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神色,柳林帆也猜到了大半,说:“那些人,是贺明景叫来的吧。” “……”周杭的沉默即是默认。 柳林帆低笑出声,扯动了嘴边的伤口。 他嘴唇翕动,嗫嚅着自问:“为什么?”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值得贺明景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他?那个人又有什么资格? ……是了。 因为贺明景讨厌他。 他觉得自己死皮赖脸地接近他好兄弟姜森是动机不纯,所以他要替他的兄弟保驾护航,铲除他柳林帆这个祸害。 可是他现在都已经放弃了,他已经离姜森那么远了,这还不够吗? 就因为自己之前喜欢姜森,哪怕他现在什么都不做,贺明景也依然会觉得他柳林帆的存在碍了他的眼吗? 贺明景这么做,姜森知情吗? 他是不是也同意了贺明景的所作所为? 他是不是和以前那些时候一样,在自己被人冷嘲热讽时,选择了袖手旁观。 柳林帆身上很痛,可是此时,这些痛却抵不过胸腔里那块小小的内脏。 周杭沉默片刻,解释:“我是无意中,听到贺明景说想要叫人来教训你的消息,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结果中途却不小心跟丢了,来晚了。”他说到这里,样子很是愧疚。 但他能来,已经是帮了柳林帆大忙了。 今天要不是周杭,自己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 教训? 真是可笑。 贺明景怎么会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说要来教训他?他哪来的脸? 柳林帆一身伤,周杭不放心他独自回家,一直把他送到他家楼下才离开。 柳林帆一进家门,客厅里的两个人见了他这副模样,皆是瞠目结舌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宁一昔,他脸色唰得惨白,起身急奔过来一脸焦急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他想来摸柳林帆脸上的伤口,又怕弄痛了他,手伸出来又放下了。 柳林帆平静地对着哥哥笑了笑,随口胡诌:“遇到几个小混混。” “什!这些混账东西!” 宁一昔很少当着他的面发火,自家弟弟自己连骂一句都舍不得,现在竟然被欺负成这样回来,他又气又急,心疼得不行。 “我没事,哥。” “这样还说没事!”宁一昔道,“你别动,我去给你拿毛巾先擦个脸,待会儿上医院看看。” “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 “不行!” 宁一昔进了洗手间,客厅里就剩下了他和姜森两个人。 姜森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 柳林帆等了半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甚至可以说难看,可他不躲不避,默默等着。等得腿都酸了,姜森似乎也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身体里一直翻涌着的寒意更甚,他低下头,无声地掀了掀嘴角。 果然啊。 柳林帆垂下脑袋,静静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设置,取消了自己的主屏幕屏保。 动作很快,只有几秒的功夫,那张照片就彻底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再次面对姜森,眼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寂静。 姜森就在这时突然动了,他往他这里迈了一步,只有一小步,见状,柳林帆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他们之间仍旧是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森的脚步停了,身体似乎有些僵硬。 柳林帆没有再理他,转身进了屋。 很快他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姜森面前,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姜森没动。 “还你。” 他说了这两个字之后,姜森犹豫了几秒,还是抬手接了过来。 盒子里是一根玫瑰项链,看得出来柳林帆保管的很好,也很爱惜,东西崭新,和刚买的时候一样。 姜森凝视着盒子里的项链,半晌没动静。 柳林帆想,他可能是嫌弃这项链在他手上待过这么长时间,沾了他柳林帆身上烦人的气味。 他记得姜森对待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都是一种态度,可能他现在就是在考虑要怎么处置这个垃圾,于是好心给了个建议: “不想要就扔了吧。” 反正这东西从头到尾也没有真正属于过他。 “给我个卡号,把钱还你。” 柳林帆手上还有姜森之前给他的十万块零花钱,他一直保管着,一分没动。既然要和他彻底撇清关系,他也不想占他分毫。 “不用还,给你的就是你的了,”姜森这回舍得开口说话了,但还是没那么好听,“我不缺这点钱。” 柳林帆嗤了一声,道:“我不是乞丐,不要你的施舍。” 姜森不回答了。 宁一昔就在这时拿着一条湿毛巾跑出来,打断了他俩之间的诡异气氛,他给柳林帆擦着脸上的脏污,越擦越止不住地心疼。 “怎么把你打成这样……走,走,哥带你上医院。” 柳林帆也没说什么,他走到垃圾桶旁边,扔了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宁一昔穿好外套,拉过柳林帆就走。 