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苍松了口气,这才有空去看自己的手臂,万幸没有烧焦,只是有些发红发烫。 地上的人呆傻了一会儿,忽地不管不顾的嚎哭了起来。 “小胖子?!”林逾静十分诧异。 这地上焦黑还得只剩眼白的人竟然是小胖子。 小胖子扭头看了眼林逾静,哭得像是没了亲爹亲娘。 一股冷风吹过来,雨点毫无预兆的砸在了身上,敬苍的手臂后知后觉的痛了起来,低头一看起了一串燎泡。 越来越大的雨点落入火中,火势渐小,那些没完全燃烧的木头棒子窜出一阵阵熏眼睛的乌烟,敬苍慌不迭换了个位置。 “小胖,这火怎么回事?”林逾静弯着腰问。小胖子眼眶无声的滚下泪珠,瘪着嘴又哭了起来。 “我……我把王二的驴棚点燃……然后……”小胖子哭得直抽搐,一句话也难以说完整。 “王二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烧他的棚子?” “秘籍……秘籍上面说……要烧……” 敬苍听得心里窝火。 上次就是因为那张破纸学狗叫,让孙铭入幻。 这次同样是因为劳什子秘籍,引起了火灾,让无数人葬身火海。 “什么秘籍?” “就是……上面写,学会了可以变得很厉害……” 同样的套路,绝对是有人故意引导。 这个隐藏在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你从哪里找到的?” “驴、驴棚……” “驴棚?” “王二死了……他住的驴棚里面……” 瞎子和孙铭总算紧赶慢赶过来了。 “干什么去了?”林逾静不满的睨了眼瞎子,瞥到了孙铭手里玩弄着一把小刀。 孙铭的手指似乎变得有些细长,饶有兴致的玩弄那把刚划了死人喉咙的道。 孙铭竟然会玩刀? 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感和违和感,让林逾静心里爬着一堆小虫子。 “他的驴棚里藏了很多宝藏,是他爷爷留给他的……我偷偷去找,然后,找到了秘籍……秘籍上面说要把驴棚……” 敬苍半眯上眼睛,大脑不断运行,一条线索明了得有些吓人。 王二爷爷是那个穿神袍的大祭司,大祭司留给王二的宝藏会是什么? 而王二有可能故意留下了秘籍,故意诱导小胖子在这个时候点燃驴棚,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是想靠小胖子,想借用一场神秘怪异从大火,神不知鬼不觉的隐藏什么? “我草!你他妈干嘛?!!!” 瞎子突然暴喝一声,刺激得敬苍太阳穴痉挛跳动。 敬苍忍着痛看过去,没曾想这一眼让他浑身冷汗,胸口乱得如同一堆心脏在跳。 只见孙铭竟然拿着那把小刀,直接捅进了自己的心口,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时,剜下了拳头大小的肉。 他胸口顿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血扑簌簌的涌出来,鲜活的心脏直观的就洞口一缩一放,扑通扑通。 心脏瓣膜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血腥味强硬的捅进鼻腔中。 瞎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惊悚的场景,吓得牙齿咯咯作响,眼睛一翻白,直愣愣的像根干尸倒在了地上。 孙铭的动作丝毫没受瞎子影响,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敬苍看着孙铭熟悉但又陌生的脸,一种剧烈的绝望压在了他肩膀上。 孙铭微微一笑,五根长长的手指挖进了洞口,手背青筋凸起。 他不耐烦的皱起眉,手指朝内一抓,连根带肉的拔出了一颗殷红带血的心脏。 心脏鲜活有力的在手里鼓动。 现在他的胸口只剩一个黑漆漆的空洞,露出白骨和脂肪,可是他并没有倒在地上,反倒是嘴角牵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他的脸上表现出一种小孩恶作剧时的童真,手一下下的捏着心脏,像是在捏一个充气的解压玩具。 所以,最后心脏的献祭者不是这些村民,而是孙铭! 孙铭专注的盯着敬苍,哈哈笑了起来,敬苍看到那洞口中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另一颗稚嫩的心脏。 一个可怕的事实击打着敬苍的脑髓。 孙铭被夺舍了,他的身体被彻底占据,而他的灵魂已经消逝。 所以,孙铭进入了真正意义的死亡。 敬苍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失控的掐住了孙铭的脖子,几乎要将骨骼捏碎。 “你是谁?” 孙铭喘不过气,喉管里发出咯咯的气声,像濒死的公鸡。 “我是孙铭啊,哥。”孙铭的眼神变了,发出诡异阴森的笑声,“哥,你要杀了我吗?” 敬苍盯着孙铭的脸,冲动与理智在进行你死我活的肉搏。 他还不能杀掉孙铭。 敬苍渐渐松开手,他眺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从未觉得如此疲惫。 师父,师兄,孙铭的脸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暴毙的师父,被拔掉皮的师兄,被挖掉心脏的孙铭。 还有…… 还有什么,敬苍记不清了,只是钻心般的刺痛。 敬苍浑身无力,正逐步消沉在冰凉的湖水中,湖水灌进他的身体,像痛意一样在腹腔潴存。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冷静。”贺逐山说。 春月的风吹散冬雪,一束光穿透竹中雾霭,心脏沉进湖水中,不知是谁起了波澜。 “林逾静,把他绑上。”贺逐山说。 林逾静这才反应过来,放下瞎子。 孙铭很主动的伸出了双手,手中抓着心脏。 林逾静有些手抖的把人给绑起来,孙铭全程只是乖巧顺从的盯着她。 “姐姐。”孙铭眨着眼睛叫道。 林逾静嗅到他身上那股血腥味,十分反胃。 林逾静带着孙铭,贺逐山一手牵着敬苍,一边背起了瞎子,一并回到王三道家中。 “松开吧。”贺逐山听到敬苍说。 贺逐山照做松开了手。 敬苍坐在院子的枯树下,贺逐山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看他一根接一根吸烟。 烟雾弥漫不散,熏得人思维缓慢,意志连同身心一块消沉在初升的朝霞中。 公路尽头,那三炷高香正缓缓燃烧,似乎在祭奠昨夜死去的无数亡灵。 瞎子终于醒了过来,脑海中全是孙铭横死的模样。 “孙铭呢?”瞎子眼珠中全是血丝,抓着林逾静的手不断缩紧。 林逾静抿着唇,心底乱如麻,不知该从何开口。 “孙铭他……我说不清……被夺舍了。” “谁他妈的夺舍啊!” 在敬苍再次点燃一根烟时,贺逐山干净利落的将烟从他指尖抽走。 “少抽点。” 敬苍抬头凝视了一会儿贺逐山,那三炷高香已经燃尽,整座村庄回归于虚无。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孙铭面前。 孙铭被反煞着双手绑在椅子上,一见敬苍走来,不慌不忙的露出了亲昵讨好的微笑。 “哥,你来了。”孙铭说,“我现在不是什么都不会,奇门遁甲,风水八卦我都会。” 敬苍冷着脸,不为所动。 “你会这些关我什么事?” 孙铭的眉眼间的笑意逐渐凝固下来,略显焦急的说:“哥,我现在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了,我能保护自己,也能帮你。” 敬苍轻蔑的笑了笑,完全不在乎的说:“你能不能保护自己,能不能帮我,都跟我没关系。” 孙铭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偏执阴森的目光。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孙铭,王二。” 孙铭始料未及,浑身一僵。 他整张脸的五官都垮了下来,怵人的眼神和林逾静在厨房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林逾静恍然大悟,厨房里藏着的人竟然是王二! 他即便披着孙铭的外皮,也有一股太平间死人的气质,冷气咝咝往外冒。 瞎子脑子完全混乱了。 是谁杀了谁?又是谁成为了谁? 孙铭的脸色过电一样,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笑得仿佛一条吐信的毒蛇。 “我就是孙铭啊,哥。” “王二,你是自杀的吧?”敬苍问。 “我为什么要自杀,哥?” 他每叫一声哥,敬苍的不耐烦便会增加一分。 “你既然可以夺舍重生,那你必定学习了你爷爷给你留下的《上下策》。” “不论是《上下策》还是《鲁班书》,精髓都是隐身术,就算你不会隐身术,在那种情况下依旧可以自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死掉。所以,你很大可能上是自杀的。” “只不过造成了村长杀害你的假象,好让自己完全洗脱嫌疑。” “怪异但是又明显的风水局,你和王三道,王鹏的死,怎么看村长的嫌疑都最大。村长再一死,便是死无对证,所有的线索至此都会断定,但谁都不会怀疑到你身上来。” “我草!”瞎子异常震惊,“所以后来,王三道,王鹏和村长死时,我们都从来没有怀疑过王二。” 孙铭笑了起来,反问:“哥,我明明就是孙铭,为什么要说我是王二?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证据应该都已经销毁在了这场大火中。” “按照你的计划,这场大火应该把所有的村民烧死,而你就可以悄无声息的成为孙铭。” “但是小胖子活了下来,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出现了变故。” “按照小胖子说的,他第一次去挖所谓的秘籍,是受你的暗中诱导。秘籍中所谓的半夜狗叫可以驱鬼,根本就是瞎扯,可小胖子却相信了。” 敬苍顿了顿才说:“说来我还好奇,为什么这个村子里面没有狗,竟然还需要人学狗叫。” “现在有了《上下策》就合理多了。学上下策需要到一个偏僻寂静的地方,学术法或使用术法时,如果听到了狗叫,便会走火入魔,进入疯癫状态。” “小胖子深更半夜学狗叫,孙铭失心疯,是不是你在这中间搞鬼?”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孙铭?” “为什么?”孙铭挣动起来,疯魔般的质问,“为什么?!我说了,我就是孙铭,孙铭就是我!” “我比那个蠢货聪明多了,让我当你弟弟不是更好吗?” “我呸!你个阴暗比真够不要脸的!”瞎子蹿出去,想要给孙铭一巴掌,幸亏被林逾静拦了下来,瞎子还怒气冲冲的骂道,“一天到晚跟个蟑螂老鼠一样躲背后偷看别人,原来心底下是这样的想法!” 孙铭的脸朝着瞎子,有几分挑衅:“瞎子,你不是一直很嫌弃那个蠢货吗?现在他死了,你不高兴吗?哈哈哈哈。” “我草你妈的死崽子!”瞎子往孙铭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敬苍的脸沉得如同棺材盖子,孙铭还在那里不知死活的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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