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江卿,不是孤针对你,这确实是沈卿跟孤提的条件,不让你封将,不让你上战场,这都是沈卿的要求。” “若非沈卿这样要求,孤肯定会封你为将。” 江鹤阳沉默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吐出一句“是”。 “你准备怎么办?回沅湘吗?” 江鹤阳摇了摇头:“不回去,我想在净水,我想……” 我想陪着念卿…… “我知道了。”
沈棠回府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进府就看到了苏殷。缕缕白烟朦胧着那人的面容。 “苏公子怎么来了?” 苏殷看起来应该是等了很长时间,炉里的熏香只剩了几缕白烟飘荡:“沈公子,你……没事吧?” 沈棠摇了摇头:“没事,我有点累了,若不是要紧的事,能否等明日再说?” “没什么事,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些事,就是有些担心你……你真的没事吗?” 苏殷看着沈棠憔悴的脸色,眼底也落了乌青,嘴唇也没有血色。 看来殿下让他过来看看是有原因的,再由着沈棠这样折腾,迟早会出事。 沈棠疲惫的揉了揉山根:“没事。” 他是一个外人,也多说不了什么。 “好好休息。那我先走了。” 尽管现在沈棠对自己交付的信任比不上对殿下的信任,但不得不说的是,沈棠太容易将自己信任托付给他人了。 倘若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也是予凉的人,会不会不再相信任何人?毕竟,没有哪个人能接受接二连三的背叛。
沈棠虽嘴上说着累了,但还是没有回房,兜兜绕绕的又去了灵堂。 阿余还在灵堂守着,见沈棠来了赶忙过去扶住他。 阿余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从桃公子离开没有回来之后,自家公子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没事就待在书房,后来得知将军牺牲后,这种情况更甚,好似所有的生气都在那一刻被抽离。 “公子,回房休息吧。您都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 沈棠摇了摇头,在棺木旁跪下来。白烛明灭的火光在沈念卿苍白的脸上留下光影。 沈棠眼底流转着不明的光泽,然后对着沈念卿的棺木虔诚的拜了三拜。 对不起,哥哥,我要让你失望了…… 他知道,哥哥既然替江二少安排好了后路,肯定也为自己考虑了最好的安排。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那最好的安排是什么了,但是很抱歉,这次,自己不能听他的话了…… “公子……” 沈棠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外面的冷风吹过,单薄的身躯颤了颤。 他没有犹豫很久,拿了沈念卿房里的古琴出了府。 月色黯然,他一人走在街上,淡淡的月光将他浅色影子拉长。 他像是一个找不到归处的流浪者,更像一个没有人要的破败的玩偶。 只能四处流浪。 ----
第60章 埋葬
他顺着记忆中的路行着。 沈念卿曾带他去过---江鹤阳在净水的宅邸。 记忆如同波涛的大海翻涌,继而撞上硕大的礁石碎成点点。 “沈公子,请随我来。” 江鹤阳府里的人没有几个,但却会办事。 他的府里最大的地方就数后院了,那里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每到季节就飘荡着桂花的清香,而现在,桂花花败,只剩浓绿的叶子与夜色融为一体。 江鹤阳靠在桂花树下坐着,手里拿着什么。 “二少。” 江鹤阳闻言抬头,看着与心爱之人相似面容的沈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棠把琴放在江鹤阳面前:“这是你送给哥哥的琴,哥哥很喜欢,没事的时候就很喜欢抚琴,这算是哥哥最喜爱之物了。” “给我?”江鹤阳蜷着腿,把脑袋放在膝盖上。 沈棠点点头:“给你最合适。” “你知道我跟念卿--” “我知道。”沈棠笑着,“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是啊,他们都把沈棠当做小孩子,却不曾想他也早已能懂这些情意。 但沈棠不知道的是,何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能看到自己哥哥与二少之间的情感,却看不透自己的感情。 江鹤阳轻抚着琴面:“你知道吗,念卿抚琴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沈棠当然知道。 “是一种无关世事,无关权势的寂静。” 他像一片雪,静静飘落,然后静静的融化。 江鹤阳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像是抓不住他一样,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总是让他没有安全感。 后来,他终于能得到了他的心,但是,仿佛是天不如人愿,要拿走他最心尖上的东西。 他还没吻够沈念卿,还没压着他翻云覆雨,还没听他喘息求饶。 原来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他以为能抓住沈念卿,却不料,谁都抓不住他。 “明日葬礼,过来吧。” 江鹤阳轻抚着琴,像是撩动着爱人的发丝,他没有回答。 沈棠站在一旁,看着江鹤阳爱惜的抚着琴,他知道,他没有做错。 这张琴他本是想自己留着,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送给江鹤阳是不二之选。
