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外好像传来大叫,我看到几双惊恐的眼睛,有的人倒退了几步,瞪着我,像是看到什么惊奇的怪物。 连接在身上的管子被弄掉很多根,氧气变得稀薄起来,我仰头看向顶部,出口似乎被密封住了。我用拳头砸向玻璃,血从指缝淌下来,蜘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玻璃外的人又恐惧地倒退几步。 水中传来剧烈麻痹感,伴随着烧灼的痛楚,几道蓝色电光在闪动。 可惜这样的电压也不能立刻击倒我,心中就像缺失了什么,我在疼痛中转着视线到处寻找,对上一双又一双的眼眸,惊慌,恐惧,狂热,欣喜,复杂浑浊的情绪在他们眼中澎湃,却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一个。 他在哪里。 为什么没有出现。 我在口中呼唤着一个名字,视线逐一过滤所有人,仍然没有找到他。 没有人听到我的呼唤,只有蚀心般的痛在胸腔扩散,一种苍白无力的愤怒涌上来,使我淌下了一滴眼泪,很快就被冰冷的水抹去。 直到电压将我制服,我绝望地失去意识。 …… 当我再一次醒来,已在新的地方。 目光所及之处是天堂一样的白色。 连我自己也是白色,如果忽略身上一道道锁扣的话。 有人问我:“你是谁?” 我盯着对方看了几秒,记忆逐渐回笼,我慢慢地冷静下来:“我是……ISM-33。” 那个人继续问道:“你的身份是什么?” 大脑像是早就为我预留了答案,我回答道:“虫母实验体。”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那个人问:“还记得你入睡前的事吗?” 一些单薄的画面在大脑中闪回,在同样纯白的空间里,我面对着日落,旁边好像坐着一个人,可是他的脸,我却想不起来了。 “我在隐域里,和人对话。” “和谁对话?” “……不知道。” “你们聊了什么?” 海马体像失灵了,不仅无法记起对方的脸,连一句对话都想不起来。 “忘记了。” 但是,一种难过的心情涌了上来,即使海马体失灵,大脑某些微小的部分仍在竭力运作。 “你苏醒后,是什么让你暴躁起来?” “我……” 暴躁。 锤玻璃的记忆逐渐回到脑海里。 “找人。” 那个人的眼神变得紧张,问:“你在找谁?” “不知道。” “关于你在找的那个人,有什么特点?” 我安静了几分钟,脑海中出现一道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对我讲述着什么。 对方追问:“有印象吗?” 我抬头看向一道道紧张的视线,仿佛都在等着这个至关重要的答案。 那个人是谁? 十三区为什么要专门追问? “没有,想不起来了。” 所有人仿佛松了一口气,提问的人回头微笑,向身后的人汇报道。 “要相信总军的技术水平,处理记忆就像剪辑视频一样简单,不会出现意外。” 那个人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站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他就像是不放心一样,问道:“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Phillips。” “关于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是十三区的指挥官,入伍十一年,亲自训练过一支小队,后来主动加入圣母计划,代号ISM-33。” “你的家乡在哪里?” “在塔利亚,卡西圣兰的首都。” 他露出高兴的表情,说:“没错,是这样的。” 是这样的,确实是这样。 这没什么新奇的,为什么还问一次? 一个研究员模样的人说:“本次周期,你沉睡了一百零三天,比预计的晚了三天,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我知道我在隐域是为了这个,完成圣母计划。 尽管这样做相当耻辱,但是一切都为了卡西圣兰。 只能如此。 研究员对那个人说:“幼虫孵化成功,雌性,目前处在结茧期,预估在近期破茧。这次孕育周期缺乏太多经验,以后要再调试隐域环境,把周期缩短到一半,数量也会有所突破。” 我在旁听消息的一瞬,突然怔住了。 那道熟悉的声音在回响。 ‘……她是女孩,在一个白色的茧里……她的性格和你非常相像,敏感却果断……’ ---- 因为Phillips苏醒后的反常表现,所以蜂巢保险起见在他昏迷后把他和chris在隐域的对话也清除了。
