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云随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几位宗主都已在前方落座,青云宗则是由楠木真人代替掌门,昆玉真人陪同,加上各位真人座下的首席弟子,高高低低坐了一排。程鹤身姿峭拔,锄云一抬头就望见了他,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眼太过于直接,程鹤回避了周围的视线,直到主持人开始宣布大会流程,他都没有再往这边吝啬一眼。 站在台前的是长虹书院的一名得意弟子,此子一身褐色深衣,书卷气浓重,看起来倒像是个凡人,一开口气息却惊人的绵长浑厚: “好了,各位肃静——”
冰川苔原广袤千里,左右皆有雪山阻挡,他的声音穿透了层层障碍,延长至千里之外,近处的又因为撞在雪山之上被弹回,产生了震颤心底的回响。 台下数千人渐渐安静下来。
书生弟子道:“大会分为仙人讲经、门人切磋与新秀试炼三场。此次参会的仙界之宗有金蝉岛、绝青宗和长虹书院三大门派,哦,还有一个青云宗,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宗门的散修进入雪山腹地皆需通过新秀试炼,和过往几届一样,试炼的地点在大雪山秘境,修士一旦进入就会与外界完全断绝联系,生死损伤皆由自己负责。 “秘境之内危险未知,酷寒、雪怪、邪祟乃至前人残魂都有可能出现甚至同时出现,加之风雪侵袭,修为再殷实的修士也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战斗力下降,非心志坚定之人不能通过。如若心志不坚,有要退炼的想法,可通过手中的银铃告知外界,我们会派人将你救助出来。”
听到此处,台下众人都纷纷晃动起手中的铃铛,各自耳语几句,锄云则把目光再次投向了程鹤。 不是说生死自有命数,就算有人不行了也不会进去救他吗?是大师兄不清楚此次仙会的新规则,还是……他对自己说了谎?
书生望着台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通过试炼的修士修养两天之后可以参加之后的仙人讲经,根据其修为与悟性拜入相应的宗门。仙会一共为期十天,三场同时进行,试炼之期为四天,四天过后未能活着走出雪山秘境也没有响铃求助的视为陨落,仙会概不负责。”
这样听来,这个试炼的残酷程度也没有那么严重了,至少命能保住,如果真有那种为了通过试炼而死扛到底,至死也不愿意求助的人那就不值得同情了,他自己都不惜命,就算救出来了也就是个仙痴罢了。 锄云这样想着,内心默默松了口气,看台下众弟子开始分批散开,各自前往不同的场地,高台左前方靠近雪山的苔原之上也搭了个台子,旁边有一众仙门弟子肃穆守着,那是供各大门派弟子切磋仙法的地方。
等到所有参会人员全都进入各自的场地,众人面前的冰山突然闪了一下,有一痕灿白自顶部划到山底,那冰山就如被擦拭过的明镜一般显出了进入秘境之中所有人的影像。 端坐高位之上的诸位仙师们本来百无聊赖,彼此闲话,看到冰川清晰地映出画面,立刻都振作精神,分出了一瞥目光看过去。
此时雪山入口处晴空万里,而冰川之上的秘境中却是暴雨滔天,乍一踏进的修士们被淋了个措手不及。 尽管听不见声音,但是从那一片黑茫茫的场景中闪出了几点银光,仿佛是什么怪物的眼睛,众人悚然一惊,似乎已经听到了怪物的咆哮。
这样危险重重之境,里面的人应该扎堆,合力围剿怪物胜算才比较大,冰面上一片漆黑,看不清修士的行动轨迹,不知道他们是合抱成团还是各自单独行动。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点点银光如同划过的流星,直扑向众人。 锄云不忍心再看,径直走下了玉台。
前方那个木质的高台边上已经搭建好了好几座棚子,底下人头攒动,锄云看到台上已经站了好几个不同校服的弟子,一脸跃跃欲试,正要抬脚过去看看热闹,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锄云。” 转过身去一看,是明月。
明月道:“那边舞刀舞剑的,别伤着你,你随我一同去听仙人讲经吧。” 锄云想了想,快步走过来,与他并行:“师兄,你不用去跟他们比试一番吗?也让他们看看青云宗的威风。”他在明月身旁摩拳擦掌,“最好一战成名!”
明月笑道:“上台比试的都是根阶不高或是长期未有突破的弟子,各门派之间相互切磋,融会贯通,可以助其增进修为,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是吗?”锄云揶揄道,“师兄你是在说自己修为很高的意思吗?”
