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黑发飘飘,穿着一身红得恶心,布满青色白色纹路的衣服。可她神色宁静,不言不笑,像打坐的的菩萨,而血流成河的尸山则是她的蒲团。 瞎子几乎一瞬间就确定这人是林逾静。 他一身恶寒,几乎什么也听不到,浑浑噩噩的翻出了窗。 孙铭看着最前面的敬苍和跌跌撞撞的瞎子,看着逐渐靠近林逾静的鼠王,心里又焦又急,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一边拽着贺逐山,一边用力把他往外推,嘴唇不停的一张一合,卑微的祈求到:“贺哥,你帮帮我哥!帮帮他啊!这么多鬼东西,他不行的!” “贺哥!他一个人,他会死的!贺哥帮帮他,求你帮帮他啊。” 贺逐山没有动作,异常平静的审视着孙铭。这样的眼神让孙铭害怕,他越来越无助,甚至口不择言起来。 “虽然我哥跟你是有点仇,但是他……” 贺逐山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孙铭。 “这是他自己选的因果,他完全可以不帮林逾静。” 孙铭的手僵在了空中,他听懂贺逐山的意思,但又好像没听懂。 他看着敬苍,又看着平静的贺逐山,心里面几乎翻江倒海。 敬苍说什么来着。 他说让孙铭远离贺逐山。你永远看不懂贺逐山在想什么。 孙铭胸口闷得发疼,用力握紧拳。 但这时,贺逐山却什么也没再说就翻出来窗口,朝敬苍走去。 孙铭愣在原地一片迷茫。 孙铭一个人站在房中,双腿发软,他抓住墙壁,想要从窗口翻出去,可全身上下都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瞄了一眼床上微微起伏的活物,狠狠咬住牙,双手揪着窗户框,用力把自己往上吊。 这一次竟然他很轻松的翻上了窗户,好像莫名借了力。 他趴在窗户上喘息了会儿,脖颈上好像感受到了咻咻的鼻息声,他脑袋顿时白了一霎,余颤一路从耳鼓震动到心脏,完全不受控制的转过了头。 两双青白的竖瞳在黑暗中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孙铭呼吸一窒,就在一瞬间,一只枯手伸了过来。 瞎子听到了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一群鸟在月光中冲出两道缝隙,但顷刻又被月光弥合。 他愣了愣,这才想起屋里还留了个孙铭。 “贺……” 瞎子一边喊贺逐山,一边往回跑,却只见一个人影朝他狂奔过来,那人嘴里发出惨叫声,身上冒着火光,像是燃烧起来一般。 “瞎子,救我!” 这是孙铭?! 而孙铭背后跟着两个人,他们闪电般的连蹦着,动作诡异,可速度极快。一个人背后披着的红色斗篷迎风猎猎作响,一个伸长着枯手,几乎只落后孙铭半米的距离。 孙铭嘴里叫喊着,朝瞎子伸出来手。瞎子心里害怕得头皮快炸裂了,可听到孙铭绝望的叫喊,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来手。 孙铭一把抓住瞎子,用力把他往自己胸口拽,力道大得两人一个趔趄。 瞎子刚想骂句脏话,脖子却忽地一只冷手被掐住。他匆忙看向孙铭,却只见孙铭一双青白的竖瞳异常诡异的盯着他,喉咙里滚出了咯咯的阴笑声。 瞎子被掐的几乎快要断气,孙铭还没有松动的意向。 你他娘的。瞎子在心里骂了娘,起了狠心。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瞎子一手用力掰着孙铭的手腕,恨不得把他手腕掰折。而他另一只手摸上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一串零碎,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力,一脚狠狠踢向了孙铭的脚腕。孙铭脚下腾空,险些摔倒。 电光火石间,两人调转方位,瞎子站在了孙铭身后,一把将绳子套在了孙铭脖子上,用力往后一勒,孙铭顿时往后一仰,腰腹凌空,使不上力,只能被瞎子拖着往后走。 “你他娘的骗我是吧。”瞎子一边骂道,一边把绳子往手腕上缠。 绳子不断缩短,他干脆把拳头抵在孙铭脖子后,像是拧螺丝一样用力绞着。孙铭半躺在地上,眼白用力向上翻着,嘴里噗嗤喘着气,脖颈上溢出一线血珠。 眼见着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瞎子后脑勺刺痛的一下,他伸手摸去,竟然是一手的血。 瞎子蓦地清醒过来,只见孙铭躺在他身下重重喘着粗气,脖子上流满鲜血,而自己跪在地上,双手被一段发着金光的棉线束缚者。 他有些懵的环视了一圈,发现贺逐山正神色复杂的盯着他。 “咳……”孙铭咳嗽的几声,伸手抹掉了嘴角发甜的血,朝瞎子伸出了大拇指。 “哥们儿,你真想杀我啊。” “不是……我……”瞎子懵得痛疼欲裂,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怎么回事?我想杀了你?” 瞎子话一说出来,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自己为什么会想杀死孙铭? 他看着孙铭浑身是血,后怕得周身恶寒。 “着相了。”贺逐山淡淡说道,一脚踢开了脚下奄奄一息的老鼠。 瞎子看着贺逐山,贺逐山只是抬头望向另一边,瞎子顺势看过去,才发现敬苍那边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披着红斗篷的男人和散发的女人在旷野中蹦跳,那些老鼠异常兴奋的乱叫着,围在他们身边。 叮铃——叮铃—— 无数只老鼠扑向了男人和女人,仿佛是没有重量,闪烁磷光,飘忽不定的鬼影。 顷刻时间,破烂不堪的红斗篷随风飘扬,皮肉碎如泥土,飞溅向黑暗,而草地上只留下了两具散发着皎洁白光的完整骨架。 