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等会儿再说吧。”瞎子说,“先跟着小胖子去找村长。” 几人跟着小胖子走进了迷雾之中。 气雾黄里透红,硝烟味与硫味混杂在一起,刺激得瞎子热泪滚滚。 敬苍同样不受控制的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面前彻底朦胧一片。 他看着瞎子和孙铭模糊的身影,说:“瞎子,你把你姐和孙铭牵好。” “行。” 林逾静一面打着喷嚏,一面把人抓一块儿。 敬苍刚想抬手擦眼泪时,手腕却忽地有了干燥灼热的触感。他低头看去,只见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微微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一怔,下意识想把手收回来,贺逐山却攥得更紧了。 “你吃错药了?”敬苍问。 “别走丢了。”贺逐山说。 敬苍浑身不自在,两个大男人牵着手真是阴阳失衡,十分奇怪。 “松开。”敬苍绷着脸说。 “好。”贺逐山顺从的说,可手却迟迟未松开。 叮当、叮当、叮当…… 雾气中传来轻微迟缓的敲击声,小胖子伊哩乌卢的叫着太爷,敬苍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前面到砖厂了。”瞎子说。 吱嘎一声,林逾静推开了铁门。 空气中浮动着淡薄的血腥味,雾里站着一个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人,地上蹲在几个罩着头巾的女人,正举着锤子,一声不吭的敲击着碎石。 只听得像是按开关的声音,一道强光毫无预兆的照射了过来。 五人全部伸手挡住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只见白亮的强光之中,几张面孔像是半死不活的葵花盘子朝向他们,几双眼珠一齐朝上,只剩下突出的眼白悬在空中。 瞎子后知后觉的骂了一句脏话,往后退去。 谁料转头一看,发现两只大手牵在了一块儿,这简直就是灵魂冲击,瞎子吓得骂了句我草,感觉自己似乎老猫丢了魂。 “我我我我勒个大草!” “不是,我你这……这我……这这这……” 贺逐山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瞎子抬头看去,发现贺逐山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瞎子顿时合上了嘴。 林逾静皱起了眉:“你发什么癫?” “他、他他们……”瞎子哆哆嗦嗦指了指几张大脸盘子,“吓人!” “一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有毛病吧。”林逾静骂了句。 瞎子:“……” 这算什么小事?这简直是炸裂无比的大事! “太爷,又是他们欺负我!”小胖子抓着村长的手来回摇晃,“你快把他们杀了!太爷太爷……” 小胖子不依不饶的在村长腿边蹭来蹭去,而村长却只是死死的盯着敬苍。 他的目光像蛇眼一样,僵硬,阴冷,凝固,又如同蛇尾一样不断攀附缠绕在敬苍身上。 这样的眼神有一种诡异感,好像村长体内寄生着某个冷腥的东西,敬苍的心脏阴冷得好像有只青蛙。 “知道了。”村长抽出了手,冷冷说,“你去一边玩。” 小胖子刚想说什么,又噘着嘴的跑开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林逾静低声说,“村长的脸变得更年轻了,怎么都快有苹果肌了,比打了水光针还有光泽。” 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众人,几人一并细细打量着村长的脸。 村长的脸又细又嫩,还泛着红光,一个一百岁的人看上去简直比瞎子还年轻。 瞎子看着嗓子眼有些发麻:“他好像比早上年轻多了……” 几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王二的死。 难道村长就是依靠别人的生命来维持年轻的? “你们要做什么?”村长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说话时眼睛一动不动,仿佛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子。 “听说王二死了?”敬苍问。 村长僵硬的歪了歪头,咯咯咯的笑出声,嘴角露出一抹延迟的笑容:“对啊,他掉进了搅拌机里,歘……” 村长以闪电般的速度凑到了瞎子眼睛下面,朝瞎子脸上呼出一口气。 瞎子:“……” 瞎子吓得猝不及防要往后仰,幸好被孙铭的绳子给牵住了。 “他一下就被搅拌机搅得稀碎,叫都没叫一声。” 村长的嘴一张一合,露出了几颗摇摇欲坠的烂牙。 敬苍把软得没架子的瞎子往后一提,指尖夹着一张符纸。 村长笑了起来,抬手指了指背后一堆砖。 “他在这里面呢。” 只见村长背后码着一堆砖,而每匹砖里都牵扯着丝丝缕缕的血痕,十分扎眼。 “我把他做成了砖。”村长拿起一匹殷红的砖,沉迷的嗅着味道,微笑着说:“血的味道。” 敬苍:“……” 敬苍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他摸出棉线,低声念咒,棉线一抖一绕,便绑住了村长。 村长没有任何慌张,反而还加深了眼底的笑意。 机器轰鸣声突然停止,敲击砖石的声音也一并消失,迷雾愈来愈浓,整个砖厂陷入了诡秘的寂静中。 