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不敢再说话了,他从未见过羽沉的眼神如此犀利,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 “你去外面候着吧,等会送送老先生。”羽沉吩咐了一句。等青空走了,才面向同样有些惊愕的老者,神色清冷。 “堕胎,和避孕的方子,给我几个,不会亏待你。” … 老者离开后,羽沉坐在原地,忽然全身手脚冰凉,微微颤抖。 抚摸着小腹,难以想象,那里已经有了一个还未成型的生命。 可他也只有十八岁。 不知为何,对于做母亲这件事,他既厌恶又恐惧。或许是因为,他成长得太痛苦,不认为出生是件幸事;母亲活得太痛苦,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好一个母亲。 当然是有期待的,与爱人一同抚养孩子长大……想想都是欣喜。可他现在什么身份?对外只能称作靖王义弟。一个无名无分的母亲,让孩子平安健康长大多么困难,他最清楚不过。 有时他也会想,为何李峙可以叫他夫人,却不真的娶他呢?大秦律法中,是允许男妻的。 不抱怨,并不意味着不在意。 他只是不想李峙厌烦,就连眼前的幸福也消失。他知道自己在得寸进尺,贪心不足。 又或许还有一点,他自己也不想承认。如是入朝为官,他不可能相夫教子,那不是他想要的一生。 “小孩呀,你还是另选一户人家吧,会更幸福呢。” 这个向来纯真的少年摸着自己的小腹,露出一个温柔又残忍的笑意。 … 李峙在密室等了片刻,便有暗影前来。 “边境情况如何了?” “已经完成两轮骚扰,与往常并无不同,下一次,就是总攻的时候。” “好,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前来通报。” “是。” 李峙想了想,又道: “科举该提前了……你回去联系文臣,把这件事落实了。” “为何?” 黑影有些愕然,不明白他们的大业跟科举有何联系。 “别管。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八月份,历来也有八月举行考试的,不算突兀,尽快办好。” 李峙不耐烦地摆摆手:“忙去吧。” 那黑影却耳朵微动,道: “门外有下人求见,王爷您先出去,属下随后再走。” “好。”李峙也不说什么,靖龙卫不能叫人知道。 … 青空还是把该说的说了。 作为从宫里就跟着的老人,无论他明面上的主子是谁,效忠的也只有一个靖王。 令他意外的是,李峙只是略微挑眉,便摆摆手。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莫让他起疑。” “是。”青空心中震动:难道王爷跟公子真的有了矛盾?可今天散学回来还牵着手啊。 李峙却只是不想让下人看出自己的情绪,这是他身为上位者的尊严。 等到这书房又只剩自己,李峙苦笑一声,坐了回去。 原本他还在忧虑,有了孩子可怎么办……那老者自然也是他安排的,实为宫中太医,断然不会出错。 只是没想到,羽沉似乎比自己更坚决。 “到底喜不喜欢我啊?”李峙苦恼不已。 应该没有像他这么矛盾的人了,深爱着一人,却不希望有后。又或者是希望,可他不能。 他要做的事太危险,要给羽沉一条后路。所以不能娶他,也不能让他怀上自己的后裔。 这是他的命格,注定走在一条孤独的路上。 跟自己有所牵扯的朋友,这些年都被他用各种方式断交,只是没想到大事在即,遇到了羽沉。他当然不能眼看着对方随自己陷入泥淖。 更没料到羽沉也不想要孩子……这又是为什么呢? 李峙拿书看了半天,才发现拿反了,被自己气笑了,顿时把书一扔。 不看了,回去管教内人! 不跟自己商量就要堕胎,得好好教育一下。 作者有话说: 天命难违,既是渡劫,注定无法结果。他们看似有选择,其实依然被命运推动。
第十九章 人间冷暖 【人间冷暖】 李峙当然只是在脑袋里想想。 羽沉有孕,过去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哪里敢再碰。 只是为了不让羽沉起疑心,他在院外转了半天,才佯装很累的样子回到卧房,见面就打着哈欠,拉过还在看书的羽沉。 “太困了,先睡吧。” 羽沉自然也乐得清静,见他真是很疲倦的样子,也不疑有他,吹灭蜡烛便陪同他睡了。 第二日,羽沉说什么也不让李峙接送,免得他再闹出什么动静来。自己叫了青空作陪,乘车前往太学府。 车上,从袖笼里取出一张信笺,递给青空。 “按这方子去抓药,不要让人知道来自王府。” “是。”青空并不多言,收下了药方。 羽沉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见他没有劝自己,又问: “昨日的事,你没有告诉王爷?” 如果他说了,李峙或多或少应当有所反应才是。 “小人哪敢,公子,您就别试探我了。”青空苦笑道。 羽沉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李峙知道了,非要自己生下来不可。那他或许只能逃出去了。 今日太学府门口车架众多,看似来了不少人。羽沉下了车,莫名地发现,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在看向自己。 “你就是羽沉?”一位高挑冷艳的女子,佩一方宝剑,众星捧月般走过来,倨傲地上下打量他一眼。 