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拉开谢夫人以后,谢二老爷满脸惊骇。 几乎已经与焦尸无异的谢夫人含着那块被她生生咬下来的肉,一点一点吃进嘴里,两只眼睛就这么瞪着谢二老爷。 没人说话,没人敢说话。 “嫁茅娘。”谢夫人沙哑说道,张开的口中一片猩红,“把宋时清嫁给它,它才会放了我们。” 最先赶到门前的,是谢二老爷的女婿。 他手上抓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红绸,脸上惨白,神情游移不定,甚至都没能发现家丁的不对。 他看了眼宋时清的面庞,随即将手中的红绸裹在了宋时清的头上。 谢司珩困惑地歪了歪头,一时之间,他真没反应过来这些还活着的谢家人想要做什么。 谢二老爷的女婿艰涩开口,“老爷说,咱们犯了错,得给祖宗一个交代,要嫁茅娘。” 哦,谢家人想缔结姻缘。 让时清和它……结……阴亲。 谢二老爷的女婿眼见着家丁不说话,只神情古怪的看着他。正打算问话,就见这人笑了起来。 谢司珩一点一点地将缔结姻缘这几个字掰开了揉碎了理解,已经无法再品尝到甜味的舌根甜得发腻。 他还说要怎么样留下时清才好,兄长总是要看着弟弟远去的,师友关系,对于他和宋时清来说,又太过疏离了。 夫妻多好。 时清是他的小妻子,此生余下的时间,都理所应当地和他在一起。 谢家的少奶奶,理应待在谢宅里。 真好。 真好,光是想想,谢司珩就觉得自己的骨骼血肉焦躁地锉在了一起。 红绸上微微映着宋时清的五官轮廓,恶鬼很轻很轻地碰了碰宋时清的鼻尖,片刻后,又去碰了碰他的唇。 中秋快乐~
第一百零六章 宋时清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行走在一条狭长的甬道中,甬道两边挂满了陈旧的红绸。他不断朝前,但甬道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永远向前延伸,永远将他留在这其中。 耳边是自己慌乱的喘息声,宋时清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本能地觉得,如果被身后的东西追上,就一辈子也逃不出这里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宋时清终于停了下来,惶惶不安地回头,看向身后来时的方向。 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他想道。 好半晌的安静成功安抚了宋时清胸腔中的心悸感,他轻轻靠向一侧的红绸,略作休息。 后背接触到的质感很软,像是有人穷奢极欲地将被褥钉在了墙上一般。红绸轻轻摇晃,稍带着一点温度,触碰到皮肤上时,并不让人反感。 宋时清侧过头,观察这些铺天盖地的绸缎。 上面似乎绣了纹样。 但光线太暗,宋时清不管怎么凑近观察,都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线条。 那条红绸被宋时清拉高,露出了其后的墙壁。 以及,紧贴着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躲在绸缎后面的庞大人形。 宋时清的动作僵了一下。 空气中似乎响起了几声低笑。 恶鬼垂在身侧的手恰好和他的视线齐平,苍白的皮肤上,淡青色血管轮廓和红紫色尸斑堆叠在一起,大概是察觉到了宋时清的目光,那只手撩开红绸,径直朝宋时清抓来。 “不……不要……” 宋时清连步后退。 转身就要跑,但腿在抬起的那一刻便被恶鬼抓住,生生朝后一拖,将他拖倒在了地上。 宋时清死死咬住下唇,他都不敢想象身后这只恶鬼是怎么看着他逃到这里,又一无所知地靠着它休息的。 它是要吃了自己吗? 宋时清竭力朝前爬去,可活人微弱的挣扎在恶鬼那样恐怖的身形下能有什么作用? 冰冷的大手顷刻间追上宋时清,钳住他的手臂,直接将他翻了过来。 “滚开!”宋时清挣扎。 【……啧。】 压在宋时清身上的东西,只用一只手就能覆住宋时清的腰腹,体型上的巨大差距和完全压制,几乎让宋时清产生了一种自己被野兽猎捕到了的错觉。 他惊慌失措地仰头,只看见恶鬼的脸被层叠的红绸挡住,隐约露出的下半张脸唇角一直翘着,笑得又恶劣又愉悦。 它的指腹轻轻摩挲宋时清战栗的身躯,动作却没带多少情|欲侵略的意味,只是单纯地压制住宋时清,限制着他的挣扎,向人不顾猫儿的反抗,强行揉弄它们的肚腹一般。 ——它只是想留下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宋时清就是从恶鬼的动作中品出了这层意思来。 “……你要做什么?” 宋时清听见了自己沙哑的询问。 恶鬼偏了偏头,像是在思索这个问题。很快,它有了答案。 它笑着抓住了旁边的红绸,轻轻盖在了宋时清的脸上。 【乖时清,嫁给哥哥好不好?】 宋时清呆呆地瞪大眼睛,隔着红绸,看压在其上的阴影。 它说什么?嫁给谁?谁要嫁? 这几个问题的答案仿佛组成了一个浓稠的漆黑领域,从脚尖开始,一点一点地将宋时清吞入其中。 “——不,不。”宋时清摇头。 不该是这样的,太荒唐了。 荒唐到宋时清甚至在这一刻忘记了恐惧。他一把扯下了脸上的红绸,抓向恶鬼,想要看清楚它的脸。恶鬼并没有要避让的意思,径直纵容了宋时清的动作。 