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就回过头,没怎么在意树上的少年,迈开腿两步跟上去。 不过是贪玩爬树而已。 在杨向导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拐的走过一排排古朴的吊脚楼。 齐温书眼神四处瞟,纠结着几次张口,才鼓起勇气小声道: “杨向导,你们这,真的会下蛊吗?” “这个你别怕,现在我们族长管的严,在南寨里已经不让下了。” 程所期有些想笑,这杨向导倒是个老实的,估计那些支教大学生都是被他吓跑的。 也听出了他话里的问题,只是南寨不让下——意思是其他村寨他不敢保证? 又走了大概几分钟,他们在杨向导的带领下,最后停在前寨靠后边缘一栋带院子的吊脚楼前。 “这里条件简陋了些,不过已经修葺过了,可以住人的,你们看看怎么样?” 杨向导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学校也是才刚刚建好,你们是过来的第一个老师,我也不知道还需要准备什么,你们先看看,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行。” 程所期进屋里转了一圈,发现里面该有的都有,厨房里甚至还放着米和一些腊肉。 二楼是休息的房间,房间间隔分得挺开。 “程老师,要不你先选吧……” 齐温书怯生生的,主动把这个选择权交出来。 手却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胆子这么小,到底是怎么下定决心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教书的? 程所期也只是疑惑,没有好奇问出来。 他道:“我住这间吧。” 这话一出,齐温书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程所期自然知道为什么,另一间房间的朝向好歹还靠近一点寨民的房子。 而他这边窗子一打开,就能看到后边连着一片林子,风一吹树叶哗啦响,到了晚上更不用说是不是吓人的。 程所期之所以选这间,也不是因为他好心,只是这个位置更偏僻,要做什么会更方便。 齐温书不知道他心里头的盘算,还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张嘴想说点什么,接触到程所期冷淡的眼睛,又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杨向导见他们都没什么别的要求了,也就没有多留。 至于教书的事,只说等他们族长和校长来了再让他们安排。 “没想到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一人教一科,好像也不太够吧?” 篱笆墙下,齐温书正蹲在那,动作不怎么熟练的将那一片爬山虎清理掉。 他见程所期脸色苍白,时不时还低咳两声,一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就没敢让他帮忙。 而且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害怕有植物,到时候会招来一些小虫子,才打算清理掉的。 程所期懒洋洋地坐在竹椅上发呆,听他说得郁闷,才问了一嘴: “你真打算在这里教书?” 齐温书对他的接话有些受宠若惊:“难道你不是吗?” “……” 程所期侧坐着,胳膊随意向后搭在椅背上,上半身微微后仰,似乎在欣赏这山间落日。 也没有说是与不是,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他的五官长相瞧起来让人很舒服,可惜看人时眼神总是淡淡的,无端生出一抹薄情来。 现下唇角还勾起一抹嘲笑的弧度。 因为偏头,而露出右颈侧那小小一点红痣。 他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 齐温书低头,心不在焉揪着爬山虎的叶子: “我家里有点生意要做,托了关系好不容易跟张家搭上线,舅舅听说张家有个教育项目是这里的,正好我师范毕业要盖实习章,就来了。” 富二代下乡体验生活的快乐,程所期并不懂,只淡然道: “那你喜欢这里吗?” “来之前我也查过资料,他们都说平义的寨子里住着许多会下蛊的人,确、确实挺吓人的……不过南寨现在看着也还好,而且还有人来旅游,应该没有那么恐怖。” 齐温书说完,像是才想起来一直都是自己在回答,他偷偷瞟了程所期一眼: “你、你呢?” “我?”程所期看着半边霞云的天空,好半晌才摇头,嗓音里淡得听不出情绪,“不喜欢。” 没给齐温书问出“既然不喜欢,又为什么要来这里?”这种问题,他自顾回了房间,连晚饭都没吃。 . 深夜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的程所期被一身汗给湿醒。 脑子已经没有白天那种昏沉感,就是身上黏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他懒得抬水,直接到院子里挖的一口水井边上,打上来一桶水,脱光了就地洗。 和那张看起来面善的脸不同,皎洁的月光下,程所期后肩和小腹上布着一道狰狞可怕的刀伤。 虽然已经不流血,但之前发炎还是引起了发烧。 他小心避开伤口不让其沾水,刚升起被人盯着的感觉时,视线就已经敏锐的找到了那个人。 篱笆墙外面连着林子,有棵大树长得太好,枝叶展开离他们的院子很近。 而那盯着他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去的,正坐在那根树枝上。 又是白天那少年。 程所期和人对视了三秒,冷静地勾起边上的衣服围在腰间,发觉少年的目光赤裸裸落在他小腹的伤口上。 他想了想,也不管人能不能听得懂,试探着对那少年招手道: “过来。” 树上的少年眨巴一下眼,没有动。 就在程所期以为他不明白时,视线里只见得那暗紫色的身影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 发尾甩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动作灵敏轻巧的跟只猫一样。 落地时,他身上的银饰铃铛一声都没有响,那一下直接就站在了院子里。