明月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你……”他想了想,“性情与之前相比,开朗不少,都会开玩笑了。” 锄云一怔,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与原主之间的性格差别了,但是经过上次和程鹤的一番争论,他莫名对这个十分在意。
不知道其他穿越者是怎么看待自己和原主之间的关系的,反正对他来说,绝对接受不了作为对方的替身,更不愿意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下。
见他怔怔的不说话,有种木讷寡言的温顺,明月笑了笑:“这又像以前了……”他带着锄云走过阳光普照的冰原,来到雪山入口之前,“仙会有规定,各大宗门中仙师座下首席弟子是禁止参加比试的,所以就算我上去了,也会被师尊叫下来。” “还有这种规定?”锄云惊奇道,“好没道理……”
他边说边往前看,山谷入口前就地起了一个透明的结界,里面是湖光山水的幻象,岸边已经有不少人了,锄云跟着明月刚一进入结界就听到了一阵喝彩声,这里是讲经的场所,湖边的茶馆中却不见有仙人坐镇,只两个身穿校服的弟子在两边高台上你来我往,时常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好像人间说书的……” 锄云评价道,又引来好几道注视的目光。
这讲经会和他预想中的略有不同,并不是由大能宣讲,众人旁听,而是让各大门派中颇有想法的弟子上台,就一些经书里或修仙过程中值得争论的问题展开探讨,双方谁对谁错则由底下的看客决定。
虽然仙门大会是修仙界几大宗门联合举办,但是也有不少小门小派的弟子参加,多是来学习求指点的,看台下有为他们准备的桌椅板凳,甚至烟酒糖茶,都是长虹书院出钱,锄云听了感觉这就像一个变相的辩论会,还有就是这个什么什么书院好有钱。
他对台上谈论的那些红尘、生死、轮回的话题不太有兴趣,方才那个能引人发笑的弟子因论据站不住脚下台了,换了个人上来,此人言辞雄辩,但是更加无聊,不知过了多久,锄云都快睡着了,然后有开场报幕的高声喊了一句:“下面是长虹书院,尹季青,对阵——”接着他停顿了一下,“青云宗,程鹤。”
一片寂静。湖光泛起涟漪,微风拂动,听众们喝茶听书,小声交谈,一切都很祥和,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直到台上报出这个名字,众人先是齐齐一愣,然后才爆发出一阵惊奇。
“谁?程鹤?” “是我知道的那个程鹤吗?那个上一届仙门大会唯一一个活着走出试炼场的人?!” “……他去了青云宗?这个宗门不怎么张扬,怪不得这百年来不太有他的音讯……”
“哎,你们刚才说,这个叫程鹤的是上一届唯一一个走出试炼场的,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啊……据说百年前那场仙门大会残酷至极,也不知道大雪山秘境中放了什么东西,里面的人呼救外面听不到,厮杀到最后就剩程鹤一个人,他单独撑了四天四夜……” “最后他不仅活着出了雪山秘境,还救出了一个少年,后来一查才知道那个少年不是事先进入秘境的散修中任何一个……”
就在这时,一个飘逸身影掠过,众人齐齐噤声,锄云抬起头来,程鹤无视他人或热切或好奇的目光,步履从容走上高台,与对面的尹季青微施一礼,然后坐在了事先准备好的软垫上。 听众们不再百无聊赖,全都聚精会神地投过目光,前方的一块木板上“唰”地一声落下一张旗子,上面是本次的议题: 苍生是否皆可入仙途。
锄云根本不关心他们要讨论什么,他紧紧盯着程鹤那张俊美无双的侧脸,转过头来看向明月:“师兄,”他心中不知为何一阵狂跳,“他们刚才说的百年前……” 明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大师兄真的是唯一一个活着通过试炼的人,还救出来一个不明来历的少年?” “是啊,”明月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那个少年不就是你吗?” ----
第17章 论辩
锄云手都要抖起来了。 明月道:“你别激动。”
锄云勉强压抑着心绪:“我是怎么进入那个大雪山秘境的……居然没死?” 明月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锄云沉默,明月转头看他两眼:“你果真不记得了?” 锄云摇摇头,他现在也只能通过“失忆”这个借口来掩饰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实,他从来没有想过锄云和程鹤是这样的初遇方式,听起来羁绊那么深。 怪不得第一次说起新秀试炼,程鹤突然那么冷漠。 应该十分失落于他的遗忘吧。
锄云重新抬起头,看向台上你来我往的两人。
长虹书院是个颇有历史的宗门,据说从有修仙一途开始它便存在了,门内修士功法深厚,而且心怀天下,他们并不局限于本门弟子的修炼,在除魔卫道、护佑苍生的同时,还会广开经会,宣扬正道,前来听经的不论富贵寒素,来者不拒。 掌门致力于让所有人都能通晓大道,忘却俗世的痛苦,颇得凡人推崇,于是便有了这么个凡间的名字。 此次这个议题好像就是他们出的。
这个尹季青面目端正,看起来只有二三十岁,但是明月却说他已经有上百岁了,只是结丹的年纪早了些,尹季青接过旁边小童递过来的香茶缓缓饮了一口,透出一丝上了年纪的悠闲。 锄云觉得他看上去不那么友好。
明月道:“你多虑了。”
锄云没有放松,依然紧紧盯着台上。
他没有想错,这个叫尹季青的仙者不仅不友好,还有一点文人骨子里的傲慢,他自侍本门是仙界之宗,心里高低看不上其他门派,更何况是青云宗这种独占了一座山头、不甚与他人来往,不温不火的宗门,见台下众人都十分推崇程鹤,面色期待,他心里轻蔑地笑了一下,出声道:“我比这位仙友大上几轮,就不自谦先说几句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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