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老爷十分愤怒的质问,“拿过来,快点拿过来!” 反转得太突然,林逾静和瞎子快要看不懂这局势了。 “不不不……”夫人疯狂摇着头,满脸泪痕,“林儿,不是你的错,娘亲不应该想掐死你,娘亲当初不应该想掐死你……是娘亲的错!” “娘对不起你,娘当初居然想掐死你。林儿别哭了,你不是耻辱,娘亲是,你没得选择,你是无辜的啊!” 夫人当初想掐死少爷?!敬苍心底大惊。 看到新娘想要掐死婴儿,所以夫人代入到了当初的自己吗?! 夫人最后悔的是当初有掐死自己亲手儿子的欲望吗?! “疯子!”老爷破口大骂道,“你还不快点把她拿过来!耽误了封棺的吉时我让你不得好死。” “不。”夫人决绝的把婴儿护在怀里,以往逆来顺受,惟老爷是从的她眼里第一次有了“反抗”。 老爷第一次被忤逆,怒不可遏的抽出一把刀。 “放开!” “不。” 老爷冷笑一声,直接把刀架在了孙铭脖子上。 瞎子眉心一跳,心急骂道:“我草你个傻逼!” 老爷的眼角眼瞪了眼瞎子,眼底的凶光毕现,杀心噼里啪啦的燃烧着。 “你给脑子瞪你祖宗呢?!”瞎子不服输的骂道。 “小心我割下他的脑袋!”老爷吼道。 夫人看着锋利的刀刃卡在孙铭的脖子上,人彻底慌了。 “再不把人拿过来,我就把你儿子的头拿去喂王八。” 夫人已然崩溃,双目猩红无比,恨不得把老爷千刀万剐:“畜生!畜生!你给我放开他!你别想杀林儿,也别想割下他的脑袋!” “草!”瞎子啐了一口,“少爷就是他杀的!” 砰。如同时间突然停止,夫人呆在了原地,就这么盯着老爷,眼底不知道是不可思议还是恨。 “你杀了林儿?”夫人声音发着抖质问。 老爷轻蔑的笑了一声:“不然呢,早就想杀他了。在十年前,我知道他是你和你那死爹的杂种时,我就想杀了他,只可惜你把他从水里面捞了起来。” 夫人脊背发凉,仿佛一瓢冷水从头浇到尾,她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把他推到了池塘里?是你害他病了这么多年?!是你让原本健健康康的林儿变成了个终日卧床的活死人?!是不是你?!”夫人歇斯底里的质问到。 “是。”老爷稍微加重了一些里,孙铭的脖子破开了一条小缝,“不仅是让他变成个活死人,我还要让他变成个无头死尸。” 信息量太大了,瞎子脑子宕机了,敬苍也十分震惊。 少爷是夫人和她爹…… 所以老爷要以同样的方式去报复少爷和夫人。 夫人目眦欲裂,如同一头在绝境保护幼崽的母狼,胸膛急剧起伏,呼吸粗重,狼狈又让人生畏。 “吃人的疯子,全都是吃人的疯子!” 夫人头发早就散开。敬苍看到她手里用力握着什么东西,而地面上有几滴鲜血。 “你放开他,他不是林儿,他是无辜的!” 她知道这是孙铭! 夫人举着银簪子,朝老爷的眼睛扑过去。 她这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电光火石间,敬苍拦住夫人,飞脚踹向老爷。 当的一声。 刀子落地,老爷同样跌倒在地,而孙铭被贺逐山顺手接住。 老爷还欲捡起刀子殊死一搏,结果被林逾静察觉。林逾静用力一脚跺在老爷鸡爪似的手上,咔哒一声,几乎是将那只手踩得粉碎。 与此同时,敬苍反手抢过夫人手里的银簪,而夫人却下意识的抱紧了孩子。 “别杀他。” 敬苍叹了口气,心里极其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逾静麻利的绑好老爷,厚着脸皮让贺逐山画了一张符,关键时刻贺逐山到不再吊儿郎当,没有再推脱。 瞎子看着没人样的孙铭,心里十分愧疚,扶着孙铭坐在了太师椅上,并且体贴的帮孙铭擦了擦伤口。 孙铭又差点哭了,直呼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敬苍把簪子上的血抹干净,还给了夫人,问:“你知道他不是少爷,为什么还要救他。” 夫人看着簪子愣了愣,泪眼婆娑:“他的确不是林儿,可他替代着林儿,应该有和林儿相似的地方。即便只是替代林儿,我也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我亏欠林儿太多了,从出生一开始就是。” “他没得选择,他没有错,是我的错。” “为什么是你的错?”敬苍问。 什么时候开始错的…… 她盯着地面上溅破的血迹,像是雪地上绽开着一朵朵鲜艳的梅花,也像是记忆中画。她一时愣了神。 那一年的雪特别大,父亲赋闲在家,脾气很不好,每天都打骂母亲和仆人。 母亲让她别去惹父亲生气,但她觉得那是她的父亲,不应该疏远他。 所以她竭力讨好父亲,父亲也渐渐对她和颜悦色。 父亲同她在梅花树下堆了个雪人,鲜红的腊梅落在白雪上。她像父亲背了一首王安石的《梅花》,父亲很高兴。于是她告诉父亲她想去学堂学习以后也想像男子一样建功立业,然后父亲就变得很生气,在雪地里鞭打她。 鞭影如蛇,凌空而来,一鞭一道血痕,鲜血洒在白雪上,雪仿佛被融化成血。 其实在严寒中被打得皮开肉绽没有那么痛,可是她心很痛,就像是一只被驯服后圈养着的狼。 她开始像母亲一样远离父亲,对父亲低眉顺眼,惟命是从,绝对不敢忤逆父亲。 