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守山上,鹰隼带来战场的消息——“逍遥京决战开启”。 人不在中原,但无所不知。野利蒙尘一挥手,鹰隼消失不见,乏力的感觉还没有消退,风雪之中他眼前蒸腾起绯红的烟雾,如血也如花,“明霞花?” “主上!属下们疏忽,那老头不见了!” 野利蒙尘仿若未闻,全身似酷刑折磨,痛得无以复加。
额头一点胭脂红色传来抚慰的温暖,金以恒茫然,无数根经纬横竖线密集凌乱,像一根根长满倒刺的藤蔓勒进血肉。 “住手!”石莫潇见捕网之下的地面积起几摊鲜血,他连忙阻止九逸派的掌门,“玄尊不能死!主上震怒谁也担待不了!”他这句话未经考虑直接脱口而出。金以恒在妙京失踪,主上的样子恨不得生吃人肉,如果他死在漠狄门派手中,不知道主上会用多少人来陪葬。 毕竟是主上最信任的左膀右臂,石莫潇虽不是统帅,也须得听令,九逸派掌门停念咒语,凤华尹抓住了这个机会,丰光剑集合阵中雷霆卫和明霞派所有人的力量终于刺破了巨网一角。自额头而起的暖意,沿血脉流向四肢百骸,被困内里的金以恒动弹不得,但心铭剑秉承主人意志,破开阻碍,斩断束缚。 漱玉教的众人在空中接应,凤华尹终于用袖剑将金以恒拽回身侧,见他浑身是血迹,分不清有多少伤痕,担忧不减反增,于他后背大力一推,交予下属远离敌军,送去安全的后方。 自己留下军中,与金山儿等人继续与漠狄大军对战。 大雪簌簌不停,自清晨打响的战斗持续到黄昏。 原本只一场诱敌深入的械斗,彻底变成了双方的恶战。 尸横遍野,血染泥沙,伤者哀嚎,今次是双方大战开启后,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主上!”野利蒙尘脚步虚浮,单膝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形。反常的举动,令周围人惊呼。 身体内的力量不受自我控制,团聚在掌心,叫嚣着要喷薄而出,无由来的浓烈不安萦绕心头。 “退下!”脸颊旁滴落冷汗,野利蒙尘沉声呵道,所有人都被他赶走,鹰隼再一次出现。 “逍遥京已被我军夺得,中原大军溃败数百里,玄尊生死不明。敢问主上下一步如何行军。”
“教主,”深夜冷风逆向吹拂归来人,凤华尹亲自断后,收战而回,衣衫染红,顾不得清洗脸上血渍,由凝烟带路赶到简易的军帐里。 此地峡谷沟壑,树木森森,离逍遥京已经有几百里,平江的碧波烟云庄已近,在这里休整实属人马疲乏已到极限。 围着厚毡的最大军帐里,金以恒被金山儿和金窝儿围在中间,已经换上干净衣衫,掩盖身上纱巾包裹的伤口,依旧昏迷。 突然出现的一团醒目光芒令凤华尹大惊,这是把灵元渡给他人,自损修为绝难恢复。他抢步上前,金以恒与金山儿之间,那团光芒似火焰般刺目灼热。 “你这是……”凤华尹明白金山儿在给生命垂危的金以恒续命,他唯有叹息。 “凤教主,”金窝儿从身后紧紧扶住金以恒,让主人背靠自己胸膛能坐稳一些,“尊上他几处皮外伤已经处理好了,可他刚才连呼吸都没了,我们都慌了,不知道怎么救他,情急下只有这个办法了,就算赔上我们两个的命,也要让他平平安安的。” 凤华尹点头,他探得出来,金以恒从漠狄旖兰回来时,体内有强大的灵力护住他的心脉,可前日战场上,“良辰”发作,理智失控,加之对逐鹰派激斗损耗极大,那股保护的力量所剩无几,金以恒的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再不用强力护住,只怕随时就会咽气。 光芒骤然消失,金山儿灵力耗尽倒地,幸好被凤华尹及时扶住,他硬撑眼帘,注视金以恒,金窝儿紧跟着就要继续为主人灌输灵力,被凤华尹捏住手臂,“先不必,尊上他暂时无性命之忧。”凤华尹已经把金山儿安顿一旁,另一手搭上金以恒的手腕,探得脉象渐趋平稳,他朝金窝儿吩咐,“大战没有结束,你身负重任,先去巡营,谨防敌军追来,这里有我。” “是。”金窝儿不放心问道,“那小山?” “他暂时醒不过来,缘忆会派人照顾他。”凤华尹同情得看向金山儿,灵元尽失换得金以恒性命转危为安,可远不能比拟之前那股护住心脉的力量,不知道能压制“良辰”多久。 “是。”金窝儿去又复返,实在忍不住十分忧心得问道,“凤教主,尊上他在高渝对战徐丛时分明很强,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回来。怎么在逍遥京下就突然不认得我们,只顾杀人疯了一样,体内还受了这么重的内伤,您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好起来啊?” 凤华尹助金以恒躺下,加一道安睡诀,“眼下非常时刻,守好中原最为重要,等他醒来了,看他不罚你怠慢偷懒。” “额!”金窝儿这才反应过来,凤教主治理扶风严厉不近人情,漱玉教众对他无不敬畏,而自己空有担忧不去军中尽责。他立刻朝凤华尹行了礼,飞出营帐,处理雷霆卫明霞派的众多事宜去了。