他头也不回地对姜森说:“我和我弟去医院,你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也不等姜森回答,就拉着人跑没了影。 哐当。 门关上了。 姜森拿着那个小盒子,站在安静的客厅里,像一座死沉沉的没有灵魂的雕塑。 他转头望向那个摆在客厅角落里的垃圾桶,慢慢走过去,里面躺着一只小小的兔子玩偶。 背部开裂的位置用粗糙的针线缝了起来,歪歪扭扭,看得出缝补人的手艺不太好,但是却缝得很仔细很认真。 没有缘由的,姜森蹲下身,看了足足十分钟,缓缓伸出手,把那只曾被他丢出去的玩偶从垃圾桶里捡了起来。 - 柳林帆被带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确实只是一点皮外伤,万幸没伤着骨头。开了药,宁一昔还不依不饶地想拉着他去报警。 柳林帆没让。 “算了,人都跑了,上哪儿抓去,别麻烦了。” “这怎么能是麻烦!” “哥,我想回家。” “……”宁一昔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贺明景那样的人,报警也拿他没办法的。 还是别让哥哥为他操心了。 只要自己以后离姜森,离那个贺明景远一点就可以了。他一点都不想再和他们那群人有任何关系了。 回去路上,他给宁一昔转了十万块钱。 “这是什么?” 柳林帆说:“姜森的钱,你帮我还给他吧。” “……”宁一昔知道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于是只能压下满腹疑虑,答应了。 回家之后,他安顿好柳林帆,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哄着:“晚上要哥哥陪你睡吗?” 柳林帆闷闷地笑了下:“哪有这么大人了还和哥哥一起睡的。” 宁一昔故意逗他开心:“哎呀谁说的,这才几年过去你就忘了?是哪位小朋友在十五岁之前还天天黏着我要睡我房间的?” 被哥哥翻丢人的老账,柳林帆往被子里缩了缩,道:“那我也不能一直当小孩子啊。” 宁一昔浅浅地笑了笑,他摸了摸柳林帆脸上的伤口,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心疼,他柔声承诺道:“又忘啦?我俩是最亲的人,在哥哥这里你可以一直当小孩子。” 柳林帆鼻子一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被子蒙过了脸。 “你好好睡一觉,有事就喊我。” 被子里的柳林帆闷声应了:“嗯。” 把人哄睡着后,宁一昔悄悄出了门。 他必须得去找姜森问个清楚。 柳林帆这小子最近太不对劲了,今天又被人打成这样,姜森肯定知道点什么。 他给姜森发了个消息问他在哪里,姜森回了个地址。 宁一昔拧眉,这家伙怎么最近往酒馆跑得这么勤? 他很快到达姜森说的那家酒馆,进门后往姜森所在的那个包间走。 他推门而入,进门那段有个拐角,所以里面的人不知道宁一昔进来了。 包间里放着音乐,灯光昏暗,大概有四五个人,每个人身边都有伴,姜森独坐一张沙发,一个人,没人往他身边凑。 他刚要进去,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问:“姜森,你最近怎么这么消沉?都要订婚了不该高兴点吗?” 宁一昔不认识说话的那个人。 但是他和姜森好像很熟的样子,应该是他关系还不错的一位朋友吧。 姜森没有回应,只是喝着酒。 有人插嘴道:“明景,你这就不懂了,在我们这个年纪就订婚,怎么高兴的起来?那可是即将要迈进婚姻的坟墓啊。更何况姜森还这么受欢迎这么吃香,有了家庭之后,以后就必须得对家里那位负责,不能经常和我们出来玩喽。” 贺明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偷偷出来玩谁能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忍就忍,不能忍就离呗。” “说得轻巧呢你,姜森又不是你。” 贺明景咂咂嘴,“倒也是,姜森爸妈管得可严,以后他就要没自由了,来,为此时此刻还没进牢笼的姜森干上一杯!” 几人闹闹腾腾,姜森沉默不语。 贺明景见他这样,很是不爽:“干嘛呢你扫不扫兴?大家伙出来聚一聚你一直拉着个脸给谁看呢?想谁呢你!” 他哼道:“想那个叫柳林洲的跟屁虫啊?” 有人问:“柳林洲是谁?” 贺明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把人名字都记错了,不耐烦地说道:“就之前我和你们说的,那个一直黏着姜森跟在他屁股后头跑的那个舔狗,死同性恋。” 宁一昔瞪大了眼睛。 他们这是……在说小帆吗? “成天死皮赖脸地来追姜森,公司堵,家里堵,送吃的送花,买一堆便宜玩意儿就想追人了,打发谁呢?” “他那个寒酸德行,一看就知道手里头不富裕,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想要傍上姜森这个大款,来从他身上捞油水呢。” “啊,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学好?” 贺明景道:“上着个野鸡大学,你以为他能聪明到哪里去?” “姜森之前还和他谈恋爱呢,我看他那时候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那样一个人的本性都看不透。那死同性恋在和姜森谈恋爱的时得了他不少好处,胃口被养刁了,分手了,当然舍不得姜森的钱了啊,于是就这么没脸没皮地追,姜森骂也骂不走,赶也赶不走,依旧天天腆着个脸过来找他,我看他连自尊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姜森目光幽幽看向他,已神色不悦。 但贺明景滔滔不绝地说着,越说越兴奋,压根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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