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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慈远远地看见一帮人围着许举人在谈论着什么，见侍从手里提着好些东西，叶慈定睛一看，是些糕点和果子，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拜佛的贡品。 叶慈奇着，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这时候抽出时间礼佛难不成这许举人竟是如此虔诚之人？ 此时，许举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叶慈的身影，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许举人见他的眼神躲闪，似乎不敢与叶慈对上视线。 叶慈没多在意，许举人已经回来了，应当是已经打探到一些湘川叶家的消息，叶慈思家心切，没有把许举人的古怪之处放在心上，见那一大帮子人凑在一起忙活儿，他也凑了过去：“许公子，您带上这么多东西，今日是要去哪儿呀？” 叶慈本是想跟许举人使眼色的，奈何今日许举人不知为何始终低着脑袋，并不与叶慈视线相触，疏离冷漠得紧。许举人垂目，彬彬有礼：“这不远的山上有座古刹，平日里香火极盛，府里近日有些不太平，我便想着去庙里拜拜，求个心安。” 许举人始终不接叶慈的眼神，久而久之，叶慈也有些泄气，推拉了半天，叶慈远远地瞥见不远处屋檐下伏涟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边，似在围观叶慈一人滑稽的独角戏，叶慈顿感大窘，对许举人不再纠缠，随口客套了一句，便心不在焉地告辞。 正要离开，刚才还油盐不进的许举人却突然叫住了他。 叶慈回头，许举人依然不敢看他，只他睫毛微闪，还是将胸口的话说了出来：“许某听闻你也是常年清修之人，山路艰苦，不知叶公子是否愿意……与许某同行？” 鬼的脸色倏然一变。 叶慈的眼睛却顿时亮了起来。 每年去小佛光寺清修的事叶慈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连伏涟应当都是不太清楚的。 许举人现在提起这个，一定是查到了什么消息。
第二十三章 城中术 最后的结果便是三人一同出门。 许举人要去的那座寺庙离得不远，只是香火鼎盛，此时备好东西前去上香已算是误了时辰，现下又加上了伏涟与叶慈，等两人稍作梳洗打扮跟着出门时，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马车里熏了安神的香，叶慈闻着便好受许多，脸色也显得没那么苍白了。 “叶公子……昨晚可是没睡好？”许举人小心翼翼地问。 叶慈腰上枕着个软枕，倒是舒服许多，听到许举人的话脸色微微一红，不敢正面回答，只能含糊其辞地应付了过去。 许举人如沐春风一笑，倒不见之前的窘色，找到话题顺着聊了下去。 他说自家从祖辈开始便信奉佛法，每月都会上山拜佛求平安捐赠香火钱，此次要去的庙宇，菩萨的金身都是许举人修筑的，连寺庙的住持都成了许举人的忘年交，时常会受邀前来许府与其研谈佛法 叶慈在一旁听得认真，伏涟后仰，背靠着颠簸的木板，不由地哂笑一声：“那看来你拜的菩萨没什么用啊，收了你这么多钱，还不好好办事，喏，昨晚还不是闹鬼了。” 伏涟语不惊人死不休，叶慈都来不及制止，刚想伸手去捂他嘴，伏涟却预见了他的动作，猛地转头瞪叶慈：“我有说错吗？” 叶慈顿时软了回去。 许举人低低一笑，语气平平淡淡：“尽人之事，听天命，我只知佛法讲究一个缘字。缘得缘失，皆有定数，许某遭此坎坷，是缘，也是定数，此番上山，为求心安，也是命中注定之物，总归是……没有妄求无缘之物。” 叶慈听出他话中带刺，伏涟面上不显，实际怒火中烧，正待发作，马车却突然一个骤停，剧烈的颠簸下，叶慈差点被甩了出去，坐在他对面的许举人正要出手去扶，伏涟却已经眼疾手快地将人揽在了怀里，冷冰冰地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许举人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伸手半掀车帘，依旧是温温和和的语气：“出什么事了？” “啊，举人。”车夫也是吓了一跳，缓过神来之后跟许举人细细道来。 原来是许举人平日里乐善好施，南庭的百姓多受其惠，心生感激，淳朴善良的百姓便想找机会当面好好感谢这位远近闻名的善人。只是许举人平日里为人低调，行踪也不好打听，即使是找到许府门口也并不会收受百姓赠礼，今日他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许举人要上山礼佛，便纷纷找了过来。 马车外围了许多人，将街道都堵了个水泄不通，许举人今日本就是轻装上阵，并没有带多少随从，差点招架不住百姓的热情，许举人歉意地看着叶慈：“请稍等片刻，许某去去就回。”便下了马车。 被人群围着的谦谦公子熠熠生辉。 叶慈不由地感叹了一句：“哇，他可真厉害啊！”能受到这么多百姓的爱戴，一定很不容易。 伏涟阴沉着一张脸，看样子很是不爽。叶慈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伏涟现在这副样子，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颇为虚伪地道：“哎呀，你也很厉害呀！” 他语气揶揄，伏涟不可能听不出来，顿时火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生那种气。 许举人那边，话虽说着去去就回，实际上却直接被绊在那儿，百姓太过于热情，以至于许举人竟半天脱不开身。