在无数老鼠下,这两个人的身体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套着衣裳的泡沫塑料。 然后成群结队的畜生发现了敬苍,但他们并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五彩斑斓的线路忽地像烟花一样放射性绽开,乌的青的黄的一条条蛇蟒,贴着地面从四面八方像敬苍方向疾速游驰,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地面仿佛是裂开了一道道巨缝,而敬苍就快要被地缝吞没。 敬苍眼前闪现过几个火球,紧接着荒草中窜出大片大片的火浪。 空气中翻涌着冷腥味和狐骚味,敬苍几乎喘不过来气。 这不是火,而是无数只皮毛灿烂的狐狸和黄鼠狼,它们如同一人高的浪头,气势汹汹的扑打向敬苍。 风的劲头过于强烈,他半弯着腰,全身力量都倾注在手中的木棍上,才免于倒地。 他绝对不能倒地。敬苍告诉着自己。 只要他倒地,这群畜生就会扑过来,把他的血肉撕扯得像一个绽开的鹅毛枕头。 而林逾静则会沦为异类,成为一只耗子,抑或是其他的鬼东西。 那瞎子一定会疯的。 敬苍头上和手上的伤口再次崩裂,血在月光下是蓝盈盈的,渗着冰冷。 他屏着鼻息,弯着腰,一步步艰难的朝高岗走去。 林逾静翘坐在棺材上,在风中晃悠着一双光腿,白皙的腿上全是暗红的血迹,她一脸空茫的俯视着敬苍。 蛇蟒在敬苍附近逡巡徘徊,身体彼此交缠成一个个油滑的结,发出沙沙的响声,不断蠕动的花色皮肤看得人头晕目眩。 敬苍抬起木棍,挑起一条小蛇。蛇信猩红,目光阴冷,电光火石间便顺着木棍缠绕到了敬苍的手臂上,它皮肤阴冷湿滑,不断用力绞着。 这年头,蛇不吃鼠,反而怕鼠,实在可笑。 敬苍指尖一挑,棉线金光乍现,只见一个蛇头突然落地,还没反应过来似的蹦跶了几下,而剩下的半截身体在敬苍的手臂上越缠越紧,仿佛是一条诡异的手链。 敬苍懒得多纠缠,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符纸,蓦地在风中窜出一股金黄的火苗。 砰然一声,飞扑而来的黄鼠狼和狐狸莫名其妙被撞倒在地面,有的脑浆迸裂,有的眼珠迸出,令人作恶的苦涩腥味在风中爆裂而来。 敬苍同样不好受,他的身体才恢复,心神并不能达到纯真状态。 巨大的压力让他仿佛身处高压深海之中,身体的每一块骨骼都在被机器挤压,犹如一吨易拉罐瞬间被压缩成一片铁皮。 他好像在被三昧真火炼化,血液和灵魂一并被炙烤蒸发,他如同一具干尸,只有心脏仅能跳动,现在完全是依靠意志僵硬的前行。 瞎子看着敬苍,突然有些想哭。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又一次次跌倒在地,最后终于长卧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鞠躬! 第40章 一只只硕大的白鼠,目光幽幽的凝视着他。 他早就没了气力,连自保都快要做不到。他只能看着血月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敬苍走向林逾静。 草根与血液融合,又被泪水冲出一道道雪亮的痕迹。 他不懂敬苍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为什么要拼尽全力去救林逾静? 敬苍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逾静,他早就分不清身上的液体是血还是汗。 大圣大慈,大悲大愿。敬苍在心底无声的呐喊着。 他手背上皮肤皲裂,无形的力量压得他脊背弯曲,被迫半跪在地上,他几乎是跪着一步步挪向林逾静。 动物被阻拦在气罩外,死亡的动物堆积如山,活着的像无头的苍蝇拼命撞击,敬苍耳朵中好像灌满了水,他听不到一点声音。尸体不断燃烧,旷野上盘旋着一股黑气。 亿亿劫中,度人无量。 敬苍不知道他这一生修道,度的是谁。 可只要有人,他就一定会度人。 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 可是祖师爷,弟子也好痛啊。 敬苍抹着血泪,颤抖着朝林逾静伸出手。 符纸快要燃尽,屏障撑不了多久。 可林逾静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一具平静的躯壳,目光和月色一同融化了敬苍。 敬苍冰冷的海水挤进他的肺里,他快要绝望。 他一手撑着木棍,跪在血水中一步步艰难前行,膝盖早就被大地磨碎,蛇身紧紧的绞在手臂上,手臂几乎变得青紫麻木。 符纸只剩最后一线微光,他拼尽全力,伸手一把抓住林逾静,把她拖下了棺材。 符纸燃尽,灰烬散在草木之间,像是晶莹的萤火虫。 下雨了。 敬苍脑中的弦突然断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颜色,所有的气味都轰然而来。 “太乙救苦天尊,度人无量……”他喃喃到。 林逾静像是忽然挣脱了束缚,愣愣的看着敬苍。 敬苍知道自己终于把她拉回来了,心底松了半口气。 “你……” 林逾静声音哑涩,几乎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些畜生就疯了一般逼近。 仓促间,林逾静夺过来敬苍手中的木棍,一只火红的狐狸一跃而起,林逾静握着木棍,从狐狸肚皮用力划过,一股热血霎时洒满了敬苍的脸,火红的绒毛在空中飘散,狐狸扑倒在地面上,顿时没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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