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只当是自己境界不够,识不出其中的妙处。 那个什么什么傅公子,是叶慈觉得作得最好的,另外还有一两个也都很好……叶慈看着傅公子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不思绪不知飘到何处去了,恍惚间想起了正事,注意力却被一道声音吸引了过去。 “陈若林,你皮又痒了是不是?啊!” 学舍的角落里,两三个人围着一个蜷缩的身影。那身影发着抖,慢慢传出一个细若蚊鸣的声音:“不、不是,我……” “你还敢说!” 这是明晃晃的霸凌,叶慈手动了动,正犹豫着要不要介入,和他同坐在茶桌前的人便缓缓起身。叶慈的目光被那人的动作吸引,只见那人一袭月牙白的锦袍,相貌堂堂,端的是一身温润如玉佳公子的气质:“几位,这里是学舍,你们如此做派,恐怕有些不妥吧。” 他说话总给人一种笑着的感觉,听到耳朵里却能感觉到威胁。 也不知这人是什么身份,其他人见到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一般退到了两边。叶慈这才看见了蜷缩着的人的样貌,愣了一下,竟然还有点熟悉,是刚才淋雨跑出去买书具的那个愣头青。 “许、许公子……” 叶慈正惊讶自己身边坐了个这样出众的人竟然毫无察觉,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寻找了了伏涟的身影。 伏涟……伏涟……叶慈四下看去,刚才还引入注目的鬼现在却不见踪影。 奇怪,伏涟去哪儿了? 周围的人因为许公子的到来而骚动起来,叶慈听着那些私语,知道这位许公子是当地有名的乡绅,还是位举人,平日里就爱和读书人打交道,平常也隔三差五就开个诗书会,歌赋会什么的,响应者众多。 叶慈听在耳中,只觉得眼前人不凡,又眼睁睁看着他三言两语,就将欺负人的那几人赶出了学舍,只是嘴皮子上下动两下的事,结束得那样快。 叶慈见这人周身的气质,便知不是常人,随后恍恍惚惚想起来,刚才似乎听人说过,今日的诗书会便是由一位姓许的公子举办的,正想到这里,叶慈下意识朝旁边许公子的脸上看去,双方的视线正好撞在了一块儿。 许公子含笑说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只是……”叶慈顾忌着什么,看向台上,还是没有看到伏涟的影子。 “你同行的伙伴刚才似乎看到了什么在意的东西,从那边的窗户出去了。”许公子贴心地回道。 叶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从叶慈的角度看,那扇窗户正好被柱子挡住,怪不得刚才叶慈没有看见。叶慈一颗心还没有放下来就又吊了起来,转头又对上许公子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的?” 许公子含笑不语。 叶慈却明白了,这人应当是从他来时便一直盯着他跟伏涟看。 “两位公子皆是如此出彩之人,在下想不注意到都难吧。”许公子苦笑一声,眉眼温润,让叶慈生不出半点怒的心思,“许某也不过是起了结交的心思。” 他话说成这般,叶慈这样软的性子,倒说得叶慈连拒绝都无从拒绝了。 只是叶慈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怕与这好心肠的许公子多说几句,让伏涟回来时撞见了要误以为他想要逃跑,也只能狠声拒绝:“我不过是个乡下鄙夫,那里值得许公子结交呢?” “你过于自谦了。”许公子含笑说道。 他看了叶慈一路了。许公子是个在意细节的人,他见叶慈穿得虽然是麻布衣服,袖口和衣摆却都干干净净的,从二楼小跑下来也规规矩矩的,喝茶的动作也是。这样的仪态不像是时时刻刻紧绷着不让自己出错,反而像是从小教习浸透在骨子里的,一看便是出自大户人家并且被教习得很好的公子。 却不知为何会和那样狂放的人混迹在一起。 先前他只是用余光觎着,现下凑近了看,只觉得叶慈面若好女,更是养眼,心里暗暗叫了声美人,见叶慈低眉顺眼的模样,心尖尖上像是被鹅毛拂过一般,酥酥痒痒的: “这里不便说话,我府宅便在附近,不如先到我府上喝杯热茶?” 叶慈的表情愣愣的,看样子像是被许公子的热情给吓到了:“不、不用了……” 面前的人像是在忌惮着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既然对方都已经明确拒绝了,按照许公子他一贯的风格,必然是不会勉强的,可看着叶慈的表现,许公子心下莫名觉得古怪,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什么,他没有抓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动作了,伸手想要抓住叶慈:“要不……” 手伸到一半,停在了半空中。 许公子和叶慈齐齐看向突然出现的人影。 伏涟拦住许公子的手,脸上看不出喜怒,可叶慈就是感觉到,他生气了。 “你他妈的在干嘛?!” ---- 许公子:你好,我是来让你发现你俩还有点阶级差的, 许公子:第一次做业务不太熟练,希望你不要介意哦 涟(快乐且丝毫没有生气):我介意哦!
