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 过了一段时间,颜栎得了空闲来这里做客,来的时候只有姜森一人,柳林帆不在。 姜森正在厨房里捣鼓饭菜,颜栎第一次看到他拿着菜刀和锅铲的模样,笑了,问:“你居然会下厨房,我能蹭个饭吗?” 姜森头也没抬:“不行。” 颜栎翻了个白眼,“哇哦,真大方。” 姜森笑了一声。 颜栎东张西望,没看到柳林帆,问道:“柳林帆呢?” 姜森道:“遛狗去了。” 姜森袖子卷到手肘,颜栎看到他右手腕上的狰狞伤疤,良久,淡声道:“你爸托我来看看你。” 姜森动作顿了顿。 颜栎道:“看来你过得很好。” 姜森没有说话,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二人沉默了足足有十几分钟,颜栎忽地开口:“你是故意的吧。” 姜森不解:“什么?” “那一天,故意约好和我一起吃晚饭,故意没有赴约。因为你知道我这人有个习惯,等人从不超过二十分钟,你知道我等不到你就会来联系你,联系不到你,就会去找你。即便没有柳林帆那通电话,我也会去你家里找你。你算准了一切,在最合适的时机下刀,让我带着你的父母,在最准确的时间,发现濒死的你。” 姜森望着他,须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栎道:“你最好是,姜森。” “我不介意成为你计划中的一环,我只是看不惯你这赌博似的手段。你在拿你的命赌吗?” “赢了,柳林帆原谅你,你得到一切,皆大欢喜。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你还可以彻底解脱逃离痛苦,也不算亏。” “是吗?” 姜森盯着自己面前沸腾的汤锅,平淡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栎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就在这时,开门声响起,柳林帆牵着吭哧吭哧喘气的树枝回来了。 颜栎立即变了一张笑脸,道:“呦,回来啦。” 柳林帆看到他,一怔,问:“你怎么过来了?来找姜森吗?” “嗯。”颜栎道,“想来蹭个饭,但姜森不同意。”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你留下一起吃。” 颜栎和扑上来的树枝在客厅里玩。 柳林帆洗了手走进厨房,姜森见到他,立即迎上来抱住他亲了他一口,“累不累?” 柳林帆笑道:“遛个狗而已,有什么好累的。” “我留颜栎吃饭了。” “留他干嘛?”姜森不高兴了。 柳林帆轻轻扯他的耳朵:“人家难得来一次,还是你朋友,你就这么小气?” “不想让他吃我的饭。” “那我……” 姜森插嘴:“也不想让他吃你的饭。” 他紧紧抱着柳林帆,低声出主意:“给他点外卖。” 两个人在厨房里笑作一团。 - 柳林帆去了一家以灵验出名的寺庙。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他想为姜森求个平安符。 谁知去了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很有缘的人。 他冲上去,在那个算命摊位前抓住了那个瞎子。 “是你!” 瞎子依旧是那个瞎子,还是戴着墨镜,神神叨叨的。 “您好,算命嘛?一百块钱一个人,支付宝还是微信?” 瞎子伸手指着自己摊位上摆着的二维码。 “算什么命,我小时候见过你,你还说我有血光之灾!” 瞎子摇头晃脑,坦坦荡荡道:“这位小帅哥,我是流动摊位,我这辈子遇到的血光之灾没有几十也有上百,您是哪一位血光之灾?” “你……” 瞎子的墨镜很大,几乎罩了他半张脸,他突然凑近柳林帆,几乎和他鼻子撞在一起,柳林帆立即后仰躲开。 瞎子“看”了他好半天,突然道:“哦——我记得你了。” “好小子,你是不是又乱说话了?我看你好像经历过一场大关呢。” 柳林帆到现在还是不理解,他一个瞎子,究竟是怎么“看”的。 “去那里吧,有你想要的答案。” 他指了指某处禅房,那里有一个扫地的僧人。 他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僧人年纪很大了,见柳林帆靠近,双手合十朝他作揖,柳林帆也点了点头。他尚未开口,僧人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说道:“请随我来。” 柳林帆跟他进了一处禅房,佛龛上有一个小木盒,僧人从里面拿出一块木牌,递给柳林帆。 柳林帆接过来,木牌陈旧,只有巴掌大,上面染着斑驳血迹,因为时间很久,已经发黄,彻底浸入了木牌之中,融为一体。 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我的小帆,希望你能顺顺利利长大,被众人所爱。 柳林帆震惊不已,这个世上叫他小帆的没几个,他问:“这是……” 僧人道:“多年以前,您的父母来这里求过签,这是您母亲亲手所写。” 柳林帆一头雾水。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僧人又从一个抽屉里找了找,抽屉里面有一沓照片,他在里面翻了好久,才找出来一张交给柳林帆。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站在一处大香炉前,怀里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照片上的男人是自己的爸爸,样子很年轻。爸爸旁边,是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看到她的第一眼,柳林帆就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人是自己的生母。 