它笑着盯住宋时清骤缩的瞳仁,一点一点将头颅压了下来。 谢司珩以前是短发,现如今全都长长了,杂乱的散下来,活物一般晃晃悠悠地在宋时清的脸周。 【时清,你看,真是哥哥。】 ……骗人。 宋时清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谢司珩才不会变成这样。 谢司珩才不会说什么要娶他的鬼话,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披着哥哥的皮来骗我?谢司珩呢?你把他怎么了? 宋时清疯狂挣扎,根本不顾恶鬼还桎梏着自己的手会不会伤了自己。 【……时清?】 谢司珩轻轻压住宋时清的肩膀。 手臂压下的那一刻,宋时清一口咬住。他冷冷瞪着谢司珩病白发青的脸,下了死力气。 真恶心! 你一只踩着活人尸骨苟且偷生的东西,凭什么顶着谢司珩的脸? 宋时清黑瞳中的恨意太过明显,轻易就刺到了谢司珩。 它没作声,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宋时清,然后伸手,掐住宋时清的脸颊,再用拇指顶开他的牙关。 宋时清被迫张开嘴,冰冷庞大的指腹压住他的舌。然而谢司珩并没有就此作罢,他仿佛是要惩罚宋时清一般,一直朝里伸,指尖几乎顶到了喉口,难受的宋时清眼前一阵模糊。 他拼命咬谢司珩的手指,想要让对方吃痛收手。但活人的牙齿怎么可能伤到恶鬼的身躯。 谢司珩将手指一直往里顶,故意用粗糙的指腹去磨宋时清细嫩的喉口,直到将宋时清磨得呼吸艰难才缓缓收回了手。 “咳……咳……” 宋时清捂着喉咙,小声咳嗽,整个人蜷曲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能找到一点安全感一样。 谢司珩屈指蹭了蹭他的眼角,温柔得怪异。 【没关系。哥哥知道,时清是还不习惯。等嫁过来以后就好了。】 宋时清攥紧了手指,冷眼回望。 他看着那个长着谢司珩脸的东西,哑声嗤笑,“痴心妄想。你就算披上了哥哥皮,也永远做不出活人的样子来。” 谢司珩轻声,【时清,你在说什么啊。哥哥披了谁的皮?】 谢宅。 下人们成群结队地将平日里存在库房中的红绸红纸点数往外拿,所有人脸上都是惶惶不安的莫名。 终于,有个自觉做事许久,有些脸面的仆妇子在干活的空荡拦住了李嫂子。 “嫂子,这些红绸是要办什么?” 她都没敢提喜事。 毕竟谢家大老爷和小少爷才死,眼看太太也撑不过去,这时候,谁不要命了敢办喜事? 李嫂子脸色也极难看,她瞪了婆子一眼,“你问这些干什么?偷懒耍滑?” “嫂子……” 李嫂子厉声,“还不快去干活!再让我看见你偷懒,这个月月钱别想要了。” 仆妇讪讪,低头走开了。 有了这么一个前车之鉴,所有在后院做活的下人,全都加快了手脚。 李嫂子严厉的目光扫过他们,嘴唇抿得死紧。就这两天的功夫,她脸上多了不少皱纹。 见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她拿起旁边的木匣子,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谢家支系依旧在祠堂里待着。 李嫂子走进偏厅,抬头看向主位,正打算开口,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主位上摆着两副四把太师椅,左边的那一对上,坐着谢二老爷和二太太,而右边的这一对上,一个空着,一个坐着谢夫人。 李嫂子浑身冰冷地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具被裹在华服中的焦黑人形。 谢家宅子里曾经有很多关于谢夫人的传闻,但在李嫂子看来,那些不过是底下人闲着没事干,拿主子的私事聊闲天。从没想过……那些事居然是真的。 谢二老爷咳嗽了一声。 李嫂子一抖,举高了手上的木盒,“二老爷,这是我按老规矩点出来的嫁妆,您过目。” 木盒被送到了桌上,谢二老爷没伸手,只看向二太太,“我对这些后宅的事情不了解,太太看吧。” 二太太低着头,一言不发,放在膝盖上的手细细地发着抖。好半晌以后,她才抬手打开了木盒的盖子。 木盒里面是两尺头的白绸,四支金簪子、四支银簪子,并一吊铜钱。 二太太收回目光,低声问李嫂子,“就这么点?” 虽然是结阴亲,但这些东西未免也太少了。 李嫂子挤出一个笑来,“按例,还有八件纸糊的衣服,两床锦被,一对纸手镯,一对纸耳坠,两个纸戒指。但家里现如今没有匠人,而且,二少爷是活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准备。” 二太太讪讪看向谢二老爷,想从自己的丈夫脸上找到一点支持的痕迹。但谢二老爷如同入定了一般,半点不插手,俨然是要她处理所有的事情。 二太太无法,想了想,将自己手上的一只羊脂玉镯子退了下来,添进木盒中。 “先这样。”她说道,将木盒推给李嫂子,“你拿去给你家少爷看看。” “……是。” 祠堂后墙外,盖了一排屋子,原本用来招待外头并进谢家的亲戚。此时,最大的那间屋子门上,挂着一把铜锁。 李嫂子拆了锁链,抬步才走进屋子,守在外面的人就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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