第十九章 城中术 氛围莫名有些剑拔弩张。 许公子也没做什么,叶慈抓住伏涟的胳膊,正要出声解释,伏涟冷着一张脸却像是预见了他的动作一般,转头和叶慈对上视线:“没问你,你闭嘴,不要说话!” 叶慈面上有些委屈:“我要好好跟你讲的,你干嘛不听我说话?” 伏涟的脸还阴着,却不说话了。 此时许举人带来了仆从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围了过来,将许举人护在身后。许举人修养极佳,即使猝不及防被人如此对待,也不见狼狈,还拦住身边想要为他打抱不平的小厮,冲伏涟作揖,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伏公子怕是对我有些误会,我此番来不过是见叶公子仪态非凡,起了结交的心思罢了,还望公子莫怪。” 嗯?他怎么知道名字的? 叶慈虽心下疑惑,却也没把疑问说出口,只是忍不住把目光偷偷投在许举人身上,却正好和对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许举人像是一直在看他,见叶慈望来,还冲他笑了笑。不知为何叶慈觉得有些不自在,别开了视线。 “结交?”伏涟笑了,把叶慈拉到面前,“他是我的人,你越过我去找他算什么意思?” 他虽笑着眼神却凶,眼见着周围的人全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人多嘴便开始杂了,鬼的耳朵又好使,叶慈怕周围人的哪句话传到伏涟耳朵里再火上浇油,心里着急得不行,把伏涟的胳膊抱在怀里:“他只不过请我到他府上喝杯茶罢了,我已经婉拒了……这里人太多我不喜欢,我们还是上去吧……”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小得像是耳语一般,只有伏涟听得到。伏涟依旧不动,叶慈也摸不准他的意思,许举人却在这时候说话了:“我见叶公子气度不凡,不像仆人小厮,伏公子说是你的人,那请问叶公子是你什么人?” 叶慈心里着急,刚才见许举人还认为对方通情达理,现在却觉得对方没眼色极了。伏涟果不其然又被许举人的话吸引去了目光:“他……” 平日里这厮在他面前便一副浪荡模样,嘴上叫着小娘子,手放在他身上做着下流事,连晚上睡觉都要含着他的乳肉。叶慈脸上一红,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急得不顾害怕伸手要去捂他的嘴。 “他是我的书童。”伏涟顺带把叶慈搂了过来,眼神一直挑衅地放在许举人身上,“他从小被我卖过来陪我,我看什么书他就看什么书,我去哪儿他都跟着,关系特别好。” 书童一词颇具暧昧之情,小富之家会买下与自家小儿同龄的孩子,作为陪玩伴读,赶考时也会一同跟去,照顾起居,有些照顾着照顾着也会照顾到床上去,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叶慈不知其中龌龊,听到伏涟说的话,顿时松了口气。 “……”许举人面上笑意不减,“这样啊,倒是我不懂规矩了。” 他的眼神在伏涟和叶慈身上流转,两人周身气质差别不是一般的大,他比较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信不过伏涟的那套说辞。又见叶慈俏生生的一张脸上全是为难和忧愁,更是认定了叶慈是受了胁迫的想法。 “好小子,原来跑到这里来了!” 先闻其声,不见其人。台子上的诗书会也没心思再继续下去了,笔墨纸张铺了满地,却见傅公子带着一帮人怒气冲冲地从柱子后出来,直直地朝向伏涟。 刚刚傅公子在台上,对着花鸟书卷构想了一副好词,写了芙蓉美人,鸟雀入洞,文人嘛,借花喻人,总会有些遐思,他这么一写,大家便都知道写的是什么了。他提笔挥洒而下,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身边站了个人,正腹诽着是哪个家伙这么不懂事,站得这么近还用那种不礼貌的眼神盯着,定睛一看,是刚才台下那个乡下来的家伙。 真是丝毫没有涵养的村夫。傅公子心下正鄙夷着,旁边那人看着他新写的词突然笑出了声,像是那种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的那种笑,随后那笑声开了个口子,愈演愈烈。 傅公子哪里被这样下过面子,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他自持涵养,不与对方计较,对方却不领这个好,抓过他刚写的词,讽刺般嘲笑: “稀奇,真是稀奇啊!这样的东西,狗都嫌!哈哈哈哈——” 这人怕不是个疯子! 傅公子气急败坏,想要将自己的词抢回来,但他一个文弱书生,没跳几下就气喘吁吁,很是不中用。此处地深人多,台下人也看不清这里的动静,傅公子恶胆丛生,招来随从,指着伏涟道:“给我往死里打!” 伏涟却在窗外看到了什么,翻身出去。 这帮人还不知自己逃过了一劫,尤其是那位傅公子,见对方一下子没了人影,更是气急败坏,带人去找,找了许久才在台前不远处找到了人。 傅公子一马当前,想要去拽伏涟的衣服:“撕了我的词还想跑?!” 他这一拽自是没拽到。这里吵吵闹闹,傅公子拥趸众多,被下了面子,傅公子正要发飙,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傅公子。” 出声的是许举人,他是这场诗书会的举办人,若是有人在集会上闹事,传出去也让他面上不好看。读书人之间的那些小嫌隙许举人也经历过不少,只当是两人在作词上闹了不愉快,并不想让事情闹大,何况场上还有个叶慈: “能否卖许某一个面子,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许举人学识好,且待人亲和,与人和善,在南庭颇有声名,何况他好结交友人,此地的官员学者无一不与他交好,甚至是负责春闱的考官,据说也与他私交甚笃。傅公子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虽看不上许举人家底不如自家深厚,却也不敢轻易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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