柳林帆长得很像她。 那这个婴儿,就是他吗? 僧人口中说的母亲,并不是他的继母,而是指十月怀胎生下他的,——真正的母亲。 柳林帆握紧了手里的木牌。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生母。 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和爸爸在一起生活,后来爸爸认识了宁一昔的妈妈,组建了家庭。 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妈妈长什么模样。爸爸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她的事,所以他对自己的妈妈一无所知。 “这张照片,是我当年亲手所拍,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多年以前,这里山脚下,发生过一场严重的事故。”僧人娓娓道来,“一辆失控的卡车侧翻,压死了一位过路的香客。” 柳林帆手一哆嗦。 僧人道:“那位死去的香客,就是您的母亲。” “当时,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你站在路边,结果躲闪不及,不幸被压在了车下。她用身体护住了你,自己却没了性命。” “这块她为您所求的祈福签也掉落路边,后来被扫山的我碰巧捡到。我把它收了起来,只待着有一天您寻过来时能还给您。”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僧人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道:“您的母亲很爱您。” “如今,物归原主,该如何处理此物,全由施主自己定夺。” 柳林帆出了禅房,路过算命瞎子的摊位。 瞎子手托着腮,道:“是咒。” 柳林帆停下脚步。 “你的母亲死亡之前,用身体护住了你,她的血滴落在你唇舌之上,化作她死前的执念。” 「我的小帆,希望你能顺顺利利长大,被众人所爱。」 “至亲至爱之人留下的执念是咒,成灵,不达成,便不化解。” “小帅哥,我虽瞎,心却清明。——你命中大关已过,想来此后便不再所需此物,不如放之归去吧。” 瞎子指了指远处焚香的大香炉。 柳林帆以为言灵是上天给的恩赐,他从没想过这种东西的由来。 如果真如这算命瞎子所说,那这一切其实只是他的母亲在她身亡之前,在自己唯一放心不下的挚爱之人身上留下的记挂。 如今他已经有了姜森,有了能够守护着他和他一起度过余生的爱人,他得到了他的幸福,那么…… 柳林帆走到香炉前,他摩挲着手里那块染血的木牌,半晌,把它丢进了火焰之中。 木牌噼啪爆裂,烧成灰烬。 他留下了那张照片,给姜森求了平安符,随后就回到了家。 晚上,他把平安符交给了姜森,姜森如获至宝,把那张小小的黄纸夹在了自己手机壳中。 “我会好好收着的。” 柳林帆嗯了一声,姜森把他抱上床塌,亲了下来。 厮磨好半天,姜森说:“我也有东西给你。” 柳林帆抿了抿红肿的唇瓣,“什么?” 姜森拿过床头那只玩偶,从它脖子上取下那根项链,他问:“你愿意戴上吗?” 柳林帆笑起来,眉眼弯弯,他把脖子伸过去,姜森就默默给他戴上了。 “以后不要拿下来了。” “好。” 姜森手机滑落,误触到那段录音。 “漂亮的小鱼,你快些游。大海把你送到了我这里……” 柳林帆听到自己的声音,浑身别扭,头皮发麻,推搡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姜森,想要去捡起手机把录音关掉,姜森抓着他的手亲了一口,说道:“别关。” 自己听自己的声音,怎么听怎么不自在,他说:“你要听我念给你听不就行了。” 姜森没说话,低头吻住他。 录音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着,柳林帆起初还有心思别扭,到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勾着姜森的脖子,双目失焦,浑身都在出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了。 姜森吻着他的侧颈,留下一点一点的红痕。 柳林帆失神之际,感觉到姜森在他手指上套了什么东西。 抬起手一看,银色的戒指,严丝合缝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姜森手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才是姜森真正想要给他的东西。 眼角有泪滑了下来,顺着耳畔淹没在发根里。 姜森道:“愿意吗?” 都套上了,还问这个多余的问题。 柳林帆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点头,点了头,又怕他没看到,沙哑着道:“愿意。” 录音里柳林帆的声音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个简单的故事,他又一次念到了这一句:“你是我最爱的小鱼,我想长出腮,长出鳍,和你一起去你的大海里。” “我们一起游玩,欢喜——” 屋里没有开灯,夜色沉沉,白色床单上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一大一小两只手上套着相同的戒指,银色的戒圈在月色下泛着星辰一般的碎光。 “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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