羽沉有些纳闷,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出名了,这位又是谁? 就因为昨天李峙在学府门口喊的那一嗓子? 羽沉是一直足不出户,李峙也不会告诉他,关于他的经历早都在京城传开了。 “是我,请问贵人是何身份,我好见礼。”羽沉不卑不亢地答道。 “这是咱们长公主的女儿,凝岚郡主。”一旁有人解释道,又对凝岚微笑:“殿下向来习武成痴,怎么今日,也为这羽沉而来?” 又是皇家人。长公主羽沉也是知道的,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姐姐,比李峙还要年长些许。只不过皇室小辈太多,羽沉如今也只认得出太子和四皇子分别是谁。 没有过多思考,羽沉微微屈膝行礼道: “见过郡主。” “倒是懂礼数,不算小家子气。”凝岚却不理会旁人,一对美目只冷冷盯着羽沉,又问: “对我长公主府可有了解?” 羽沉微微一怔,摇头道:“长公主殿下之名如雷贯耳,羽沉微末之身,却谈不上了解。” 凝岚也不意外,高傲道:“你只需知道,比之靖王府不差分毫。” 羽沉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说这个。 旁边,有人闻弦知雅意,笑着接话:“原来,凝岚郡主也如此看好羽沉,是要收义弟还是做门客?” 凝岚冷淡扫视过去:“门客?我长公主府何曾如此小家子气。” 这下,羽沉也明白她的意思了,顿时汗颜。这……这些皇家人怎么都爱认亲戚? 虽说他有些感动这暗藏其中的善意,却也不知是否有别有目的,更是受宠若惊,不觉得自己有何资格如此受重视。 “如何?”那凝岚郡主目光依旧冷淡,明明是在释放善意,也像是座冰山。 “我还要回去练剑,你最好考虑快点。” 她又话里有话般说道: “风起云涌之际,只有长公主府能护你周全。” 羽沉不明白,自己有那么重要吗?如果说有一点重要,就是和李峙的关系。 并没有纠结,他只淡淡笑着,施礼道: “长公主和郡主殿下的好意,羽沉感激不尽。只是我一介布衣,不敢攀龙附凤,何况……家里也有放不下的人。” 他有些羞涩,手指都紧紧绞在一起,凝岚,包括四周围观的人,都瞬间明了他的意思。 看来,传闻是真的,靖王果然同这少年关系非同一般。 有些贵女,窃窃私语之间,亦是满脸兴奋,仿佛确认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有一沉默女子忽然眼神发亮,在纸上奋笔疾书。 唯有凝岚郡主微微蹙眉,眼底长年不化的冰霜之下,藏着一丝忧虑。 你可知,靖王府才是这世上最不安全的地方…… 她转身,提着剑自顾自离去。人各有命,她已尽力,只盼大变来临之际,羽沉能平安无事。 皇帝舅舅向来冷酷,也只有对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丝亲情。 … 原本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天高云淡,万物可爱。 可羽沉的好心情,再次被一人破坏了。 李琊,这位太子殿下在自己明确表达出拒绝之后,不但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今天的课,直接坐他后面。 羽沉再怎么无视,也能感到一道灼灼的目光如影随形,如芒刺背。他对这些皇室之人是真的头疼,又不能直接骂,还都甩不掉。 凝岚郡主还托人传给他一张纸条,让他再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提议。 虽然是好心,但羽沉是真的没法答应啊。 又不是说攀上关系就行,他现在隔几日还得去陪义父,再来一家,他也别学习了,天天就围着权贵们打转吧。 本质上,他也不是阿谀奉承之人。何况他还有无数理由离不开靖王府。 又一次下课被堵在角落,羽沉只余无奈,决定使出杀手锏了。 “你倒是清高。”李琊很不服气地看着他,“本宫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 羽沉双手推着他前胸,不让那人贴上,平静道: “我是你伯母。” “……呵,我知道你跟靖王什么关系,不过那又如何,你们又没拜堂——” “我是你伯母。” 羽沉又重复一遍。 无论李琊说什么,他便只有这一句话。 恶心地李琊当即就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羽沉松了口气,理了理衣衫。看来对付神经病不能讲理,还是得采用些特殊手段。 他本以为此事终于过去,没成想之后一连几天,太子依旧锲而不舍,只是一改过去言语间的傲慢,见着他,便笑意盈盈,眼神也十分和煦。 “阿尘,重新认识一下吧。前两日是我不对,我只是想跟你交朋友,却根本不会交流。”李琊有些怅然道: “从前,只有别人奉承我,没有我讨好别人,我并不懂如何同他人相处。闹了很多笑话,还请见谅。” 说罢,竟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羽沉作揖。 经过这几日,来听课的世家子都知道了,太子在撬自己大伯的墙角,只不过还没成功。 那个羽沉也是个贞烈的,一般小门小户出身,哪里敢违抗太子的意思?但他就连在学堂上,也丝毫不给李琊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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