灵堂是阿余布置的,葬礼的一切都是阿余主张的,他知道,沈棠这段时间太累了,他也自诩了解沈棠的意思,便张罗起来。 “公子,到时辰该盖棺了。”司仪在一旁提醒道。 沈棠没有答话。 江鹤阳还没有来,虽然昨日他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但他知道,江鹤阳一定会来的。 只因他相信自己哥哥在江鹤阳心中的地位。 “公子,江二少来了!” “让他进来。” 江鹤阳看着沈棠站在灵堂前,后面的司仪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我知道你会来。” “谢谢。” 江鹤阳把带来的沈念卿曾覆眼的黑色绸带放在沈念卿身侧。 黑色的棺木将沈念卿衬得更加白皙,身上还是那件江鹤阳给他换上的月白长袍。 念卿…… 江鹤阳指尖轻轻的将沈念卿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再见了,念卿,我会永远爱你…… “时辰已到--盖棺!” 两人看着黑色的棺木将沈念卿困住。 五味具杂最终都散成苦涩。 两人跟着葬礼队伍到了沈家祖坟,这方小小的土地,竟是他与江二少合力求来的。 沈棠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长英山许是武将士兵一生所求的葬身之处,但却不曾想,魂归故土竟也成了妄想。 两人看着黄土一下一下覆盖那口黑色的棺。 沈棠猛然抓住想上前的江鹤阳。 “二少……” “……抱歉。” 两人站在一旁,看着黄土填平心里的那道沟壑,堵塞的不知是何种滋味。 “人世广袤,愿君惜重……” “什么?” “是念卿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凉风吹过,白幡鼓起,吹拂过脸颊的时候却尽显得温柔,“人世广袤,愿君惜重。” 人世广袤,愿君惜重…… 说着容易,人世繁荣广袤,没有你,于我来说,尽显寂寥。
沈棠和江鹤阳跪在前面,其余的人跟随在他们身后跪着。 一下一下随着前面的人长磕而下。 “二少,我觉得我哥的话有道理,即使你恨他悔你们的约,这是他最后一点希冀,所以请你--” “我知道。我爱还来不及,又谈何狠呢?”枯黄的草叶在青石板缝里摇曳,他拾级而下,如同纤细的枯叶。 “沈棠,念卿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我的。” 沈棠站在比他高的阶上,他似乎透过江鹤阳看见自己的哥哥。 他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温存。 他似乎看着沈念卿向他走来,伸出手,满眼温柔的抚着他的脸,好像在说:“阿棠乖,要听话。” 他伸手想要留住那一丝温存,却在他将要触到时消散无踪。 “哥哥……” 他的视线随着一片飘叶又落回江鹤阳身上,他似乎看见自己的哥哥站在江鹤阳身后,与江鹤阳说着一样的话: “人世广袤,愿君惜重。” 他的视线随着江鹤阳的身影飘远,似乎在远方有两个身影,一个勾着另一个的肩,说着笑话逗他。 “公子,风大了,回去吧。”阿余将披风披在沈棠肩上。 “阿余,备车。” “去哪啊,公子?” “进宫。”
“您是……沈将军的胞弟?” 沈棠见着这人眼熟,却想不起是谁,许是昨日与江二少来时见过一面。 “宫使大人,我想见君上。” “君上还在小憩,公子还是再过两个时辰过来吧。” “无妨,等在这里便是,切勿惊扰了君上。” 沈棠静静的站在殿前,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他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横冲直撞--请求君上让自己去花涣,无论以什么身份。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血液都向双腿流去,脑袋昏昏沉沉,但那个念头,却又是异常的清晰。 “沈公……沈公子……沈公子!” 直到宫使唤了他好几声,他才恢复清明,动了动因站得久而麻木的双腿。 沈棠看着天边的斜阳已没入高耸的宫墙之中,问道: “君上醒了吗?” “公子,君上让您去正殿等着。” “好。”沈棠点点头,然后给阿余使了个眼色,阿余会意。 他先向正殿走去,阿余在他身后给宫使塞了下银子。 他本是对这些行为嗤之以鼻,他知道沈念卿把他一直保护的太好了,尤其是发生了岚枫这件事之后。 他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厌恶那些阿谀奉承,但现在却也做着这些事,也许长大的代价就是要经历这些他所厌恶之事。
“君上,沈公子到了。” “嗯。”君上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 君上又向身旁的男子挥挥手:“到屏风后面去。” 男子微微欠身,在沈棠进来时隐在屏风后。 “见过君上!” “沈卿不必多礼。孤听说沈卿在孤的寝宫外等了很长时间,沈卿所为何事?” “君上,”沈棠挺直了腰行礼,“知寒想求君上一件事。” “哦?”君上饶有兴趣的用手撑着脑袋,“什么事?” “知寒想求君上让知寒去花涣!” 君上的另一只手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攀附着复杂花式的御座。 眼神不着痕迹的扫了屏风之后的人,男人微微颔首,君上默默的将视线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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