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真的。 但对于历允来说,吕家那边死了三个人,凶手下落不明,看犯罪现场的残忍程度,不排除凶手继续作案的可能性。 宋时清却冷不防说什么“有鬼”这样听着就可笑的话,耽误他的时间。 宋时清嘴唇动了下,“我说的是真的。昨天晚上,我和谢司珩去医院的时候,就被拉进了一个闹鬼的空间——” 历允连笑都淡了下去,彻底恢复成了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模样。 他一点都不相信。 宋时清舌根发苦,不知道该怎么取信于这位民警。 历允伸手,“手机给我。” 宋时清拿出手机递给了他。 就见历允接过,径直打开了自己的支付宝、微信等等支付平台查看记录。 在没有发现大额交易款项以后,他利落地按熄了宋时清的手机,递还回来。 “你可以出去了。今天的事情不要去上网乱发言,随时准备配合警方调查。” 也是,就像他十八年来只是因为妈妈的坚持才留长发,却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鬼神一样。 普通人在没有见过之前,谁会相信有鬼存在呢? 宋时清的心脏一点一点凉了下来。他闭上嘴站起身,正准备出去,弯腰的瞬间,领口滑下了一瞬。 历允目光一凝,“……你身上怎么回事?” 不等宋时清回答,历允就走到了他的面前,一手直接按住宋时清的肩膀,另一手拉开这小孩的领口,刹那间将宋时清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尽数收进眼底。 “你家人打你?”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没有。”宋时清拉回自己的衣服,朝后退了两步。 “你身上的痕迹是能去做伤情鉴定的,要是有人打你,你可以跟我们说。” “没有,这些不是人弄的。”宋时清提高了声音,“是、” “是什么?”历允追问。 宋时清抱着最后一点期待,说了实话,“是那只送我聘礼的鬼弄的。” “行吧。”历允低头,拿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撕下来塞给宋时清。 他没再说什么,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外面等他们两个的民警见状立刻站了起来。 历允没什么表情,面向谢父谢母和宋翔,“今天就问到这里,打扰了。最近都小心点。” 他又举了举手上已经装进物证袋里的鹿皮,“这个我就先拿走了。” “没事没事,外面雨下得很大,警官您拿把伞。” 历允一挥手,示意不用,带着同事冒雨走出宋家,上了停在院外的警车。 一关车门,同事立刻关心地问道,“历哥,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我怀疑那个叫宋时清的小孩,可能遭受了家暴或者校园暴力。”历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 “他?”同事吃惊。 宋悦的公司可是省里的纳税大户,谁能对宋时清动手啊。 总不可能是宋悦吧,不说她平时表现的不像是会家暴的妈妈。就说时间,那位女老板一年到头三百天在生意上,打孩子都没时间。 历允往自己胸口指了下,“从这到这,全是青紫的瘀伤。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弄的。” 同事启动车子,眼神惊疑不定。 前几个月,市里才出现了一起校园恶性谋杀案,他到现在神经还绷着。 但案子也分个轻重缓急,宋时清毕竟还好好的。 他思索了一下,问道,“你觉得那这事和吕家三个人的死有关?” “不知道。直觉有点关系。”历允说道。 “毕竟犯罪现场唯一有点用的证物就是这张被吕志明偷走,又被人还回来的鹿皮了嘛。仔细点调查他们也是正常的。” 【被人还回来。】 历允在心底复述同事的用词。 到现在,犯罪现场都没有找到第四个人出现的痕迹。 目击证人也说没看见有人进出过吕家。 ……真的是人吗? 他在心里问道。 随即,他又烦躁地将这个不着调的念头压了下去。 现场还没筛干净呢?自己怎么就在这里想起牛鬼蛇神的事情了? 旁边同事还在说话。 “其实要不是宋悦没有回来,我们应该着重调查她的。十几年前,今天死了的那个吕家老太太在县里卫生站当护士,据说是偷看了宋悦的产检单,在村里到处宣传宋悦怀了死胎,以后也不能生了。” 历允皱眉,“还有这事?” 他虽然不是那个年代的人,但也知道在近二十年前,一个离异的女人被宣扬生育困难有多难堪。 可以说,宋悦在检查以后情绪崩溃,最后跑上山去找生魂,吕家老太太功不可没。 这事,村里面的人记着。 【它】也一直记着…… “可不是,一家人都挺极品的。结果后来宋悦生下了咱们刚才见到的那个宋时清,吕老太太又到处说他们家本来就懂邪术,硬把死胎弄成了活了。还说什么半夜看到有个黑影趴在医院外面,撑头看宋悦生的小孩。” “行行行。”历允没好气打断他,开窗点了根烟,一针见血地问到他关注的重点,“那个海运公司的老板宋悦,信鬼神?” 同事不太确定。 “信吧。别的不说,就说宋时清。你看他现在是正正常常的短发对吧,其实前面十八年,那孩子一直留长发的。好像是算命的说他命轻,得当女孩养,才活得下去。” 