第三章 族长夫人说的 其实把人喊下来后,程所期就后悔了。 或许他应该先穿个衣服再说。 一直以来,头可断血可流,唯有发型不能乱——这一度是他人生信条里最看重的一条。 形象这种问题,死了看重,活着的时候更要看重。 程所期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自认为不算差劲。 才面不改色,顶着一道炙热的视线赤条条穿好衣服。 不管是逃回屋里,还是叫人转过身,一想到大家都是男的,程所期干脆就懒得矫情了。 在他穿衣服的间隙,那少年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 等程所期走近,才真正看清他的样貌。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五官生得漂亮,半扎半散的头发看起来不显阴柔,反倒多了几分民族特色的古朴和神秘。 尤其是右眼下那小小一点泪痣,堪称点睛之笔一般的存在。 那声“小孩”在意识到这人比他高了半个头后,还没吐出来又被囫囵吞下: “你不是南寨的吧?” 南寨寨民穿苗服都是以藏青色为主,和少年身上这套的样式颜色完全不一样。 少年看着他,点了点头。 “大晚上不睡觉,你是哪个寨出来的?” 少年浅浅笑起来,朝他后边一指,那是另一座山的方向。 来之前程所期就了解过,平义这条边境线有许多寨子,寨与寨之间,大家的苗似乎不太一样。 真要追溯和细分起来,那可有得历史说。 程所期对这些历史起源不感兴趣,他的视线落在少年收回的右手上。 因为抬手指去这个动作,会让他的手背以及一段小臂完全暴露出来。 在那处皮肤上,程所期看见了十分特殊的图腾刺青。 也有可能是当地某种带有特殊意义的文字符号。 程所期只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小时候看见过很多次的图案。 曾有段时间,他在梦里都会梦到,所以不可能会看错。 他看似正常的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眼底几乎是立马就涌上来的算计悉数压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程所期本以为会听到他用当地语言说出自己的本名,但对方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巫年。”少年道,“这是先生给我取的汉名。” 他的发音很标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得格外利索。 也让程所期难免好奇:“你到外面上过学?” 巫年摇头:“我不到外面去。” 程所期试探着问他为什么,他果然没有说话。 只是伸出手,隔着衣服指向了他小腹上那道伤口。 那浅色的瞳孔,可包裹不住探究和兴趣。 从寨门口第一眼起,巫年对程所期就充满了好奇。 就像看见了动物园里新来的一只熊猫,因为暂时还不知道他的习性如何,所以总得先花点时间去观察。 “嘘。”程所期将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指尖触到寒凉一物,“今晚你看到的,不能告诉别人。” 巫年露出不理解的表情:“为什么?” 程所期有那么半秒的停顿,似乎是在思量什么,才道: “你拿了我的糖,就得替我保守秘密。” 说罢,他将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巫年手心里。 “这叫交换。” 虽然这个交易物,实在是便宜到有点上不得台面。 陌生的指尖在手心里又轻又快的划过,带来微微痒的触感,让巫年下意识合起手掌,顺势就将那颗糖给抓住了。 奶糖味似乎都能透过薄薄一层糖纸飘散出来。 巫年像是不太确定:“你,要给我?” 程所期颔首:“听说小朋友都喜欢。” 虽然程所期早就记不清童年里的糖味是个什么样,不过这种哄骗小孩的玩意儿,用来糊弄一个没出过平义的大朋友,应该也行得通吧。 实在不行,他还有个蔫吧了的橘子…… 正想着,还没得到糊弄人的反馈,就听楼上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 “——有鬼啊!!!” 声音是齐温书的,那一嗓子大有掀破屋顶的架势。 程所期三步并两步跑上去,推开他房间的门。 鬼倒是没见到,只有一条蛇从窗口挂进来。 正吐着蛇信子,朝床上的齐温书爬去。 这蛇大概有三指大,红色的花纹异常诡异。 还不待它爬上床,程所期远远将折叠刀甩过去。 嘣一声,刀刃准确率百分百穿透蛇的七寸,一下将其钉在墙上。 齐温书愕然回头,见得程所期一派淡然的站在门口:“鬼在哪?” “在、在窗口!在那……哎?” 齐温书抱着被子指向大开的窗户,那里除了偶尔有风吹进来,连一个树影都没有。 “我刚刚真的看见了!有个人影黑乎乎的!——就站在那!” 像是怕程所期不相信,他慌忙走到窗边求证。 可那个自己睡得半梦半醒中看见的黑影,早就不见了踪影。
4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