喜欢画些鬼鬼神神的东西，叶慈房间里就挂了一副。 离家许久，如今看见此画，倒勾起了叶慈的思家之情来。 叶慈忧愁了下来：“我无大才，怎会……” “咔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叶慈往声源方向看去，只见那案上的兰竹紫毫笔被硬生生折断在伏涟两指之间，再往上看去，伏涟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叶慈心顿时提了起来，他知道鬼的情绪都不太稳定，但没想到伏涟在这时候突然要发作。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把许举人他们送出去，随后重重把门一关，就将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许举人关在了门外。 转眼之间，满身煞气的鬼就来到了眼前。 鬼不知为何在发怒，居高临下地看着挡在门口的叶慈：“让开！” 叶慈紧紧地捂着门，丝毫不让，伏涟的样子很是吓人，叶慈正面对着他，眼见着那张熟悉又压迫感极强的脸慢慢贴近，强忍着害怕冷静道： “他是本地有名望的乡绅，颇受百姓爱戴，有功德傍身，不像你之前杀的土匪和店家。他是举人，又得民心，盯着他的人太多了，他被杀的消息会传得很快的。” 可是伏涟根本不在乎这个，他想杀便杀了，怎会管这么多，伸手便去掐叶慈的脖子：“你让不让开？！” 好吓人好吓人！ 叶慈觉得自己没出息，伏涟都没怎么用劲儿呢他就已经要被吓哭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出身大家，文采非凡，又考了功名，受人敬仰。” 叶慈多说一个字，伏涟的脸色就更阴一分，叶慈胆战心惊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你杀了他，便比得过他了吗？” 你样样都不如他。 占来的书生身份，比不过他的举人名头。 藏在深山浑身血煞的恶鬼，比不上受百姓爱戴的大家公子。 伏涟是个脑袋聪明的，很容易就明白了其中关窍，垂眼看着被他禁锢在方寸之间的叶慈，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越来越响，他放开了叶慈，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喜悦的事情。 叶慈虎口逃生，惊魂未定。他以为这一茬儿应该算是过去了，迈开步子正要走，伏涟却猛地看向他的方向，随后凌厉而凶煞的鬼气顷刻袭来。 震碎了叶慈背后的木门。
第二十一章 城中术 今早许举人接到仆人递来的消息便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整日不见人影儿。院子里放着的珍贵典籍被伏涟发脾气弄坏了好些，此鬼今日不知发什么癫，等安分下来了之后又老老实实窝在案前写字去了。 叶慈叹了口气，认命地帮伏涟将书整理好，心里琢磨着跟许举人说上一声，问了来送饭的侍女，对方却说许举人一整日都没有回来。叶慈只当对方临时有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娘子。” 伏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叶慈身后，语气暧昧地叫了一句。叶慈转过身看去，却见阴晴不定的鬼正满脸和善笑容地站着，还冲叶慈招了招手：“过来。” 叶慈不疑有他，朝伏涟迈步，即将靠近时，被伏涟一把拽进了怀里。 许举人喜爱清净，又是一个人住，后院的两三房妾室都是温顺柔和的性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叶慈从来没有见到过她们，这许举人一离开，整座府邸都像是突然没了声儿。 不知为何今日总是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负责侍弄竹子的仆从像往常一样做着日常要做的事务，他来到偏僻的院落，这里没人住，但是庭中的竹子也不能放任不管。他刚弯下腰，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半个人影。 “咯咯咯……” 正当他放松下来的时候，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他全身猛地一震，僵硬着脖子抬头往上看去，却见一团狰狞的黑影朝他迎面跳下。 “啊啊啊——” 尖叫声响彻云霄。 傍晚时，许举人匆匆赶回府邸，一回来就见一大堆人围在院子里，嬷嬷小厮侍从都来了，见许举人回来，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中央是一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侍女，她软在地上如何都不能自个儿站起来，还是教人搀扶起来的。她的裙子沾了泥，看样子是摔了好大一跤，身上其他各处倒是没什么伤口，应当是被吓成这样的。 “发生什么事了？”许举人问。 姑娘的手还颤颤巍巍的，应当是被吓得不轻，她脸色苍白，颤声道：“有……有鬼、有鬼……” 她魂儿没了一半，双眼无神，只能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宅子里今日不安宁，再试负责侍弄竹子的仆从被人发现吓晕在偏僻院落里，再就是准备饭菜的厨娘在炉灶里看见了脏东西，被吓到了卧床的地步，然后是无人的院落传来婴儿的哭声，许举人的几个妾室都听到了。 最后就是面前这个被吓得最惨的姑娘，她是妾室身边的侍女，大家也不晓得她到底看到了什么，等大家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根本无法从她嘴里问出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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