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教主,为何抗命,可是有什么误会?”那声音非常和蔼,如君子端坐朗朗诵诗,又如沐浴春风浸润泉溪,悦耳动听。声音贯彻了灵力,听得人内心莫名一紧。金以恒扶着额头,神情痛苦,靠坐墙壁喘息再也走不了半步。凤华尹念了口诀为他织成了一个屏障,却依旧阻挡不了声音侵蚀。 高处的结界传来闷雷般的声音,是夏劲安在带人猛攻,白羽登仙阁内漱玉教的教众发现异样,纷纷赶来凤华尹所在之地。 “教主,”为首正是缘忆和另一下属凝烟,两位宫装美人面若芙蓉,云鬓簪花,环佩玲珑,气势决然,“我等唯教主命是从,雷霆卫攻我白羽登仙阁,我等请求出战。” “今日对抗雷霆卫是我一人之事,不与漱玉教有关,更与诸位毫无牵连。”凤华尹处变不惊,无波无澜。空中兵器声,嘶喊声不断,夏劲安为首的百人攻势不减。 一道闪电袭来,结界裂痕已现,“诸位不得妄动,不要与雷霆卫为敌,我自卸去教主之位,只带公子一人离开,若念昔日同僚旧情,就听从我以上之言。”众人听闻后惊诧无比,却说不出一个字。 凤华尹看了一眼缘忆与凝烟,其意不言而喻,随后扶起了金以恒,背着他腾空而起,直飞云霄。 巨大的旋风裹挟着琼花自山巅袭向雷霆卫,百人被气旋瞬间冲散,落在白羽登仙阁各处,被迫停止了攻势。 凤华尹看了一眼伏在自己肩头的金以恒,他半睁着眼,不知意识是否明晰,“公子?” “嗯……”金以恒应了,“凤教主,你这又是何苦……我去了逍遥京不一定……会死……”金以恒嘴唇惨白,而靠近齿缝处鲜红,不知是不是强咽了血。 “不想公子再有性命之忧。”凤华尹看着脚下狼藉,心中担忧方才那道声音,他趁雷霆卫疏于防范,以追风逐云之力远离自己的治所。 凤华尹嘴唇微动,手中符纸只念动了口诀第一个字,便停在了空中。 正前方一人手中捏了一朵琼花把玩,他发髻束得齐整,头戴双龙戏珠冠,身穿银色软甲,甲衣光泽耀目与绸衣一般轻薄,外罩黛蓝色衣袍,若干红色绣金的袍带批挂双肩和腰部,他容貌极俊,嘴角噙了恰到好处的笑容,既是问候又像是嘲弄,亦正亦邪难以琢磨。 “凤教主留步。”指尖花化为齑粉不见,他未动用分毫力量,已经迫使凤华尹停滞不前。 “好久不见,”他同样向金以恒问候道,“师弟。” 白羽登仙阁的结界守护之力与凤华尹灵力相通,刚才雷霆卫的每一道攻击都等同施加在他身上,凤华尹此刻调整着气息不语。 金以恒眉头一皱,与发冠相连的额坠微动,睁开了眼睛。 “师弟怎会如此狼狈,不过是去了趟高渝,为何弄得灵力全失等同废人?”来人看见金以恒嘴角一滴血迹,不再以灌输了灵力的声音发话,改回了寻常状态。 凤华尹在华盖宫中遇见金以恒探过他的微弱力量就知道了这一秘密,如今被来人一眼洞穿直接说出,他只得握紧了背后金以恒的手腕。 “没用的,他灵元都散了,你的灵力输给他也是白费,凤教主。”来人刚说完,夏劲安自山巅赶到,得了默许后才来到了他身旁,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带着敬畏问候,“参见尔朱庄主。” 天下四大派,平江占鳌头。 来者正是平江乘龙之主尔朱颀。 尔朱颀受了夏劲安的礼节才打发了他,“你去休整人马,我要和他们两位叙叙旧。”端得是气派十足。 “是!”玄尊坐下三大门派之主聚集,他人自然没有插嘴的资格,夏劲安连忙远离此处。 