固守山下,老头儿被拦在一道人墙后,双手抱胸很是不爽,“真是的,请人留下来做客又不管茶管饭!”他脚法了得,三步就从山顶跳到山脚,再略施几步就能直达妙京,可惜被逐鹰派织起的屏障困住了,一时无法离开。等了大半日也不见有人搭理自己,风雪停了又起,露宿野外,而且还在万人尸骨的大坟堆上,老头耐心有限,遂对着看不见的屏障不时出招,想搞出条裂缝溜走。 “别动!乖乖得等候主上发落!”这些是直属野利蒙尘的亲军,各个都是漠狄旖兰一等一的高手。 周知命偏偏有看清形势,死怼到底的癖好,“别主上主上的了,你们头儿就在你后面呢,来了你都没发现!” 亲军不和他逞口舌之快,但听见身后破风声,还有一声咳嗽,才发现有人,“主上!” 野利蒙尘利落得抹掉嘴角一点血,落在身上的雪花融化,浸湿了他的衣服,“周知命,你刚才说的勘天术力是什么?” “哟,后生听力不错啊,老头儿说的全记住了。”周知命捋捋胡须,赞叹道。 野利蒙尘眼神比风雪更冷。 “消消气,要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行不行?” “说!” “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啊?”老头儿雪花不沾,脸色红润,气色比野利蒙尘好太多。 “哼,年长又灵力高强,见了本君自若轻松,这世上还有谁?” 周知命往后一仰头,“听着好像在夸你自己。” “霍运星的幕后之人也是你?” “额……” “说!”野利蒙尘痛感消失,力量恢复,周身镀了一层光晕,靠近他的雪花都化作氤氲。 “天下还有野利氏不知道的事?”周知命耍起赖皮。 “呵,”野利蒙尘不怒反笑,下令道,“放他走!” 下属面面相觑,不知主上的用意,但是命令已下,立刻遵行。周知命也是不得其解,还多费了一点时间,算算自己劈死野利蒙尘的胜算和日出西边一样,抓不了漠狄之主,不能为牵挂的中原战事出力,还不如溜走保住小命是上策。他立刻遁走,不见踪影,亲军都没看出他到底使用什么招术能够原地消失。
温暖自胸口传来,如水波涟漪扩散到身躯和四肢,驱赶冰凉寒意,全身轻盈犹如沐浴在阳光中,是久违的舒适。金以恒自昏迷中醒来,视线慢慢清晰,摸索到胸口热源,印入眼中的是金片和玉佩,分不清是哪一样带给自己温度。 “尊上醒了。”金山儿又是哭又是笑,擦掉了不争气的泪水。 金以恒看着下属消瘦的脸,“你做为雷霆卫首领,守在这里干什么……”虽是责问,但没有任何气势,反有种无可奈何的脆弱和无助,话说一半,被喉间的血腥呛到咳嗽不停。 “我……”金山儿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让他陪着你吧。”原来凤华尹也在帐篷里,不分昼夜的战斗,他亦需要好好休整,方才睡着了听见金以恒的声音便醒了,起身后解围道,“去看看清粥煮好了没有。” 金山儿壮胆看了看沉默的金以恒,显然不会再“赶走”自己,高兴出得帐篷去了。 凤华尹习惯使然,握住金以恒手腕,“他不是雷霆卫首领了。” “为何?”金以恒反常得躲开凤华尹的碰触,诧异道。 “逍遥京城外与漠狄大战,你伤重命悬一线,他把灵元都渡给了你。”凤华尹收回手,尊重金以恒的意愿,不再探他灵力。 今年的冬天特别漫长,罕有冬雪降临的南方,近几日飘雪不断。军帐中燃起炭火,依旧阻挡不了寒风从四角缝隙里吹入,金以恒席地而坐裹紧身上的裘衣,昔日里明艳的金盟主,在黯淡阴冷的光线里,疲惫不堪判若两人。 “还记得在都城外,发生了什么吗?”一向端方持重的凤华尹凄然,金以恒的良辰发作太过骇人,且不知这次为何会停止,下一次又在什么时候突然发作。头痛欲裂,疯魔杀人的折磨,生不如死。 金以恒眼神虚看角落,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依稀只记得满脑子被两个字占据——漠狄。 “阿尹,”金以恒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沉闷,“我干什么了?你告诉我。” “力保中原。”凤华尹身上同样有伤,缺医少药,动作牵动伤口,手臂渗血。 金以恒抬头,苦涩笑道,“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中原人人都看见了,尊上以一人之力突入漠狄大军,杀敌无数,大振士气。” 金以恒如同一个找不到归家路的流浪小乞丐,绝望中听见这番话,就像被人拥入怀抱,不嫌他衣衫褴褛不在意他蓬头垢面。金以恒脸色稍霁,眼中终于有了光亮。 凤华尹单膝撑地在他面前,郑重得说,“我不骗你,你也不骗我,你告诉我,你的灵力时有时无是什么原因,阿恒。” 金以恒双肩一滞,笑容僵在脸上,本就赤足在冰上艰难前行,他不想垂地蜿蜒的衣衫下,冻得通红的双脚被人知晓。 凤华尹不忍再看他眼睛里盛满的万千道不明的情愫,视线转向角落里的心铭剑。 金山儿端了粥回来,因为怕太烫不好入口,特意在雪地里兜了两圈,等到温温能入口才进来,“尊上!吃……” 金以恒怀抱长剑,蜷在地上,身披狐裘落在一边,薄纱衣衫掩盖不住多处包扎伤口的纱布,原本背对的凤华尹闻声转头,从没有过的腾腾杀意令金山儿倒退两步,“凤,凤教主……” “进来吧!”凤华尹站直起身,深吸好几口气,眼底的红丝略有消退,“好好照顾尊上。”说完直冲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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