她学习所谓女子该学习的东西,成为了出色的大家闺秀。 所有人都要求她像雪地一样,清清白白不能有污点,因为她的纯洁是婚姻的一笔筹码。 该出阁时,提亲的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或许父亲没想到她这么受欢迎。 她踏雪寻梅,父亲第一次欣赏到他的婀娜多姿。 克己复礼为仁。这是他们这类人对别人的要求,而不是对自己的要求。 父亲觉得这朵梅花应该率先由他折下,也应该率先由他享用。 那一夜,父亲喝醉了酒,闯入了她的房间,理所当然的玷污了她。 他心安理得的说每一家大户都是这样的肮脏,顺便还给她找好了丈夫。 雪藏污纳垢,是世界上最脏的东西,而她也是。 她厌恶自己的肮脏,她对肚子里面的东西充满恨意,她对她的丈夫充满愧疚,她对她的父亲充满顺从。 孩子生下那一刻,她像掐死他,抹去她人生的污点。 可当她看到孩子满脸发紫,拼命挣扎时,她松开了手。 不是他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 应该是自己的吧。她想。 她对林儿很愧疚,她痛苦的隐瞒着秘密,小心的抚养着儿子,希望他以后能够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 但她没想到,她所痛苦隐瞒的秘密,不过是那群人醉酒后的谈资。 夫人讲完,看着怀里的婴儿,伸手碰了碰她的脸蛋。林逾静立在那里,一时无言。 “你或许做错过事。”林逾静吸了吸气说,“但这件事绝对不是你的错。” 夫人愣了愣,反问:“为什么不是我的错?我肮脏的。” 敬苍心里同样一阵悲凉。 “怎么会是你的错?你更加不是肮脏的。”林逾静坚定的说,“错的是他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是这些用自己的欲望给女人编网的人,错的是压迫女性的封建礼教,错的是你那畜生父亲。” “为什么?”夫人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鞠躬! 第26章 林逾静深深吸了一口气,说:“第一,你活得好好的,他却驯服你,让你臣服在他的父权下。第二,他把你当作筹码,当作资源,没有把你当作一个人。第三,他因为□□强迫你。第四,他为自身的错误寻找借口。” “从始至终都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少爷的错。”林逾静确定以及肯定的说。 “少爷是无辜的,你也比任何人都无辜。” 瞎子点了点头说:“那个逼一直在cpu你。” 孙铭十分赞同,虽然说不了话,但还是觉得封建礼教一直cpu女性。 “真的吗?”夫人抱着孩子问,“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鲁迅先生说‘从来如此就对吗’,你所处的世界是这样不代表它就是对的。”瞎子突然说。 孙铭用意识连连点头,从来没觉得瞎子说话还能这么好听。 “这个世界是这样,不代表它就是对的。”夫人喃喃自语,“有一个对的世界吗?” “有一个正在变得对的世界。”林逾静说。 “我想去看看那个世界。”夫人抱着孩子看向门外,身躯边缘逐渐变得透明。 “可以。可是不要再伤害她们了,她们也是无辜的。”林逾静说。 夫人看了眼新娘,内疚的说:“姨娘前几个月难产去死了,这是她的大女儿,被老爷以我父亲相同的方式强|暴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老爷会这样,我很抱歉没能帮到她……” 林逾静心底一片苍凉,说:“我们送你走吧。” “等等……”敬苍突然说,“把邪神销毁了再走吧。” “行。”林逾静说。 瞎子背上了孙铭。孙铭像根面条似的,滑不溜秋,软不拉几,抓都抓不住,背得他气喘吁吁,如同牛马。 自食恶果啊。 供奉邪神的房间依旧酝酿着檀香夹杂腥膻味,而裸|体的邪神被悬挂在正中,双目闪着贼光,肚皮上的一圈圈花纹正在变淡。 “瞎子,你带天蓬尺了吗?”敬苍看着邪神问。 “我靠,你问对人了!”瞎子小心翼翼放下孙铭,从褡裢里面掏着东西,“我就说带这些东西不是为了装逼,还是有点实用的!” 瞎子摸出一个四棱方形的短木棍,四面都雕刻着符咒。 天蓬尺可以镇坛辟邪,也可以度鬼退神。不过没点功力的人都不敢拿天蓬尺去打邪神像。 敬苍接过天蓬尺,打算念完清净咒语再打神,不料贺逐山直接把天蓬尺从他手里拿走了。 “你学的这些能让你退神么?”贺逐山觉得自己最近老在多管闲事,可就是忍不住,“这不是闹着玩的,会有反噬的。” 其实林逾静也有点担心,毕竟现在的敬苍不是当年的那个敬苍。 敬苍冷笑一声:“我有分寸。” 贺逐山:“你最好是。” 贺逐山把天蓬尺还给敬苍,林逾静也不好再多嘴,不过心里还是捏着一把汗。 新娘和夫人站在门外,神情悲戚的望着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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