高处劲风呼啸,花瓣不时飘过三人间。 “凤教主,”尔朱颀称呼凤华尹抑扬宛转,并以目光描摹着那副容颜,三分笑意不浓不淡,“师弟功力耗尽,你想带他去哪里?还是回我碧波烟云庄,如何?毕竟师父的治所才是他从小修行地。” 凤华尹知道尔朱颀功力为中原第一高手,自己没有胜算能背着金以恒全身而退,“尔朱庄主,昭王命金盟主回逍遥京,你令他回平江,与我带他去别处没有分别。” “凤教主伶牙俐齿,令人刮目相看哪。”尔朱颀特意加重了“看”字,“你不如问问金盟主想去哪里。”他指着金以恒。 比起昭王,尔朱颀更令人难以琢磨。逍遥京中流言遍地,赵孞会将金以恒治罪,但未必是死罪,而到了尔朱颀手中,金以恒不知会面临何种境遇,碧波烟云庄坐落在大江下游一片江渚之地,不连陆地不通舟船,只有庄内人修炼的独门步伐才能穿行其间。金以恒如今没有了灵力,等同于待宰的猎物,无论置身哪里都是危险重重,所以凤华尹不惜抛弃漱玉教教主之位,也要带他远走避开各方追逐。 天下之大,无处可去。 “凤教主,”金以恒在凤华尹耳边轻声说道,“你把我放了吧,不用管我。” 凤华尹决心已定,只是不知该怎样安慰金以恒。 此刻三人脚下正是一片山谷,谷中开满琼花,被尔朱颀声音震碎的花朵在空中翩翩飞舞。 “你带着我不是他的对手。”金以恒低头,耳畔流苏发出了轻响,他目光看向下方,似乎有心欣赏脚下绚烂无边的花海。 “只要公子安然无恙,其他的无需在意。”凤华尹念了一句咒语,金以恒被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笼罩,护得更为周全。 尔朱颀看着凤华尹灵力运转,嘴角一动,“看来两位的选择和我安排的不同,还是由我亲自请你们去逍遥京为好。” 尔朱颀的掌风比声音更快,交睫间,他已到了凤华尹面前,罡风煞气随之而来,这一掌凌厉蕴含了十足的杀机,凤华尹毫无犹豫直接一掌对他对击,两人掌心相对,搏击对峙。 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了巨大的气旋,尔朱颀发丝不乱,从容不迫地看着近前的凤华尹,“好久不见,凤教主应该笑一笑的,巧笑倩美目盼形容的就是凤教主。” 凤华尹掌心之力已到极限,他怒目尔朱颀,自袖中现出符纸,无火自燃快速沦为灰烬,随后他连同金以恒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尔朱颀收了掌力,踏步空中,纵横捭阖,衣袖一拂,山中万千片绿叶冲天而起,汇成一道坚壁,凤华尹被突然降临的阻碍拦住了去路,只得现出身形,须臾间双唇翕合又念动了咒语,“千刃降临”符纸在袖中发出光亮,天降无数利刃,将绿叶全部割裂。 尔朱颀看着凤华尹的脸在纷纷扬扬的绿叶间若隐若现,即使这样也能领略他眼中冰封寒意,遂气定神闲地说道,“凤教主,我是真心请你去平江做客的。” 凤华尹看一眼金以恒,袖中又飞出若干符纸,如离弦之箭自四面八方向尔朱颀周身要穴飞去。待八张符纸会聚一处,即将把尔朱颀拦腰斩断时,困中之人突然消失了。 凤华尹扫视四周后急急抬头仰视高处,尔朱颀正背逆阳光,看不清表情,“既然你不领情,就……”尔朱颀用手指直接临空画就了无道符纹,符纹图案自成一派如狂草泼墨发出银星寒光,他凝心聚力,使出一掌,这些符纹像符纸一般袭向凤华尹。 凤华尹甩袖挥就了一个结界阻挡,符纹撞击了结界迸裂出巨响和光芒。 