第36章 “母亲” “你好,虫母。” 冰冷的话音出现在耳旁,但是面前没有一个人,我正在被观察。 我闻到很多东西,空气里刺鼻化学药剂和淡淡香水混合的味道,几十公里外奔流着的狂放的信息素,充斥在末世里的无垠的恐惧的苦味。我听到很多声音,几道墙以外战士之间的窃窃私语,种植园里卡度普尔花准备盛开的窸窣声,人类此起彼伏的藏于内心的哀怨。 我感应到来自大地本源的能量场,破碎着,蓬勃着,在这巨大的能量场中,连卡西圣兰都只是一粒禾粟,毫不起眼的禾粟。 我对世界的认知在被快速摧毁,又在快速重建,翻天覆地。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能。” “你醒来以后,几乎一言不发,已经三天了。” “我应该说什么?” “你这三天一直闭着眼,你在做什么?” “我在重新认识世界。” “世界发生了变化?” “没有变化,世界总是如此。” 我无法动弹,被禁锢了。我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气味告诉我,他们对我很恐惧。 我不向往光明,黑暗的地下或许更适合我,但是具有穿透性的白光填满了这个地方,这个不足三平米的空间。 我像一个展品,被困在这里。 “你能感觉到吗?”那道声音问我。 “什么?”我问。 “虫族,庞大的数量。” 我注意到安详的呼吸声,由远到近,静得像是不存在。 “能。” “你能够感知到多少个?” 我感受着那些呼吸。 “五万。” 五万个虫族,就在蜂巢,信息素微弱地流动着,都被关在容器里,像我一样。 当中有泰坦族,粒族,血胎族…… 一个大杂烩,蜂巢像是一锅粥,把它们煲在了里面。 “你是一个新的母亲,这五万虫族是蜂巢准备给你的礼物。” “礼物?” “这些虫族失去了灵智体,第一个唤醒它们的人,就是它们的母亲。它们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你。” 母亲,这个词无比陌生。 作为人的那一部分,在抗拒这个字眼。 但是,我确实孕育过一个孩子,感受过她在我的身体里成熟。 “我的孩子,她去哪了?” “24号是她的破茧期,你即将见到她。” “她叫什么名字?” “杀戮者。” 一个糟糕的名字。 “虫母,试着把孩子们唤醒,除了杀戮者,她还没到时候。” “Christopher,他在哪?” 一个名字从我的嘴里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名字。但是那种无法消化的悲伤立刻包围着我,从脚底到心脏,仿佛这个名字是一个诅咒。 冰冷的声音消失了,我闻到了疑惑、不安,一种猛烈交织的情绪,从话筒的另一侧飘过来,似乎在震惊这个名字为什么仍能被我提起。 半分钟后,那个声音试探地问。 “Christopher,你是指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还活着吗?” “或许他死了,这里没有叫Christopher的人。” 我宁愿对方在说谎,至少我不会如此心痛。 然而,在上万种气味之中,我没有找到Christopher的味道。 他应该是什么味道? 模糊的记忆在金色光辉下扭动,交媾的身体,石榴红的绒毯,画面中浮动着某种物质,野草的清香到处流淌。 “虫母,配合蜂巢的训练,尝试唤醒那些虫族。” 他应该是什么模样? 健硕的身躯,右臂缠着绷带,琥珀色的虹膜,五官…… 五官…… 模糊一片。 “虫母,你在听吗?” 模糊的五官变成一个大洞,往里灌着风。 记忆中的金色晦暗了,如同风暴来临前灰沉沉的天空。 “在。” “按照蜂巢的命令去做。” 应该听他们的吗? 那套思维模式再度出现,如同填鸭式教育,连台词都一成不变。 身为十三区的指挥官,为了卡西圣兰,我必须听从命令。如今我所存在的全部意义,曾经我所付出的全部艰苦,都是为了这个光耀人类的圣母计划。 这套思维贫瘠苍白,但我必须按照蜂巢说的去做。 信息素如同红雾弥漫,从身边的气孔流散出去,按照意念流向远方,冰凉,我的意识随着它们一同扩散。 ‘我’覆盖了整个蜂巢,整个空间都呈现在我的俯视之下,我清晰地窥视到了它的内部主体。 虫族阵列。 如果我确实是一个虫子,那么信息素就是我的触角,探索,感应,轻轻地触在那些关着的玻璃上。 我不知道这么做会发生什么,我是虫母,但没人教我怎么当一个虫母。 蜂巢根本无法胜任这一使命,他们对虫母的理解太肤浅了。 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闯入我的脑海。 “母亲。” 那个声音太清晰了,是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毫无征兆。 我被吓得猛地睁开双眼,所有的信息素都在快速回缩,像是受惊的箭企图回弓。 我的面前是隐域,一片纯白,什么也没有。 紧接着,又有一道声音出现。 “母亲。” ---- 很想在闭站前写完这篇的,本来信心满满,结果确实卡文严重了,思绪很散。看到有读者说怕闭站的事,想看连载可以移步到lofter,ID:hushan377 名字叫南楼 到时候我会打一下#圣母计划#的tag,直到完结。喜欢这篇文的人追更体验感很辛苦,可以等到开站以后直接看完结,我会一次性放出来。
第37章 训练 我的大脑就像一个聊天室,无数的用户闯入了这片共享空间。 “母亲。” “母亲。” “母亲。” “母亲。” “母亲。” 我头痛欲裂,说道。 “安静。” 他们安静了,噤若寒蝉,在意识网里偷窥着我。 几秒钟后,一个意识传入我的大脑,清亮的声音充满期待。群体里总会有这样一个缺根弦的,或者反应慢半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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