叶慈在马车里等了会儿，仆从便来请他们，让他们若是有闲心的话，可到附近随处逛逛，许举人那儿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街上的摊贩都被许举人那边的动静吸引了过去，一路看下来，叶慈没看见什么喜欢的，但即便是看到喜欢的他也不会表现出来，于是这一路便一直兴致缺缺。 一转头，身后却没了伏涟的身影。 “？”叶慈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随身的侍从也说没注意，好像是一眼没看着就看不着伏涟了。叶慈这下更没了看东西的心思，他怕这只鬼又搞出什么事情来，毕竟上一次他丢下叶慈，便是为了去屠那一个客栈的人。叶慈在大街上叫着伏涟的名字，皆无回应。 转弯路过一个小巷时，叶慈只觉得迎面吹来一阵阴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他的小腿便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抱住了。 “啊！”叶慈被吓得大叫。 随从听到他的叫声探出头来，询问他是否出了事。叶慈一边回应他们没事让他们不要过来，一边讲一边弯腰将抱着自己小腿的丑八怪抱了起来：“伏涟呢？” 丑八怪咯咯咯地笑了几声，随后挣脱开叶慈的手，一下子闪走了。 叶慈小跑着跟在后面，没拐几个弯便听到了伏涟的声音。 “你他妈的还敢不敢再搞一遍了？” 一转弯，柳暗花明之处，只见一处破败的房屋前，倒了一地不停呻吟鼻青脸肿的人，见穿着像是附近的混混，伏涟正一脚踩在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上说着狠话，后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步履蹒跚地拉着伏涟，像是在劝架。 叶慈不明真相，下意识地以为是伏涟在欺负人，急忙跑了过去：“住手住手——” 一刻钟之后。 满地的混混只是受了点皮肉伤，缓过那阵剧痛之后恐惧着纷纷跑掉了，这里是金奶奶的老屋，金奶奶住在这里常年受到附近混混的骚扰，她家中子孙远在外地，鞭长莫及，那群混混又是没脸没皮，官府也难管的。 今日那群混混又找上门来，正巧伏涟路过不平拔刀相助，将那群混小子打了一顿，只是伏涟下手忒狠，金奶奶怕他手下闹出人命，然后因为好心而把自己送进官府里，于是出手拦了他。 金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给两人倒了水。 叶慈听着金奶奶的叙述，频频往伏涟脸上看，看得伏涟这样没脸没皮的人都皱起眉头来：“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真的很难想象是面前这只鬼干出来的事情呢！ 叶慈莞尔一笑：“没有呀。” 从金奶奶的房屋里出来的时候，两人默默无言。叶慈却明显感觉到伏涟心情很是愉悦，只是奇怪的是伏涟什么反应都没有，要是从前，他但凡做了一点事，早就便来邀功了。 此刻伏涟只是默默走在前面，似乎对后面的叶慈毫不关心大，但是却故意放慢脚步，等着叶慈跟上来。 叶慈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伏涟到底想干什么。 快走到许举人的马车时，两人还保持着这样古怪的气氛。 随从走到两人面前：“伏公子，叶公子。” 见叶慈还是没反应过来，伏涟回头恨恨地瞪了叶慈一眼。 叶慈莫名从他这一眼中读出几分幽怨，心下一琢磨，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叶慈无奈一笑，叫住了不远处那人：“伏涟。” 伏涟一下子停住脚步，叶慈走过去，抓住他的衣袖，无奈地顺着他的心意说了下去：“你也很厉害，你最厉害了。” 伏涟挑眉：“真心的？” 叶慈笑眯了眼：“真心，特别真心。” 他冲伏涟招招手，示意伏涟稍微矮矮身，伏涟面上没什么表示，身体顺着叶慈抓的力道倾过去。他不知道叶慈要干什么，正这时，脸颊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叶慈一脸真诚：“这样够真心了吗？” 伏涟没有说话。
第二十四章 榜上名 自从许举人那天上山拜了佛之后，许府里就再也没有闹过脏东西了，下人们都夸赞这庙里的菩萨是当真灵验，说是空闲时一定也要多去拜拜。 仆人说见到的脏东西叶慈倒是没有见到，不过从庙里回来后，伏涟倒是安生了许多，在房间里静心读起书来，叶慈算着时间，距离考试也没两天了。许公子又送了些书来，说是他当年读到的，也许会有帮助。 叶慈知道伏涟对许举人态度不好，可对方竟然依旧不计前嫌，如此大度，令叶慈心生敬佩。伏涟听到许举人又送了东西来，百忙之中搁下笔来，十分不屑地说道：“不过是现在想清楚了，所以赶紧找机会过来巴结我罢了。” 毕竟这姓许的只是个举人，他之后可是要做探花的。 叶慈听他自大的一番话，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来的底气口出狂言，只能顺着这鬼的意思往下说。说起来，从好几天前开始，伏涟写的东西便不让叶慈看了，像是长大的小孩儿突然有了自尊心，把笔下文章藏着掖着，就是不让叶慈看，以至于现在，叶慈也不清楚伏涟的水平了。 这只鬼不知什么来历，学东西极快，几日后的科举真让他考上了也说不准。 叶慈坐在竹下，阳光透过竹叶的间隙洒到他仰着的脸上，叶慈用手掌挡了挡。住在许府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身边的这只鬼好像真的在慢慢变好，那天的金奶奶，还有之后的一对小夫妻、馄饨摊的可怜老板…… 那只鬼真的有在做好事。 叶慈静静把手移开，嘴角有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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