那道强光在雾中无声闪烁,地面上出现了细长的人影,人影越叠越多,如同黑暗可怖的海水。 只见一个个面无表情,动作僵硬的人从砖厂的四面八方出现,犹如潮水一般缓慢涌来。 “松开我……不然,你们就会成为下一批砖。” 那些人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们鼻息间咻咻的声音,他们似乎会立即像豺狼一样扑过来撕咬住他的大动脉。 敬苍皱起眉,不得已收回了棉线。 村长歪着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几个风水师,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不该管的不要管。” “哥们儿,要不咱们先回去?”瞎子问。 这种情况硬莽肯定不行,他们只能回去徐徐图之。 敬苍点头。 “等晚上月黑风高的时候,咱们在偷偷潜入村长家?”走在路上时瞎子问。 “还是你俩去么?”林逾静问敬苍。 月光朦胧,天色黯淡,地上只有贺逐山淡淡的影子。 “应该。”敬苍说。 这时敬苍手腕上有个熟悉温热的触感,像是贺逐山的手心。 啧,现在又不怕走丢,他要牵哪门子手? 敬苍不满的看向贺逐山的影子,想要阴阳他几句。 可当他看到影子时,不由骇然。 贺逐山的影子离他远远的,而且并没伸手! 那刚才是谁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鞠躬! 第62章 在敬苍怔愣的那一瞬间,地面上的影子一闪而过,他手腕上有了实质的触感。 他抬起了头,只见是一张黢黑泛光的脸,灰白的眼珠仿佛空空飘浮在空中。 而牵着他的那只手臂,上面翻开的皮肤像是刮了一半的树皮。 肉身佛! 肉身佛无声的开合着嘴,像一只焦渴的河蚌。 说时迟那时快,敬苍拿出符纸,径直贴向佛头。 肉身佛静止了下来,可敬苍听到了咝咝的声音。 肉身佛的头顶竟然裂开了一道十字状的口子。 紧接着,一颗血肉模糊勉强能称之为头的东西从那个十字小口中挤了出来。 然后一副身体像蝉蜕壳一样,从那腐朽的铜皮中退了出来。 铜皮像是剥下的人皮,顿时萎在地面,一个体无完肤的人站在了敬苍面前。 敬苍稳住心神,手间缠绕着一段棉线。 他快速念了一段咒语,棉线宛若细钢丝一般凌空而出,直接扎进了肉身佛的胸口。 收回棉线,从上一抛,棉线嵌入了头顶。 他再次抬眼一看,整个人僵硬得没了知觉。 肉身佛竟消失不见,面前的人变成了贺逐山! 只见一线酒红色的鲜血贺逐山头顶渗出,然后垂直的流下去,从眉心,到鼻梁,然后在将嘴唇中分,然后在从喉结中央往下,这根本就不是血!而是一根锋利无比的线! 线一路往下,贺逐山的衣服上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竖线。血在衣物上洇开,像是墨水洇透纸张,像是糜烂的红色山茶花。 敬苍还未反应过来,只看见贺逐山的身体霍然分成两半,两半身体朝两边倒去,整齐无比的切面正对着敬苍,心脏瓣膜不断开合。 敬苍脑浆像是被人一拳捣得稀碎。 “贺逐山……” 敬苍徒然的张开嘴,声带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嗡啊吽——班扎尔咕噜——悲马悉地吽—— 空灵震颤的梵语声突然响起,似乎来自夜空,来自幽冥,来自很远的地方,近处却安静得只有心脏鼓动的声音。 咚——咚——咚—— 敬苍的神经被再度击溃,那个带着傩面的人又一次操纵了他。 他的头剧烈的疼痛起来,血液在血管中沸腾。 “你他妈的……” 敬苍跪在了地上,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他低头看去,隔着脸上薄薄的人皮和厚重的面具,看到了一颗红艳艳的心脏在手心中跳动。 贺逐山的心脏…… 敬苍的手抖动起来,那颗心脏滑溜溜的,像是要插上翅膀飞走。 敬苍用力抓住心脏,心脏太滑,掉在了地上。 瓣膜在一堆脏污中开合。 他再也受不了了…… 敬苍抬起手,狠狠的抓住了手臂。 手臂里面有条蚯蚓,有条泥鳅,有条蛇,它们血管里扭动,在吃敬苍的肉。 敬苍使劲抓住那根涌动的动脉,手指刺进皮肤里。 他用力抓着那块肉,往外一扯。 刺啦,手臂上顿时有了一个窟窿,咕咕嘟嘟冒着血泡。 他要把蚯蚓,泥鳅和蛇抓出去!敬苍的指尖剜进窟窿里,抓住了自己涌动的血管。 扯出来,把血管扯出来,咬断!咬碎! 手臂上的窟窿越扩越大,露出森森白骨。 敬苍觉得紧张现在一架骷髅架子,没有肉没有血,他跪在黑暗中…… “敬苍。” 杂乱眩晕的梵音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极其清楚的声音。 敬苍停下动作,愣愣的抬起头。 竹林与雪水消融的味道轰然而来,那味道紧紧的环绕着包裹着他。 有一个力量霸道的驱赶了另一股力量,可却又温柔的覆盖在敬苍身上。 敬苍感受到了温度。 他的白骨上,似乎正在生长出血肉。 他拥有了心跳,感受到了嘴唇上湿润的触感。 敬苍突然睁开了眼。看到了面前鲜活的贺逐山,心有余悸。 贺逐山抱着他,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敬苍看着贺逐山近在咫尺的眉眼,彻彻底底懵了。 他的心沉了下去,竟然有几分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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