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考究布料紧紧包裹着他清瘦的身躯,裁剪得当的线条勾勒出他劲韧狭窄腰身、笔直长腿。 雪白的脸颊上挂着从容的微笑,仔细看,那笑容不达眼底,若有若无。 ——啊…… 长枪大炮咕噜噜滚了一地。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从记者团们中爆出。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屏息凝神为之疯狂,喃喃低呼。 “他就是炸了近轨卫星又怎么样……” 赵渡不耐地压紧了眉。 密密麻麻闪光灯让陈岁安眯起狭长的眼睛,他胸膛上那枚古朴润亮的镰刀橄榄条徽章和领口硕大浑圆的珍珠在明亮光线下反射出璀璨芒点,他一步一步抬脚下迈向厚重地毯,云淡风轻地迈向那个接受众人审判的位置。 单刀赴会即是如此。 Pm15:00。 午时已到。 自陈岁安进来,众人目光便落在他身上。 不知道哪里一声轻咳才打破了这荒诞气氛。 “请问程逸前辈,柯柏前辈什么时候到,需要再等等吗?”裴瑎率先从主持席上站起,面向台上决策席,“如若柯柏前辈不到,按照听证规定,决定陈部长是否构成犯罪事实票数将从7票变成6票,这将严重影响决策结果。” 机制规定。 听证会决策席由裁决官赵渡一票和五位源老五票、证人席一票组成,共计7票,应法律修改,故而再加入纠察队2两票共计9票,奇数票制不存在票数对峙情况,但现在源老缺少一人,投票数化为偶数,票数对峙便极易出现。 更何况谁都看出,如若能拿下五位源老票数,那么直接等于宣告取得促使天枰倾斜的砝码。 交头接耳的攀谈回响在这间诺大空荡会议室,在接二连三的讨论声中。 陈岁安一言不发,抬眼看向决策席上正在注视自己的赵渡。 他们隔着十几米,隔着厚重的桃木桌子,隔着精美的地毯,隔着看不见的空气和尘埃,心照不宣的无声对视。 脸颊和脖颈因喷溅导致的红斑早已消失踪影,苍冷洁白皮肤如温玉般焕然一新,低敛的眉宇,恢复正常颜色的眼角,都在与脑海中那幅画面形成深深对比。 少顷,赵渡主动移开眼,呼吸有点乱。 陈岁安也同样移开眼,在心猿意马中冷静下来。 “砰!” 会议室大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正在激烈商讨应当如何应对的众人遥遥望去。 只见一名高挑美艳女子长发齐腰,黑色缎面长裙,举手投足间裙摆荡出流畅游动的波纹,耳环是极其稀少的黑欧泊,深色蛋面背景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黑色小羊皮手套紧紧贴合着五指,她提着谁都买不到的包......稳稳踩着十几公分的锋利细高跟,优雅端庄的款步而来。 全场哗然。 “上一任裁决官宁婕?她怎么会来这里?” “她是现任裁决官赵渡的母亲,天!” 记者团瞬间骚动。 “您这是?”裴瑎不明所以。 高跟鞋将手工地毯踩出一个个坑洼,宁婕对裴瑎视若无睹,她停在陈岁安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刻刀般深邃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完毕,用两人才听得见的耳语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就是你让我儿子忘了自己姓谁名谁呐,长得是挺好看。 “......” 接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登上决策席,赵渡蓦然起身替她拉开座椅,在一声不高不低的“妈,你来了。”的话音中,女人风情万种地撩拨了下头发,叠起长腿稳稳坐下。 “再不来,我看你都不记得自己姓赵了。” 决策席上六人神色各异,劈里啪啦的闪光灯声响简直要震翻房顶。 这个时候能够接得上话的——还得是裴瑎。 他上前两步,看着宁婕恭敬说道:“赵夫人这里是听证会决策席,如果您想旁听请移步到台下贵宾席落座,决策席这个位置属于柯柏前——” “什么赵夫人,我没名字吗?”宁婕神色一凛,毫不留情面打断他,“叫我宁婕谢谢,对了,刚刚收到消息柯柏在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不能赶往今日听证会。” “......”裴瑎有些挂不住,“那您这是?” “你们年轻人到底懂不懂规矩?机制培养你们这些人出来就是在听证会上来提些不过大脑的问题?”宁婕翻了个白眼,冷冰冰道:“我十分怀疑你的专业性,如果接下来再出现类似情况我要求更换听证主持人。” 路哀眯起狭长眼眸,不动神色按下裴瑎手臂,衡量片刻后起身致歉。 一直未吭声的程逸,同时出面打圆场:“源老成员在一人死亡后,其下一任接任人自动补上。”他话音稍显迟疑,“宁小姐,柯柏确认死亡了吗?” 永生太长了,没有尽头的生命让死亡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噢,刚刚发现的时候还有口气。”宁婕不置可否,思衬片刻说,“现在应该是彻底没了,不然现在让下面坐在不知道在看谁的陈部长用回溯查查?” 陈岁安陡然听到点名,唰地将视线从赵渡身上移开,他轻咳一声,“我相信宁阿.......小姐判断,不用查了。” “好的,小裴纠察,还站着干什么,听证会开始吧。”宁婕浅浅啜了口茶,在袅袅烟雾中若无其事地说:“我还赶着去美容,别耽误时间。” “......” 这戏剧的一幕转播到宇宙岛每个角落,也转播到一辆停在纠察大楼街道上黑色防弹车内,贾斯帕坐在副驾驶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扭头请示霍伊尔。 “先生,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霍伊尔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的全息投影,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真皮扶手:“不急,等他消息。” “你怎么还不去做近视手术?”他抬眼瞅了瞅贾斯帕,纳闷道:“恢复正常人视力怎么也比天天戴个眼镜强,黑市医生不赖,要是你怕他们手艺不精湛,我可以给你安排飞刀。” 贾斯帕苦笑摇头,“戴眼镜比较方便,也能隔绝些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 贾斯帕答:“杀人的时候血不会溅进眼睛里,只需要换眼镜好了。” “哦。”霍伊尔拖着长调子,首肯:“那倒也是。” 全息投影画面传来裴瑎不疾不徐的话音。 “此次听证会是源于3月31日近轨卫星遭到响尾蛇导弹袭击一事,当天晚上九点整,五千六百三十九万枚响尾蛇导弹从宇宙岛各个角落平地升起,击毁了全部近轨卫星,因近轨卫星爆炸从而导致宇宙岛监控系统失灵,并且还导致航空交通和地面交通一度陷入瘫痪,在第二天清晨才得以恢复,所幸并无人员伤害。” “同时当天九点整,位于帕斯塔峡谷最大黑市交易市场公布了一条视频讯息,来自黑市实际掌控着霍伊尔·艾索利斯。他在视频中指明此次爆炸事件是由执行部部长陈岁安一手谋划,并简要阐述了购买响尾蛇导弹的交易过程。” 会议室骤然灯光悉数熄灭,只有应急通道几盏深幽绿灯散发着微弱光芒。 全息投影被放大至决策席、主持席、证人席、陈述席中间的空地上,霍伊尔戴着墨镜,在镜头面前露出整张脸。 他应该是坐在某间顶层办公室的沙发上,象皮材质的软皮纹路清晰。 他惬意地抽了口烟,略显沧桑地说:“大家好,我是霍伊尔·艾索利斯,相信大家十分清楚或者装作不清楚,也都了解我的本职工作,当然这个不是很重要,今天拍摄这则短片主要向大家爆一条惊天大瓜。” 陈岁安看着淡蓝色的全息投影,慢慢靠近椅背里,晒然一笑。 而坐在决策席上的宁婕在桌子不动声色的下踢了赵渡一脚,咬牙切齿的提醒道。 “你能别盯着他看了?” “昨天晚上陈部长乔装打扮秘密抵达帕斯塔峡谷,提出与我见面,我十分欣喜他的到来,因为我与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友已经许久未见......” 在众人都在认真观看这段视频时,陈岁安感到台上人群中向自己投射来了道异常锐利的目光,他抬眼望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赵渡那冷冰冰的眼神,他浑身不受控制一颤。 “想他听到吗?” “他要进来了......” 那些潜伏在耳垂边的低声哄劝,那些击打耳膜的水渍声,那些剧烈且深入骨髓的快感在脑神经炸开。 陈岁安垂下眼眸,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动作里,伸手,微微扯开了领结。 “我的老友当时面露难色,作为朋友当然为其排忧解难。那天他告诉我,希望能从我这里购买一些响尾蛇导弹,他想毁掉那时时刻刻监控举止言行的近轨卫星。” “他会听到的。” “你该怎么办?” 刺激的话音如同放灯片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 霍伊尔的话音还在继续。 “所以就有此时此刻的世纪烟花,各位且看且珍惜,陈部长可是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啊!” “seeyou~” 画面到此结束。 极大的代价,极大的代价。 赵渡重重将茶杯磕在实木桃桌上,啪嗒一声,这声动静不大不小,足以让画面消失瞬间所有人朝他看去。 陈岁安也如梦初醒般坐正了身体。 裴瑎不明所以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清嗓说: “以上就是3月31日当晚霍伊尔发布的完整视频,他在视频中明确指出是陈部长向他购买导弹并且摧毁所有近轨卫星。” 程逸双手放在桌前,他严肃问道:“有什么证据表示这段视频真实性,不是故意污蔑而是事实。” 路哀站了起来。 “我们深入调查过这段视频发布来源,的确是霍伊尔本人亲自发布,不存在AI合成技术。” 宁婕抬起深邃冷艳的眸子,打量了她几眼,轻蔑地笑了笑。 “嗯,真实性已经确定,如何证明霍伊尔所说是事实?”程逸看似提问,实则句句都在提陈岁安辩驳。 另外三位源老却勃然大怒,纷纷出言指责。 章右:“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还请陈部长给个解释,为什么要炸毁近轨卫星。” 汪立轩:“既然不存在合成技术,那么就能认定他的确与霍伊尔交易导弹,身为执法者不仅维护宇宙岛治安,知法犯法,简直就是在给机制抹黑!” 沈堰:“上任两年不作为不担当,整天在办公室里睡大觉,前段时间才大闹审讯室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室丝毫不知悔改,行事乖张暴戾,目无长辈亲友.......” 他们一人一句,炮语连珠,尖锐犀利的字眼直朝陈岁安呼啸而去。 陈岁安默然,削瘦单薄地坐在陈述席上,他头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像是不堪在所有人面前受辱,肩膀微颤,领口那颗硕大浑圆的珍珠也跟着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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