历允嗤笑一声,心底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个干净。 “难怪。” 原来家里面就信这个,难怪刚才会胡扯什么见鬼的东西。 这些有钱人家真是,自己信也就算了,还带着小孩一起。 他摸向口袋,打算联系一下自己师父。 支队长陈伟松不在村里,去市医院找刘柠和宋时清的舅妈了。 毕竟聘礼这个东西,别人送给女孩子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才掏出电话,前面山道转弯处,突然出现了一辆黑车,直直朝着警车撞来。 同事猝不及防,大骂一声,猛打方向盘,只听“砰!”的一声,两辆车车头狠狠撞在了一起。 历允整个人朝前一震。 要不是有安全带拉着,他和同事都得撞到前挡风玻璃上去。 “盘山公路也敢乱开!找死啊!” 同事大怒,直接开门下车。历允从另一边压着火下车。 就在这一刻,地动山摇。 连着土的树木和裂开的水泥从高处砸下,霎时间将盘山公路砸垮。 土石翻滚着朝深不见底的山谷下砸去,好几秒,声音才停止。 如果刚才没有撞车,警车现在就该被埋在那片土石之下了。 没来由地,历允背后泛起了一阵冷意。 “咔哒。” 对面的黑车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个年轻清俊的男人下车,唰一声打开了伞。 厚重的雨幕中,历允和他对视。 这人眼下的青黑很重,整个人非常瘦,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他皱眉,略显茫然地走到历允面前,看看他,又看看两人身后的警车,片刻后,眯起眼睛笑了。 “呦,哥们儿,你们是刨了谁的坟啊。拿了那些东西的宝贝——” 他点点身后垮塌的盘山公路,接下了下半句话。 “容易死啊。” 宋家。 几个大人在楼下喝茶聊天,从葬礼事务聊到生意规划。但声音传到二楼露台时,就带上了不真切的模糊感。 “……那个警察不相信。”宋时清靠着露台栏杆说道。 “问我的警察也是,不相信。”谢司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胸中郁气难言。 宋时清唇色有点白,他看着谢司珩,几秒以后,声音有些艰涩地。 “谢司珩,村里面的杀人案,和缠着我的那只鬼有关系吗?” 在回来之前,宋时清一直没有将那个扭曲的东西和谋杀案联系在一起。 毕竟,虽然那个东西很过分,但宋时清更多感受到的令人不适的狎昵。 它好像……只是想要情|欲,并不想要杀死自己。 谢司珩沉默了一会,冲着他笑了下,“虽然我刚才起过这个念头,但,不太可能。” 见宋时清不明白,谢司珩耐心解释。 “如果它能控制人杀人,那么最简单的,它能控制人,对吧。” 谢司珩凝视着他,“那么既然它能控制人,为什么不直接控制你去跟它成亲呢?” 宋时清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在脑中过了一遍,没找出问题。 “那它是不是可以……自己杀人?”宋时清惶然,“那样也不会留下人的痕迹。” “那样死者身上就会留下痕迹了。”谢司珩握住了他的手腕,隐晦地提醒,“忘了?” ……是。 宋时清闭了闭眼睛。 鬼碰人是会留下痕迹的。 就在刚刚,那个警察还问他是不是被人打了。 心中的不安仍然在扩大,宋时清左手握着手机,指腹轻轻在边角上摩挲了一下。 “我去问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等明天,参加完葬礼以后,我们就订票离开这里吧。” “别定高铁票了,”谢司珩故作轻松地说道,“直接定飞机票,咱俩一起出国,等高考时再回来。” 那张沾血的婚契在宋时清脑中一闪而过,让他的动作凝滞了一瞬。 “……谢司珩。”他惶惶地叫谢司珩的名字,“你是不是被我连累了,本来不管你的事。” 谢司珩哑然失笑,“我又没受什么伤,怎么能算被连累?” “可你昨天晚上被一起拉进医院了。”宋时清急切,“如果不是因为我根本不会出事。” 谢司珩仰头,“你想说什么,时清?”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将这一片淹了一般。 但雨声却没有盖住宋时清的声音 “你要不要先买机票走。” “这是姥姥的葬礼,我除非说实话,否则势必会被舅舅他们要求留在这里。你不是宋家人,你要是找理由离开的话,叔叔阿姨虽然会不高兴,但肯定不会拦着你的。” “所以,谢司珩,你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谢司珩自下而上,凝视着宋时清的眼睛。 他很平静地,“不好。” “谢司珩。” 宋时清急了,低声带着警告地叫他的名字。 谢司珩好脾气地,“我在这陪着你,万一出什么事,我能带你出来。我的体质挺特殊的。” “……不行。” 那个东西的话仍然在宋时清耳边回荡。 它问自己为什么和谢司珩在一起? 问他是不是要把谢司珩的骨头拆下来,套着他的皮肉,自己才会听话。 宋时清不知道那东西的话是恐吓还是真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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