远处白羽登仙阁中的教众,和观战的雷霆卫看不清缠斗的两人,却被这些光亮逼得眼花缭乱。 凤华尹正全力抵挡眼前进攻,尔朱颀的脸却在身后一闪而过,凤华尹连忙转身,将金以恒护好,却又不见了尔朱颀,他正欲再次抽出袖中符纸,剑尖已对准了自己眼睛。 凤华尹用尽全力飞速后退,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但剑锋太烈,虽没有被剑刃伤及,但掀起的罡风还是割裂了他的衣袖,腰间的玉佩和珠子纷纷散落,掉落下方山谷。 尔朱颀已经使出了佩剑,即使自己占尽优势,也没有丝毫懈怠大意,他誓要将这两人制服。 凤华尹珍珠发带颤乱不止,尔朱颀不愧是第一代雷霆卫首领尔朱菱的首徒,他一招一式信手拈来收放自如,将对方每个招数都压制到底。凤华尹右手中指食指指尖染血,徒手卸开了尔朱颀的剑刃,雪白的剑身上反射了他如覆冰雪的灰铂色眼眸,那股破釜沉舟的士气令尔朱颀也佩服几分。 尔朱颀眉峰一抬,剑身翻转,迫使凤华尹松手,而后剑尖对准了脚下山涧溪流随意挽了一个剑花,整条清溪倒流逆天而上,乌云笼罩遮蔽炎阳,雷声轰鸣,暴风骤雨仿佛天宫之中的银河瀑布倾泄而来。 涓滴之水崩如决堤,每一颗水滴都席卷尔朱颀的力量,比坚冰更硬,凤华尹衣袖翻动,他以指尖血滴,临空挥洒,身旋不停,那些鲜血有了生命般,游走空中,绘成了一条盘旋的宽幅飘带,护住两人抵御住了水流冲击。 尔朱颀没有想到凤华尹竟然以鲜血为誓,自损修为抵御暴雨瀑布,本能快于思绪,已一手挥剑撤了攻击。凤华尹的结界也到了极限,血红符纹化为氤气消失不见,剩余的溪水依旧从天而降,打湿了两人衣衫。凤华尹发丝和睫毛都挂了水珠,他嘴唇泛白,仍固执地念动了咒语,水汽蒸腾萦绕了周身,被风一吹,与流云合一,远离了扶风。 尔朱颀眉峰一沉,知道眼前人今日绝没有求和罢兵的可能,他收起了长剑,赤手空拳与没有兵器的凤华尹再掀战事。 高空云端两道身影,迅如流星翩若惊鸿,强光撞击,灵力相争。 凤华尹进攻不成,防守艰难,他与尔朱颀对战了数十个回合,渐渐落入下风,如果单单和尔朱颀比拼,凤华尹虽不能胜却能全身而退,但他背着金以恒无时无刻不顾及背后人的安全。与中原第一的高手作战,孰胜孰败已无悬念,何况如此猛战,损耗极大,即使能从尔朱颀手下侥幸逃脱,但雷霆卫无处不在,未必逃得过他们铺天盖地的搜查。 “凤教主……”金以恒被激烈的打斗震得头晕,但意识尚且清晰,山川时而倒悬时而旋转,凤华尹在空中变幻着位置躲过了一次次的搏杀,视线中都是剑影刀光,金以恒都能感受到,他岂会不知高手对击险象环生。 “公子,”凤华尹应道,“我寻机远离尔朱颀时,公子用那张青龙游川,届时我一定使出全力送你离开,由我抵挡,他们一时追不上你,青龙送你去……去漠狄,只要越过锁兰山,他们便不会再追。”凤华尹声音急促,不断应对尔朱颀的各路进攻。
今日漠狄旖兰,妙京重地,辰极宫中,野利蒙尘单膝点地双手接过了野利荣坚亲自交予绶带,红色灼华,绣满图纹,这是漠狄之主的配饰。
漠狄……金以恒内心感慨,一个失了灵力的中原罪人凭什么去漠狄,“从小,你就听我的,今天你再听我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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